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似有若无的微风吹过,江有砚下意识抬眼看去。
风是从没关紧的窗棂细缝处吹进来的,外头似是在刮着风。
他随手披上里衣,系带时指尖有些微微发颤,遮住了那一身暧昧不清的红痕与狼藉。紧接着,便赤着脚走向窗边。
可等他到了跟前,那阵风却像是故意逗弄他一般,突然停了,只剩下外头死一般的寂静。
他指尖按在冰冷的窗棂上,轻轻一推,窗户被关了个严实。
江有砚在这片死寂中站了许久,方才系统所说的话在脑中一遍遍响起,垂在身侧的手不禁缓缓握紧。
或许在夏喻心中,巫余如今不光是个遗祸人间的大魔头,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报复而不择手段,囚禁、折辱义父的畜生。
那场被撞破的荒唐情事,在夏喻眼中哪里有半点情与爱?他只看到了那个无助且哭惨了的义父,还有那耻辱地扣在脖颈上的项圈,满眼皆是被强迫的不堪与屈辱。
江有砚无法跟夏喻说清他和巫余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烂帐。
他只知道夏喻如今对巫余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後快。
江有砚:只有我能去救他??
他重新推开了那扇刚被关紧的窗,抬眼看去,隔壁那座在云端之上由纯金打造的宫殿,在日头下折射出的璀璨金光,晃得他下意识眯起了眼。
他翻身跃出窗台,踩着脚下缭绕的云雾,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直到走到了这层云海的尽头。
江有砚站在云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深不见底的虚空。
若要离开仙界,想来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他咬了咬牙,随即闭上眼,纵身一跃。
万尺高空,极速坠落。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嘶鸣,失重感瞬间裹挟全身。
轰——!
一声巨响,地面震颤,烟尘四起,硬生生被砸出了一个人形大坑。
坑底的人没死,还有气。
这便是江有砚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金手指」,也是困住他最沉重的枷锁——只要任务没完成,只要不是死在巫余手上,他就得永世长存,想死都死不了。
剧烈的冲击力虽没能要了他的命,却足以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江有砚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那铺天盖地的剧痛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的烟尘终於散去。
江有砚躺在坑底,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处已被荒废的城镇,断壁残垣,房屋破败不堪,焦黑的痕迹与乾涸的血迹随处可见,显然是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乱。
他试着想要动一下腿,下一秒,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嘶……
粉身碎骨之痛,痛得江有砚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阵阵发黑,豆大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尘土之中。
他不敢耽搁,死死咬着牙,硬是顶着这股非人的折磨,在那泥泞的坑底挣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翻身,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
一道修长的身影忽然笼罩下来,伴随着一阵清爽的微风,挡住了头顶那刺目艳阳的温度。
紧接着,一道带着几分好奇与困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奇了怪了……从天上掉下来,你怎麽还没死?」
江有砚:「……」
他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头,逆着光看去。
站在坑边那人身着锦衣华服,长相清秀俊逸,气质风雅,手里似乎还拿着把摺扇,活脱脱一个误入乱世的富家贵公子,与这周遭破败惨烈的景象格格不入。
那贵公子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皱着眉问道:「你还好吗?」
江有砚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