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从小就护着洛基。一个没心没肺,一个心思很重,但索尔从没觉得弟弟有什么不对。在他眼里,洛基就是洛基,是他弟弟,这就够了。
在阿斯加德,阳光似乎永远偏爱索尔。他像一头金色的小狮子,浑身散发着用不完的热量和无尽的活力。索尔永远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个,充满活力。洛基则习惯待在那片热闹之外一点的地方。
洛基的世界,常常只有索尔。
他喜欢独自钻研魔法,在寂静的角落与古籍和咒语为伴。这让他与崇尚武力的阿斯加德格格不入,成了一个安静的局外人。
而他与这个热闹世界之间,唯一坚固的纽带就是索尔。他依赖索尔的存在,就像一道影子需要光来确定自己的方向。
但索尔的世界不止有洛基。他的世界很大,装着训练场的尘土、伙伴们的喊叫和没完没了的冒险。他身边总跟着希芙和仙宫三勇士——沃斯塔格的大嗓门、范达尔的幽默、霍根的闷不吭声,还有希芙那股和索尔一模一样的直率劲儿。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圈子,有说不完的话和共同的乐子。洛基呢,一直像个站在圈子外的影子。
他试过凑过去。可他一走近,沃斯塔格可能会重重拍他一下,笑着说:“小心点儿,小巫师,我这斧头风别把你的魔法书吹跑喽!”话没什么坏心,却明白分出了“我们”和“你”。他们聊怎么使力气、怎么打架,这些和洛基整天琢磨的幻术、咒语根本不是一回事。更多时候,他们只是自然地围着索尔,商量接下来去哪儿比试、去哪儿探险,热热闹闹的,好像洛基在不在都没什么区别。
随着时间的推移,洛基步入了青春期,一些东西开始在他心底悄然变质。
他依旧依赖索尔,但那感觉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简单。洛基渐渐发现,自己对索尔的依赖变了味。那些兄弟间的肢体接触,开始让他产生一阵阵陌生的、不该有的悸动。他为此感到困惑,更感到羞耻。他意识到,这份渴望早已超出了弟弟对兄长的仰慕。书里描述的那些关于爱恋的炙热与煎熬,与他隐秘的心思一一对印。
然后,索尔的成年礼到了。
场面热闹得很。按照阿斯加德的老规矩,成年的王子,晚上可以挑个心仪的女伴共度良宵。来参加庆典的,除了将领和盟友,更有不少阿斯加德乃至其他国度的贵族小姐。她们盛装而来,言笑晏晏,目光却总似有若无地掠过人群,最终落在那位金发的未来国王身上。毕竟,能被索尔·奥丁森选中,哪怕只是一夜,也是种值得谈论的荣耀。
晚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厅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碰杯声、谈笑声和音乐声。
弗丽嘉与洛基一同站在略离喧闹中心的廊柱旁,
“时间过得真快,”她望着远处热闹的中心,声音柔和地说道,“等你成年礼的时候,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她侧过脸看向洛基,眼神温和而了然,“一个女伴,又或者……”她略作停顿,右眼轻轻眨了一下,“一个男伴。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欢就好。”
说完,她就像随口提起一件很平常的事,对洛基笑了笑,便转身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那个细微的停顿和眨眼,在洛基沉寂的心底轻轻拨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被人群层层围绕的索尔终于注意到了独自站在一旁的洛基。他端着一杯蜜酒从热情的包围中挤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大步走到弟弟面前:“怎么在这儿发呆?”他伸手拍了拍洛基的背。
洛基被拍得微微一晃,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正望向这边,妆容精致目光热切的贵族小姐,声音里带着冰冷的讥诮的说道:“看来今晚想成为你床上宾客的候选女孩们,可真不少。”
索尔听完哈哈大笑,不仅没听出话里的刺,反而挺了挺胸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自己很有魅力,女孩们排队喜欢他太正常了。他笑着用胳膊碰了碰洛基,“我亲爱的弟弟,等到了你的成年礼,你就会明白,这不过是个让人开心的热闹传统。”
说完,索尔打量了一下洛基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歪了歪头,金发随着动作晃了晃,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好笑和难以置信的神色:“等等,你该不会是觉得……”他顿了顿,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声音里满是困惑,“这有点……不干净?”
没等洛基回答,索尔大手一挥,仿佛在驱散什么不必要的担忧:“放心,大家都很健康,况且你情我愿的,你想的太复杂了弟弟。”
洛基没回答索尔的话,而是岔开话题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找希芙,她今晚看了你不少次。”
“希芙?!”索尔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忍俊不禁的说“洛基,你开什么玩笑,希芙是我的兄弟!找她?她会以为我疯了!”他做了个心有余悸的表情,“而且她绝对会把我揍爬下的,我发誓”
洛基没再接话,只是沉默地看向一边。索尔把这沉默当成了共识,又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重新投入那片等待他的热闹之中。
晚宴接近尾声时,索尔的选择顺理成章。他走向一位来自华纳海姆的使节之女,那位红发姑娘笑容明亮,在索尔伸手邀请时,坦然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欢呼声、口哨声和祝福声响成一片。索尔搂着女伴的肩,在众人的簇拥下朝殿外走去。
洛基站在原地,望着索尔搂着那位来自华纳海姆的红发女官远去的背影,直到那热闹的一行人彻底消失在回廊转角。
洛基收回视线,独自一人转身离开宴会场。长廊里回荡着他孤零零的脚步声。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厚重的门扉将大部分热闹的人声与乐声隔绝在外,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压抑的寂静。
然而,并非完全的寂静——从高窗的方向,依然隐约飘来宴会断续的乐声与模糊的欢笑,像细细的针,提醒着他那边正在发生、而他却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热闹。
阿斯加德永恒的星光从窗外冷冷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清寂的光痕。
自那场成年礼后,索尔像是彻底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身边的女伴很少重样。有时是英姿飒爽的女战士,有时是来自其他国度的贵族千金,有时甚至是路过阿斯加德的商队里那位风情万种的舞者。他依然爽朗爱笑,训练、处理政务时也依旧认真,但闲暇时光里,那些关于“雷霆之神又换了哪位新欢”的窃窃私语,渐渐成了仙宫茶余饭后心照不宣的话题。
洛基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看见索尔在宴会上与陌生女子谈笑风生,手臂自然地搭上对方的椅背;听见训练结束后,有大胆的姑娘直接去场边等候,索尔便会大笑着用汗湿的手臂搂过对方的肩;甚至有一次,他撞见索尔在花园回廊里,将一个面生的侍女压在柱子上亲吻,那姑娘的裙角和他兄长金色的发丝在阿斯加德永不落幕的夕阳下,晃得刺眼。
索尔似乎从未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阿斯加德崇尚力量与生命力,强大的战士拥有众多伴侣,在他们开放的世界观里,许多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甚至值得炫耀的事。
最让洛基难以忍受的,是索尔日益明显的忽视。小时候那个整天追着他跑、把所有趣事第一时间与他分享的哥哥,似乎被时光吞噬了。如今索尔的世界变得很大,塞满了盟友、战士、政务,还有那些络绎不绝的美丽面孔。洛基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偶尔才会被想起的、安静的背景。
他试图夺回关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他开始更频繁、更刻薄地捉弄索尔和他的朋友们。他把索尔的战锤变成一束夸张的鲜花,让它在训练场上招蜂引蝶;他在三勇士的蜜酒里施下幻术,让他们在宴会上对着空气慷慨陈词;甚至在某次朝会结束后,将独自一个人待着的索尔变成了一只碧绿滑稽的青蛙,任由那只愤怒的小生物在金宫光洁的地板上徒劳蹦跳,而他自己则悄然隐去。那只青蛙直到夜幕降临,才被路过的弗丽嘉认出,她叹息着将自己的大儿子变了回来。
起初,索尔还会气得跳脚,满宫殿追着要“教训”这个顽劣的弟弟。可后来,索尔也懒得追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较真地追着洛基一整个下午,只为了把洛基抓出来给他一个教训,每次恶作剧发生,他顶多就是愣一下,或者皱皱眉,然后那点不高兴很快就没了,变成一副“又来了”的无奈样子。他会摇摇头,叹口气说“洛基,别闹了”然后转身继续和他的伙伴们商量下一次狩猎,或是接受另一位美人的邀约。那些恶作剧引起的波澜,越来越小,消失得越来越快。
最让洛基憋闷的是,他经常听见索尔用一种充满包容甚至自豪的语气谈起他。说他是除了母亲以外阿斯加德最厉害的巫师,还说“我当然在乎他,他是我亲弟弟”之类的话。
可实际上,洛基只觉得索尔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些挂在嘴边的“兄弟”和“爱”,听起来就像个漂亮的空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在索尔和希芙、还有那三勇士凑在一起时尤其明显。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圈子,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和爽朗大笑。洛基一靠近,那种无形的屏障就竖了起来。沃斯塔格可能会拍拍他的肩,力道大得让他踉跄,笑着说“小心点儿,小巫师”;范达尔会露出那种礼貌但疏远的微笑;霍根干脆不说话。而希芙,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直白的审视,好像他是什么需要提防的隐患。洛基心里清楚,索尔这些朋友没一个喜欢他,毕竟他总在捉弄他们的领头人。
而索尔,只是站在一旁,却从不说什么。他并不觉得他的朋友们对洛基隐隐的排斥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告诉他那些朋友“别这样对他”。也不认为洛基偶尔流露出的僵硬和沉默需要他特意去调解。他好像觉得这一切都很自然。朋友是朋友,弟弟是弟弟,他们之间有点隔阂也没什么大不了。
时光流转,三年转瞬即逝。洛基的成人礼,在阿斯加德同样是一场盛大的庆典。金宫灯火辉煌,美酒流淌,来自九界的宾客向这位以智慧和魔法闻名的王子献上祝福,尽管许多战士私下里仍对他的“诡计”颇有微词。
洛基穿着得体的礼服,脸上挂着练习过无数次的得体微笑,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宾客。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符合一位阿斯加德王子应有的规格。
他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来自几个贵族小姐含蓄的打量,她们或许对他神秘的气质和王子身份感兴趣;甚至还有几个年轻精灵族男性使节或贵族,投来意味更长、更大胆的注视。按照阿斯加德开放的风气,以及母亲弗丽嘉多年前隐晦的允诺,他今晚完全可以从这些示好者中挑选一位,共度良宵,完成这个“热闹的传统”。
可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大厅另一头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索尔正被他的小团体和更多拥趸包围,大声谈笑,举杯畅饮,仿佛他才是今晚的第二个主角。洛基垂下眼,杯中的酒液映出头顶晃动的光晕。就在这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中,一个念头清晰而冷静地浮现在他脑海——就在今晚。
今晚是他的成人礼。他总该得到一点他真正想要的,哪怕是用点手段。
洛基放下酒杯,动作优雅自然。他悄然穿过大厅,身影没入廊柱投下的阴影里,仿佛只是暂时离席透气。片刻后,他重新出现,指尖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魔法微光,那是一个隐蔽空间法术的痕迹,里面藏了点小东西。
它能给人带来深沉的困倦、轻微的眩晕,以及?恰到好处的、能被误解为酒意或激情的身体燥热。剂量经过精确计算,足以让索尔“自然地”感到不适,提前离场,又不会引起医官的警觉。
回到宴会,索尔正背对着他,仰头喝干杯中残酒,随即豪迈地将金杯顿在长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名侍者经过端着酒壶往里面倒完酒后就离开了。
时机刚好。洛基悄无声息地靠近,指尖轻弹,那点细微的粉末便落入了一个刚装满红酒属于索尔的金酒杯中。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个错觉。
“索尔。”他声音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平日里少见的、近乎真诚的笑意。
索尔闻声转头,金发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脸颊因酒意微微发红。“洛基!你跑到哪儿去了?正想找你干杯呢!”他响亮地说,显然兴致很高。
“敬我的成人礼?”洛基微微举杯,绿眼睛里光华流转。
“当然!敬我最亲爱的弟弟!”索尔毫无防备的举起身旁的金酒杯,重重的与洛基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好酒!不过好像比之前的更....烈一点?”
“或许是你喝得太急了。”洛基淡淡地说,拿回空杯,指尖不经意般擦过杯沿。
药效需要一点时间。洛基退回到阴影处,耐心等待着。他看见索尔继续和朋友们说笑,但大约一刻钟后,洛基注意到索尔揉了几次额角,金色的眉毛微微蹙起,原本洪亮的笑声也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药效开始发作了。索尔甩了甩头,用力眨了眨眼,一手撑住了桌面。
“嘿,你还好吗?”旁边的希芙最先注意到他的异样。
“有点.….头晕。”索尔承认,声音比平时含糊了些,他揉了揉额角,“这酒后劲不小。可能是喝杂了。”他扯了扯领口,呼吸似乎也重了些,“我想我得回去躺会儿。”
希芙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一边胳膊,神色关切:“你没事吧?我们送你回去。”
“对,你这样子可别摔进喷泉里。”范达尔扶住另一边。
索尔没有拒绝,他确实感到一阵阵困意和莫名的燥热往上涌,头脑发沉,视线也有点模糊。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任由两人架着他,离开喧嚣的大厅,走向通往寝宫区域的回廊。
回廊里安静许多,只有远处宴会隐约的余音。索尔几乎半靠在他们身上,脚步虚浮。希芙和范达尔一边一个,费力地撑着他高大的身躯,小声交谈着关于索尔到底喝了多少。
就在他们拐过一个弯,索尔寝宫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时,一个修长身影从前方的立柱后缓步走出,拦在了路中间。
是洛基。他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宴会,此刻已换下那身繁复的礼服,穿着一件简单的深绿色丝绸质感的长袍,双手松松地拢在袖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廊壁火炬的光在他眼中跳动。
“看来我哥哥的豪饮终于遇到了对手?”洛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走廊的寂静。他走到三人面前,目光扫过索尔泛红的脸颊和略显迷茫的眼神,最后落在希芙和范达尔脸上。
希芙看到洛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扶着索尔手臂的力道未松,反而上下打量了洛基一眼说道:“洛基?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索尔不太舒服,我们送他回去更稳妥。”
“哦,当然,我看得出来。”洛基轻轻颔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既然我在这里,就不必麻烦两位了。毕竟,今晚理论上我才是主角,而且...”他顿了顿,绿眼睛在廊灯下闪烁着微妙的光,“照顾哥哥,是弟弟的责任,不是吗?总好过让两位…继续错过宴会的乐趣。我想沃斯塔格和霍根还在找你们拼酒。”
希芙的眼神锐利地在洛基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里有审视,有疑虑,还有一丝洛基早已熟悉的、对她眼中这个“不可靠的诡计之神”的不信任。但她看了看确实醉意她以为是明显的索尔,又想到洛基毕竟是索尔的亲弟弟,今晚还是他的成年礼,于情于理,似乎都没有坚决阻拦洛基的理由。
“….好吧,”希芙最终松开了手,语气生硬,“照顾好他。”
“当然。”洛基微笑,接替了希芙的位置,稳稳扶住索尔的一条胳膊。
范达尔也松了手,拍了拍索尔的肩膀:“好好休息,朋友。明天训练场见。”他又对洛基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和希芙一起转身返回了宴会喧嚣的方向。
侧廊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远处宴会的乐声和人声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水。廊壁两侧的永恒之火静静燃烧,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偶尔交叠。
索尔大半重量靠在洛基身上,呼出的气息滚烫,带着蜜酒的甜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药剂诱发的异样热度。“有点热.....”他含糊地说,试图扯开自己礼服的领口。
“嘘,快到了。”洛基低声应着,扶着他继续往前走。他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种罕见的耐心,但扶住索尔的手却收得很紧,指尖微微发白。他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将索尔带离众人的视线,带向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
而宴会大厅里,人们注意到洛基王子提前离席,开始有些细微的议论。这位刚刚成年的王子没有选择任何伴侣,只是安静地离开了。这些闲聊就像水面上泛起的几圈涟漪,很快就被宴会上持续的热闹声掩盖过去。没人知道,洛基正扶着他的哥哥索尔,走向寝宫的方向。夜晚还很漫长,仙宫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也没有人知道,那位总是显得格格不入的黑发王子,正扶着他光芒万丈的哥哥,走向一个可能颠覆一切的、寂静而灼热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