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烛深收起手中摺扇,随手别在腰间的玉带上。他微微俯身,朝着坑底那狼狈不堪的人伸出了手,想要将人扶起。
江有砚看了一眼那只手,白净得一不染尘埃,再看看自己,满身泥污、血渍斑斑的样子,活像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乞丐。
想想还是别弄脏了人家这身好行头要好。
江有砚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他抬手用手背胡乱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丝,咬着牙,双手撑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试图靠自己的力气勉强爬起来。
「夏喻来了。」段烛深突然开口。
听到这个名字,江有砚身子猛地一颤,刚聚起的那点力气瞬间散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便骤然腾空。
段烛深根本不嫌弃他身上的脏污,长臂一伸,直接将他打横抱起。随即脚步生风,三两步便带着人窜进了隔壁那间摇摇欲坠的破庙里。
余光中,江有砚看到身後无端刮起了一阵狂风。风沙卷着漫天尘土呼啸而过,刹那间便将地面上那个触目惊心的人形大坑填了个平整。
庙内尘土飞扬,一堆半人高的神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堆叠在一起。
这些神像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面目全非,身上还残留着被大火肆虐过的焦黑痕迹,在这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格外狰狞凄凉。
段烛深抱着人,身形灵活地绕过那些碎石瓦砾,将江有砚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堆被燻得漆黑的神像後,藉着神像的阴影,勉强能将他的身形遮挡住。
那张清秀俊逸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意。
段烛深弯着腰,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对着江有砚做出一个禁声手势,随即身形一闪,衣袂翻飞间,人已轻飘飘地转身掠出了破庙。
没过多久,庙外便传来了夏喻那熟悉的声音,听着有些急切与诧异:「段兄?你怎麽会在这?」
「这话不该是我来问你吗?」段烛深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调侃。
他挑了挑眉,展开手中的摺扇,指了指身後那座破败不堪,随时都要倒塌的庙宇,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可是文神庙。我来看看自家地盘怎麽了。反倒是你,堂堂武神,跑到我们这荒废的破庙来做什麽?」
「找人。」夏喻眉头深锁,目光并未在段烛深身上停留太久,而是扫视着四周,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找人?」段烛深面露诧异,手中摺扇在掌心轻轻敲击着节奏,语气带着几分不解:「那个魔头不是已经抓到了吗?现下正押着呢,你还要找谁?」
躲在断头神像阴影里的江有砚闻言,那颗悬着的心一沉。
抓到了……
即便早有预感,可当这三个字真的钻入耳中时,还是震得他指尖发麻。
【系统: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你懂的,三界联手围剿,任巫余再强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外头的说话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江有砚回过神来时,段烛深已把夏喻支走了。
段烛深把手上不知哪来的外袍,轻轻披在了江有砚单薄的肩头上。
随即,一双温暖的手贴上了江有砚的後背,源源不断的灵力缓缓渡入他的体内,游走在经脉之间,温柔地修复着他断裂的骨骼和受损的脏腑。
那种暖意驱散了疼痛,让江有砚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许。
「他对你做什麽了?」段烛深的声音很轻,「竟逼得你不顾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要逃离那里?」
江有砚垂着眸,始终一言不发。
见他沉默着,段烛深有些好奇地从他身侧探过头去,想要看清他的神情。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江有砚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他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身子下意识往後缩了缩,眼中写满了防备。
江有砚不解:他想做什麽?
只见段烛深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後,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生怕弄疼他似的,轻轻地擦去了他脸颊上沾染的泥污与乾涸的血迹。
那张苍白清冷的脸庞露了出来。段烛深的目光顺着他的下颚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他修长脖颈上。
那里,一枚又一枚青紫交加的深重牙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刺眼。
段烛深指尖轻轻触碰,疑惑道:「他咬的你?」
江有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