周三,陆琛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非要我也配合他,穿同色系。
我在衣帽间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条压箱底的宝蓝色连衣短裙,丝绒材质,方领无袖,腰掐的很细,裙摆是蓬松的伞状,长度堪堪只遮住大腿的一半。
一想到那个苏晴也会去,我心里居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胜负欲?
虽然懒得和她较劲,但也不能输阵。
最终,也不想太浮夸,除了这条亮眼的裙子,我只搭配了一套设计极简却足够闪耀的钻石耳钉和项链,以及一只黑色丝绒小手包。
到了宴会会场,衣香鬓影,流光溢彩,人还不多。但我一眼就看到了江川。
半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像一杆骤然被抽掉分量的青竹。
我哥显然也注意到了。
“念念,小江是……生病了?”
生病了?
是,他瘦的太多了,确实是会联想到他是不是生病了。
江川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针织薄衫,下身是一条白色直腿西裤和一双简单的黑色皮鞋,上衣规整地扎在裤腰里。
那条裤子我曾经见过,不过那时候他穿着还合身,不需要系皮带。
所以是因为腰细了太多,不得不用皮带扎起来。
脸更尖了、肩背薄了、腿也更细了。露出来的半截小臂上,青色的血管和筋脉都更明显了。
太瘦了,怎么会突然瘦这么多?
他没看到我,只是站在甜品台旁不远处,淡淡地看着桌上那些卖相可口的甜点。
脸上没什么表情。非要说的话,就是眉头微微蹙着,看上去是厌恶的。
当然了,他旁边还是站着那个女人。
苏晴。
她居然也穿着件蓝色过膝长裙。
但是我懒得再和她暗暗较劲。
怎么会瘦成这样?
我紧紧抓着裙摆。
啊…原来我也会为他担心?
妈的,什么感冒,骗鬼去吧。谁感冒这么久不好,还瘦这么多?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江川走去。
大概还有五六步的距离,他若有所觉,抬起眼,看到了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原本沉寂的眸光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仔细一看,他的脸色苍白,眼下青黑。
那青黑甚至有刻意用脂粉盖过的痕迹,但还是明显。
不……很久以前就这样了,我早就发现了。
“陆小姐。”苏晴向前迈出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江川身前半步的位置,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手中端着的红酒杯,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江总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喝酒。”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端着杯喝了不到一半的红酒。
心里烦躁更甚,我懒得回她的话,直接转身,将酒杯随手放在一个正好经过的侍者托着的空盘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眼神越过苏晴,我直接看向江川,甚至下意识地对他伸出了手。
是想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过来?还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实地瘦了这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
“啪——”
一声轻响,我的手还没碰到江川的衣袖,就被苏晴毫不客气地一把拍开。手背传来轻微的刺痛。
“陆小姐,这里人多眼杂,麻烦您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我们江总了。”苏晴的声音压低了,但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维护者的姿态。
再?
上一次是指于叔家宴那次?
啊……妈的,这女人把我当什么了?洪水猛兽吗?就因为上次,她现在就觉得我在任何场合都会“为难”江川?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没干什么好事。
但她凭什么在这里,像护着易碎品一样护着江川?
“我们江总”?叫得可真亲热!
妈的,傻逼。
我还没发作,江川就先变了脸色。音色还是沙哑低沉:
“你先去和陈先生聊聊吧。”
陈先生,好像是这个聚会的主办人。
我挑眉,捏紧手里的黑色小包,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晴。
她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情愿,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用一种混合着无奈、担忧的眼神深深看了江川一眼,又警告似的瞪了我一眼,这才转身,踩着高跟鞋走向人群。
我懒得再把目光分给她一丝一毫。
可看着江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问,你这么瘦这么多?你根本不是感冒吧?你到底生什么病了?
怎么问的出口?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上逡巡。
掠过那因消瘦而在贴身针织衫下都显得凸起的锁骨。
扫过那明显变窄、几乎不盈一握的腰身。
攀上那双修长却更显骨节分明的大手。
最后停留在被稍长裤腿遮掩着、想必也纤细了一圈的脚踝上。
江川的脸本就棱角分明,此刻瘦削之后,线条更显锋利,甚至带上了一种脆弱的易碎感。
他也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些许犹豫,和浓浓的不解。
他在不解什么?
不解我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还是不解我此刻沉默下的复杂情绪?
“阿卿……”我们对视着,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嗓音干涩沙哑。
可还没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我包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叮铃铃——”
低下头,我烦躁地拿出手机,翻开机盖。
是周谨言。
再抬头看一眼江川,他的眉头又蹙起来了,薄唇微抿。
我想都没想,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可还没等我们之间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手机又“叮”的一声,是短信。来自周谨言:
「接电话。」
紧接着,又一条:
「接电话,我想你。」
这傻逼发什么神经?我下意识转头看向四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也在这个会场,看到我和江川在一起,故意捣乱。
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他那招摇的身影,只看到不远处依旧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的苏晴。
江川看着我,似乎还想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我刚张了张嘴,手机铃声再次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
还是周谨言。
他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绝不是这种会一遍遍疯狂打电话打扰别人的人。
真的有什么急事?
我看了一眼面前脸色苍白的江川,心里挣扎了一下。
算了。反正他就在这里。
反正他永远都会在原地等着我。处理完周谨言的事再回来问他也不迟。
这个念头一起,我便不再犹豫,甚至没再看江川一眼,直接翻开机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朝着人少的露台方向走去。
「你到底有……」
「陆念卿。」
我质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听筒里周谨言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打断了。那哭声不似作伪,让我瞬间沉默了一下。
「有事?」我压下心里的异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来找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气却异样地平静,这种反差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现在有事,陪我哥在宴会上……」
「过来。」他打断我,声音里带着执拗,「我想你了。」
想我?妈的,不过就是睡过一晚,有什么可想的?
我心里吐槽,但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我好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
「过来吧?嗯?」他还在坚持,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很大的风声,他像是在户外。
「你到底怎么了?」我忍不住追问,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已经走到了会场门口。
「我想见你,求你了。」他声音里的哀求意味让我心头一紧。
……
操。这个货……最好别让我发现他是在装。
「妈的,你在哪?」我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车旁边。
「嗯,在家。」他回答得很快。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着宴会厅方向焦急张望的陆琛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等我电话。陆琛一直关注着我和江川这边,大概也看出了我这通电话的非同寻常,他对我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询问,但我已经顾不上解释了。
「我他妈哪知道你家在哪?」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靠,我和我哥在一起啊!」我没好气地回道。
如果我没听错,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意味的冷笑。
「开车,到浮光府来。」
还他妈真是个小区名字。
「你最好是快死了,才这么着急叫我过去。」我撂下这句狠话,直接挂了电话。脚下猛踩一脚油门,车子发出一声低吼,直接从停车位窜了出去,汇入车流。
虽然他没说他发生什么了……
但那语气…妈的,反正就是觉得不能不去。
啊啊啊啊…烦死了!
想到江川那张憔悴到不行的脸,心里一阵阵难受。
算了,现在情况紧急。
这小区是真的远。
路上不怎么堵的情况下,我开过来还花了四十多分钟。
到了小区门口,随便停在一栋楼楼下,却不知道他住在几栋几层。
我只好又把电话拨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这个逼……
我又打了两次,还是没有人接。
哈哈。
耍我呢?
就在我气得想要把手机扔出去的时候,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是周谨言回拨过来的。
「妈的,你家住哪栋?」我接起来就吼。
「你回去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草尼玛的。
「你他妈有病?」
我是真的火了,他用那种半死不活的语气把我从宴会上、从江川身边骗过来,现在又让我回去?真把我当狗耍呢?
「我是有病。」
周谨言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坦然。他突然又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空洞又诡异,「你真的来了,我好开心啊。」
「但是现在不方便见你。」
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语气。
就好像……啊,说不出那种感觉。
总之、绝对不正常。
「有什么不方便?我不介意你家还有别的女人。」
「哈哈,没有。是我现在……不好看。」他轻笑一声,语气带着点自嘲,「我家只有我。」
「谁管你好不好看?你爸妈呢?家里没保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一种强烈的直觉,觉得他现在不能一个人待着。
「嗯,有。」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有什么?有爸妈还是有保姆?我被他这不清不楚的回答弄得更加烦躁。
「你走吧。」他又开始赶我。
「用不着你说!下次再耍老子,这辈子给你拉黑名单!」
「嗯。没有下次了。」
他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决绝。
靠,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丧气。
绝对有问题。
「滴——」
电话被挂断了。
我没再拨过去。身心俱疲地坐回到车上,给陆琛打了个电话,大概解释了一下是朋友有非常紧急的事情,他在那头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
「江川……他真没生病?」陆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我也不知道……」我握紧了方向盘,「他只说是感冒。」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上哪知道去?
「你也应该适当关心一下,再这样下去,你早晚会后悔的。念念啊,是哥和爸平时太宠你……」
「啊好了好了,我电话快没电了,挂了啊。」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说教,直接掐断了电话。
妈的,最烦别人来干涉我和江川之间的事。
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反正他一直在那里啊,不是吗?无论我走多远,回头他总会在的。
靠,电话是真快没电了,屏幕已经开始闪烁低电量警告。
后悔……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神使鬼差地,我还是点开了短信界面,给江川编辑了一条信息:
「在哪?」
妈的,他肯定还在宴会啊,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刚想再发点什么找补一下,比如解释一下刚才有急事,手机屏幕却猛地一黑,自动关机了。
靠!
我重重合上手机,把它扔到副驾驶座上。
算了算了。下次再说。
我开车想走,心里却觉得焦躁。
这周谨言到底什么意思?
说那么多丧气话干嘛?
我趴在方向盘上,继续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能走。
……
然后就睡着了。
……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腰酸背痛,大腿下面都被裙子压出好几个印子。
手机还是没电,我只好赶紧开车准备回家。
晚高峰开始堵车,我估计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回来。
到我自己的公寓门口,发现新开了一家蛋糕店,排队的人很多,价格似乎也不便宜。
想起早上江川看着那张桌上的甜点,眼里的嫌恶。
这种东西,他觉得难吃?很少会有人觉得难吃吧?
他应该没吃过好吃的。
我莫名其妙地下了车,莫名其妙地去排了队。
嗯,我大概是疯了,明明自己不怎么爱吃。
但是想到江川……
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可能会因为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甜品而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疯了,又不可能专门送过去给他吃。
大概排了十五分钟,最后只买了一块提粒米苏。
我把车停在车库,电梯到家门口。
有个黑影。
像是个大垃圾袋。妈的,谁把垃圾放我家门口?
离近点仔细看,又好像是个人。
我靠啊。
他抬头了。
“阿卿……”
他出声,灯同时亮起来。
那嗓音实在太沙哑,要不是那特别的称呼和独有的语气,我根本听不出是江川。
他蹲在那,由于瘦了太多,我都没看出、甚至没有联想到那是他。
“你怎么在这?”
他抬起头看我,像是刚睡醒,深邃的眼睛更显黑沉,却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还穿着早上那身衣服。是宴会结束就过来等着了?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天要见我两次,他不会穿同一套衣服的。
“你问我在哪……”
哦,是那条明知故问的短信。
“噢…那是发错了。”
他愣了一下,脸上表情凝固住。
然后,手臂撑着强要站起来。
却一副根本站不稳、下一刻就要跌倒的样子。
我吓一跳,赶紧扶住他的小臂。
这一扶,却反而让我有些怔住了。
掌心下的皮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而且很凉。
应该说是冰。
到底等了多久?
我扶着他,然后开门。
“你不是有钥匙?怎么不直接进去?”
他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得不到回答。
算了,问也是白问。以他那固执又小心翼翼的性格,没有我的允许,他怎么敢擅自进去?
我把门打开,扶着他到沙发旁边坐下,想去把包和蛋糕放下。
手腕突然被拉住。
“阿卿……”
灯光下,他的脸色被黑发衬的更惨白了,声音也像锯木头似的。
我第一次没有甩开他的手,语气也不冲。
“你等一会,我把东西放下。”
他松手,可眼神一直盯着我不移开。
放下东西,我给电话充上电,又走去厨房烧水。
大概三分钟,出来的时候,他的眉头又蹙紧了,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这副表情看过那么多次,怎么这次突然觉得……好像只被主人冷落的大狗?
我心情突然好起来,端着热水做到他身边,然后把水杯递到他手里。
“喝了,你身上太凉了。”
他接过水杯,神色又和平时一样淡下去,轻轻抿了一口热水,吞地很慢。
啊,终于轮到我给他喂水了啊。
妈的,干嘛想起苏晴那个晦气的女人?
我看着他,可他没喝几口,突然把杯子放下。
然后开始脱衣服。
啊?
我看着他有些发颤的手,语气戏谑,试图掩盖此刻心里不寻常的情绪:
“好着急啊?这么想要?”
那张惨白的脸终于染上了点红色。
江川看着我,语气认真:
“你没赶我走……我好开心。”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很浅,甚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惨淡,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层层叠叠、心绪不宁的涟漪。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我怔怔地看着他。
下一秒,我几乎是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冲动,俯身将他按倒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低下头,有些粗暴地吻住了他那没什么血色的、微凉的唇。
他的上半身几乎完全裸露出来。
实在是瘦了太多。
锁骨尖锐得像是要刺破皮肤,肩膀的骨骼轮廓清晰可见。胸肌的轮廓虽然还在,但触手可及的感觉单薄了许多。
腰身……更是细得惊人,视觉上比之前窄了不止一掌。原本排列着隐约腹肌线条的腹部,此刻竟然瘦得凹陷下去,呈现出两道清晰的、像是马甲线一般的阴影。
我把手按上去,轻轻揉着,从左胸揉到胃,然后又两只手一起向下按揉。掌心下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几乎摸不到什么肌肉的硬度,整个腹部、甚至到小肚子都软绵绵的,并且透着一股凉意。
解开他腰上的皮带,甚至不需要解开扣子、拉开拉链,只是稍微使劲一拽,就能轻松地把他那条白色的西装裤拉到膝盖处,露出黑色的内裤。
那团东西虽然没瘦,但此刻、被我抚摸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软软地趴着,没任何反应。
两条大腿也细了一圈,特别是最靠近大腿根的地方,捏起来的手感明显贫瘠了。
看着黑色的内裤包裹着苍白的大腿,我也忽然觉得没什么欲望了。
怎么能瘦成这样?
大腿和屁股,几乎是他身上唯二有肉的地方了。怎么也能瘦成这样?
“宝贝,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附身,手还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按揉着,在他耳边低语。
可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没有回答。
我想再次吻住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掩盖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然而,该死的手机铃声又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刻响了起来。
江川猛地睁开眼看向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情欲未退,却又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覆盖。
没办法,那铃声锲而不舍,而且……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我撑起身子,走到桌边拿过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上果然跳动着“周谨言”的名字。
我看了眼沙发上衣衫不整、眼尾泛红望着我的江川,深吸一口气,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到底有什么事?」我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只有沉默,以及……微弱的、压抑的呼吸声。
「你想干嘛?」我追问,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
「想让你……现在…过来。」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语调却诡异地平静。
「早上还没耍够?」我强压着火气。
「你不来,我就去死。」
?!
妈的,早有预感,这家伙精神有问题!
江川还躺在沙发上,赤裸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睛泛着红血丝,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有不解,有受伤,还有……即将被抛弃的恐慌。
「你先别冲动,我明天一早去找你……」
「你不来,我就去死。」他打断我,语气平静得令人发毛,「我就是要逼你。我就是要你来。」
好、好,再一再二不再三,他耍我是,我把江川撇下也是。
「如果你还是在耍我,我真的会弄死你。」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不,我不会弄死你,我只会这辈子不再和你有任何联系。」
「嗯,十一栋,十三楼。」他报出了详细的地址。
「等着。」
我挂了电话,眼神瞟向江川,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还躺着。
第一次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坐回去,把双手放在他的腰两侧,轻轻捏了捏。
真的很软。软的不像江川。
一边捏,我还一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宝贝,还没告诉我,这么瘦了这么多?”
他也看着我,但还是一言不发。
眼睛红红的,眉毛撇成个“八”字,一脸委屈。
谁能想象,平时脸上基本没有任何表情,五官长得那么冷峻锋利的一个男人……会有这种情绪在脸上?但是居然不违和,甚至有点……
反正,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真是有些新奇。
但我还是松开捏着他的腰的手,起身要走。
他拉住我,被我的动作带着直起身。
“去哪里?”
声音哑得不行。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是去找周谨言,我只好又坐下。
然后,抱着他的后脑勺,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江川的脸,瞬间红透了。
想来这么多年,我亲他脸蛋的次数应该是很少的。
我又理了理他那头略微显得有些凌乱的黑发。
“江川哥,你睡一觉,我就回来了”,然后又指了指餐桌上的那个装着提拉米苏的小盒子,道:“专门给你买的,等我吧,嗯?”
可他这次不像平常那样好糊弄了。
他还是看着我,抓着我的裙摆的手微微缩紧。
“你和别人约会的时候……应该不会进行到一半,就离开。”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然后说出了这句话。
啊……想起来了。
我以前讨厌他,潜意识里,就是讨厌他这副过于直白坦率、能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感情和想法的样子,这总是让我无所适从,让我觉得自己那些阴暗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不过此刻,居然只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可能是因为他真的瘦了太多太多。
我把他抓紧我裙摆的手拉到脸前,想吻一下来安抚他,可是刚定睛一看,就淡定不了了。
他的左手手背和靠近手腕的地方,一片骇人的青紫肿胀,皮肤上布满了暗红色针孔,触目惊心。
我又猛地拉起他的右手,上面也有几个零星的红点,虽然不像左手那样肿得厉害,但同样昭示着频繁的针刺。
我震惊地抬头看他的脸,可他居然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仿佛这可怕的痕迹与他无关。
我甚至能从他那双黝黑沉静的瞳仁里,清晰地看到我自己那张写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的脸。
电话的提示铃又响起来。
妈的……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反正他每次都会等我的……今天也不到家门口来了吗。
解决完周谨言的事,我就回来找他,问问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等我吧,这次也等我吧。
“等我回来,哥。”
我放下他的双手,又吻一下他的额头。
他看起来很累了,身上也很凉。我抱不动他穿衣服或者去床上,只好去卧室取了条毯子来盖在他的身上,让他躺下。
然后拔掉充电器,拿上电话和车钥匙,在江川的注视下,出发去找周谨言。
妈的,周谨言。
你这次最好是真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