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沈乾劫眉头紧锁,语气严厉,“这种时候走神?”
苏弥被他勒着腰,那种紧致的束缚感瞬间让他想起了梦里那个让人窒息的拥抱。
他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挣脱了沈乾劫的手臂,退到安全距离。
苏弥喘着气,眼神晦暗不明,“我只是在想……这些东西,为什么长得这么……下流。”
沈乾劫一剑挑飞逼近的触手,抽空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古怪:“下流?”
“你不觉得吗?”苏弥紧盯着沈乾劫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端倪,“它们不攻击要害,专往人的……那种地方钻。”
就在这时,一根细小的触手像是为了印证苏弥的话,竟然真的贴着地面游走,试图缠上苏弥的脚踝。
苏弥脸色一黑,骨鞭狠狠抽下,将那根触手抽得稀烂。
沈乾劫看着那一地碎肉,沉默了一瞬。
“这里是万骨枯冢。”沈乾劫的声音在嘈杂的打斗声中显得格外冷静,“埋葬在这里的不仅仅是尸骨,还有死者生前未尽的欲望。贪婪、色欲、暴食……这些都会化作煞气。”
但只有苏弥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危机,更是因为……太像了。
这些触手的样子、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甚至那种湿滑粘腻的触感……和刚才他在梦魇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巧合吗?
不,修真界没有巧合。
苏弥一边挥鞭,一边死死盯着那些疯狂蠕动的肉条,脑子飞速运转。
九幽裂隙的雾气能致幻,能读心。
如果说这些触手是根据闯入者的潜意识具象化出来的……
苏弥的心脏猛地一沉。
那么,刚才那个梦,到底是谁的潜意识?
是我的?
我有受虐倾向?我想被这些恶心的东西玩弄?别开玩笑了!
那……难道是沈乾劫的?
苏弥下意识地看向挡在他身前的沈乾劫。
男人一身布衣,背影挺拔如松。他手中的剑虽然破,但剑意凛然,每一剑都斩钉截铁,带着一股横扫千军的浩然正气。
怎么看,都跟梦里那个一身红衣、操控触手、满眼邪气想要把他“吃干抹净”的疯批判若两人。
“苏弥,稳住心神。”
沈乾劫转过身,背对着苏弥,再次冲入触手群中:“别被这里的环境影响了。你看到的,或许只是这片土地想要勾起你心中恐惧的手段。”
苏弥看着他的背影,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恐惧吗?
是,我是挺恐惧的。
但我恐惧的不是这些触手。
我恐惧的是……我那个《大梦三千诀》。
苏弥一直以为,在梦境里他是绝对的主宰。他给沈乾劫植入指令,他安排剧情,他看着沈乾劫沉沦。
但如果……
如果那个所谓的“梦境连接”,根本不是单向的呢?
如果在他给沈乾劫洗脑的同时,沈乾劫潜意识里那些被压抑的、疯狂的、甚至是对他有着某种不可言说企图的念头,也顺着连接反噬到了他身上呢?
刚才那个梦。
那个红衣沈乾劫说:“你在梦里怎么对我的,我都记得。”
这句话在苏弥脑海里炸响。
他记得?
他记得多少?
他是记得我给他做的“心理辅导”,还是记得……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苏弥的胡思乱想。
沈乾劫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竟然引动了地底的煞气,将那团触手的根部直接炸开了一个大洞。
“走!”
沈乾劫浑身浴血,转头冲苏弥大喊,“找到阵眼了!”
苏弥咬了咬牙,强行压下心底那些惊悚的猜想。
不管了。
先活过这一关再说。
等出去了,老子一定要好好查查这破功法有没有什么“隐私泄露”的后门!
“来了!”
苏弥手中骨鞭挥舞,将挡路的小触手尽数扫清,紧跟着沈乾劫的步伐,冲向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出口。
在跳下去的那一瞬间。
苏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迷雾中,那些没有被斩断的触手并没有追上来。
它们停在原地,缓缓蠕动着,纠缠在一起,竟然隐隐约约组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轮廓……像极了刚才梦里那个把他按在地上、一脸邪气地笑着的红衣男人。
苏弥背脊发凉,打了个寒颤。
那是幻觉。
一定是幻觉。
他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而在他身前,沈乾劫握着剑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没有告诉苏弥。
刚才在战斗中,当那根触手试图缠上苏弥脚踝的时候。
他心里涌起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恶心”。
而是……嫉妒。
沈乾劫深吸一口气,将那股令人战栗的疯狂念头再次压回心底。
失重感消失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铿!”
沈乾劫落地的第一件事,就是挥剑格挡。一把从黑暗中横扫而来的、布满尖刺的铁藤,狠狠撞击在他的剑锋上,激起一串耀眼的火星。
“好硬!”
沈乾劫被震得虎口发麻,眼睛却亮了。他借力后跃,稳稳落在苏弥身边,并没有急着反击,而是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伸手摸了摸那根还在空中挥舞的铁藤:
“苏弥,你看!这是‘噬灵铁木’!这种材料在外面一斤难求,这里居然长了一整片森林!”
苏弥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抬头看去。
这里没有天空,头顶是倒悬的黑色岩石。四周长满了由生锈的金属构成的“树木”,枝桠如刀戟般锋利,藤蔓如锁链般缠绕。
“别看了,这玩意儿吸血的。”
苏弥一鞭子抽开一根试图缠上他脚踝的细小铁藤,脸色有些阴沉。
不仅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恶劣,更是因为刚才跳下来那一瞬间的回眸——那个由触手组成的、像极了沈乾劫的人形轮廓,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那一瞬间的对视,太真实了。
苏弥看着正兴致勃勃地用剑去砍树的沈乾劫,眼神晦暗不明。
这个男人,现在看着正常得很。依然是那个话多、爱剑成痴、甚至有点缺心眼的形象。
但如果……这也是演的呢?如果沈乾劫早就察觉到了梦境的异常,甚至反过来利用梦境来……
苏弥打了个寒颤。不敢深想。
“沈乾劫。”
苏弥忽然开口,声音在金属撞击声中显得有些飘忽:
“你刚才……在第一关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沈乾劫一剑劈断了一根铁枝,回头看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是说那些触手?确实挺恶心的,黏糊糊的,砍起来手感不好。”
“不是这个。”
苏弥走近几步,紧盯着沈乾劫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是说……有没有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像是被人盯着的感觉?”
“或者说……”
苏弥压低声音,试探道:
“有没有觉得那些触手……很像你?”
空气凝固了一瞬。
沈乾劫握剑的手指微微一顿。但他很快就笑了,笑得坦荡又无奈,甚至还伸手弹了一下苏弥的脑门:
“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那些玩意儿长得那么丑,哪里像我了?”
他的反应太自然了。
苏弥捂着脑门,心里那股疑虑稍微散去了一些。看来是我想多了?也是,沈乾劫这种直肠子剑修,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行吧,当我没说。”
苏弥耸耸肩,刚想转身去研究一下那些铁树的弱点。
“不过……”
沈乾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苏弥未曾察觉的幽深:
“如果那些触手真的像我……”
他突然迈步,逼近苏弥。周围的铁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压迫感,竟然纷纷退避。
沈乾劫将苏弥逼到了一棵巨大的铁树下,两手撑在树干上,将人圈在怀里。他低下头,那双丹凤眼深不见底,倒映着苏弥略显慌乱的脸: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躲?”
苏弥心跳漏了一拍:“什、什么?”
“我看见了。”
沈乾劫的手指顺着苏弥的脸颊滑落,停在他领口处,那里有一道被触手勒出的红痕,虽然是幻觉留下的,但在九幽里却具象化了:
“那根触手缠上你的时候……你没有躲。”
“苏弥。”
沈乾劫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耳廓上,声音沙哑得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调情:
“你在梦里……是不是也这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