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爸爸叫回公司上班,被迫清静了半个月。
难以置信,周谨言送我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在他的车上产生的那么多负面情绪居然都消散了。
江川发来的短信,内容无非是些日常问候和小心翼翼的道歉,我一概不看。周谨言的消息倒是会回几条,内容也多是插科打诨,约我出去喝酒兜风,大部分被我以“没空”搪塞过去,只赴了一次无关痛痒的姐妹茶话会。
哦,对了,还有江川专门打来的那次电话。电话响起时,手机外壳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我心头莫名一跳,但我还是冷着脸接了起来。
他声音依旧低哑,带着试探,问我下周是否有空共进晚餐。
我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残留的怒气,也许只是想看看他还能做到什么地步,便随口答应了。
但到了那天晚上,我窝在沙发里看一部无聊的老电影,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手机安静得出奇,他甚至连一条确认的短信都没有发来。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估计是他预订的餐厅已经打烊,手机才屏幕才亮起,是他发来的短信:
「阿卿,是否安全在家?」
言简意赅,甚至没有一句质问或抱怨。
我看着那条短信,心里冷笑。
永远不质问,不争吵。
我没回。但却站起身,走到客厅窗边,将面向小区主干道那一侧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然后把客厅的大灯打开了。
不出所料,大概十几分钟后,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便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公寓楼下,静静地停靠在路边。
车里的人没有下车,也没有鸣笛,只是在那里停留了大约五六分钟。期间,我故意在亮着灯的客厅里走动了几次,让身影投在窗帘上。
然后,那辆车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开走了。
我早就知道他这种可笑的、确认我安全的“秘密方法”。
从很多年前,某次我放了他鸽子,他联系不上我,急得差点报警,最后发现我只是在朋友家通宵喝酒之后,他似乎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如果我不回他关于“是否安全”的信息,他便会在我可能居住的地方楼下徘徊,看到灯光,或者看到我的身影,才会默默离开。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要配合他。明明可以直接关机,或者让他干等着。
呵呵。
总之,这大概算是我施舍给他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柔吧?
一觉睡到天亮,阳光有些刺眼。
今天约了哥见面。
我哥,陆琛,比我大五岁,目前已经在家族企业里担任要职,是爸爸眼中稳重可靠的继承人,但在我面前,永远是个会抢我零食、会跟我互相甩锅的混蛋。
我们约在一家他常去的、需要提前很久预订的日式料理店包厢。和风装饰,静谧雅致。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跪坐着为我们斟上清茶后,便悄声退下,拉上了移门。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我夹起一块鲜甜的鲷鱼刺身,蘸了点酱油,头也不抬地问。反正每次我们单独约饭,不是我有事求他,就是他有事求我。
一般我都是理直气壮地问他要钱,买包买首饰。他呢?目的就五花八门了,有时候是想追我的某个闺蜜,让我帮忙牵线搭桥;有时候是在公司闯了祸或者惹老爸生气了,想让我这个“小棉袄”去撒个娇说句好话。
总之,我俩关系铁,互相“利用”起来也毫不手软。
陆琛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脸上挂着那种我十分熟悉的、带着点算计的笑容:“下周三上午,有个商业聚会,档次还行,陪我一起去一趟。”
我立刻皱眉:“不去。没意思。”
那种场合,虚伪客套,还要穿着勒死人的礼服保持微笑,简直是受罪。
陆琛也不急,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八卦的神情,压低了声音:“哎呀,都是年轻人,可以穿随便点。而且我听说……你那天在于叔的家宴上,上演了一出好戏啊?什么……二男争一女?不对,好像还有位女士参与?啧啧,修罗场啊?”
我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放下筷子,瞪着他:“你听谁胡说的?都说什么了?”
陆琛嘿嘿一笑,大致复述了一下他听到的版本:
我和周谨言举止亲密,江川脸色难看中途离席,最后还被一位女士提前带走,而我似乎颇为不悦。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他挑眉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差不多个屁!”我没好气地反驳,但心里也知道,流传出来的版本虽然细节有出入,但核心情节大差不差。
这更让我觉得窝火。
“所以啊,好妹妹,”陆琛趁热打铁,开始软磨硬泡,“你就陪哥去一趟嘛。你看,哥平时对你多好?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买?这次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女伴了,场合也重要,带着你去才显得重视呀。就当帮哥撑个场面嘛,而且……”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小江那边,我收到确切消息,他也会去。据说那位很能干的苏副总,也会作为女伴陪同出席哦?你就不想去……看看?”
我抿紧了嘴唇,心里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我应该离江川远点,离这些破事远点。
但一想到苏晴可能会以女伴身份,名正言顺地站在江川身边,那种被挑衅、被侵犯领地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去就是了。”我最终还是不耐烦地答应了下来,像是被说服,又像是顺水推舟,给自己一个再去搅局的借口。
陆琛立刻眉开眼笑,给我夹了块最大的金枪鱼大腹:“这就对了嘛!还是我妹最好!”
事情谈妥,气氛轻松了不少。我们一边吃着精致的料理,一边闲聊。
陆琛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那个周谨言,还有小江,你到底怎么个意思?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苏副总,什么来头?”
我戳着盘子里的食物,沉默了一会儿。在陆景深面前,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懒得编织谎言,便实话实说,带着烦躁的语气:
“周谨言?就那样吧,长得符合我审美,也挺有意思,不无聊。处着玩玩呗。”
“那江川呢?”陆琛追问。
“江川?”我嗤笑一声,“他?就是个闷葫芦,甩不掉的牛皮糖。烦死了,看见他就来气。”
“哦?”陆琛放下筷子,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下,脸上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可我听着,怎么觉得你对他这‘牛皮糖’的在意程度,远远超过了对那个‘有意思’的周谨言啊?”
我一愣,立刻反驳:“谁在意他了?我那是烦他!不想看见他!”
“是是是,烦他,烦到听说他要带别的女伴出席宴会,就立刻答应陪我去了。”陆琛点头附和,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我们念念只是‘烦’他烦得比较……与众不同。”
“闭嘴!”我恼羞成怒,拿起桌上的餐巾纸团扔他。
他笑着躲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刺激我,转而聊起了别的八卦,比如他最近又想追哪个小明星,结果被老爸知道了骂得狗血淋头之类的。
看着他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糗事,我心里那点烦躁也渐渐被兄妹间熟悉的插科打诨冲淡了些。
虽然这家伙嘴贱,但至少,在他面前,我可以不用伪装,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脾气,说真话。
但我听不进。
呵呵。
什么时候开始,江川可以左右我的情绪了?
我也是个傻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