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那场酣畅淋漓的性爱之后,两人回了家,他们没有再做,只是紧紧相拥着,沉沉睡去。
贺迁将文奕完全圈在怀中,给予他前所未有的安心,是贺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被依赖的,这种感觉,比任何一次高潮都更能填满他那颗空洞已久的心。
深夜,贺迁在睡梦中被一阵剧烈的颤抖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怀中的文奕正紧闭着双眼,漂亮的眉毛痛苦地纠结在一起,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的身体像一片在狂风中飘摇的落叶,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
“不……不要走……”
细若蚊蝇的梦呓,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贺迁的心脏。
“宝宝?宝宝,醒醒!”贺迁立刻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在他耳边急切地呼唤,“文奕!醒一醒,我在这里!”
文奕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骤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与媚意的桃花眼,此刻却空洞得可怕,里面盛满了无边的恐惧与绝望,瞳孔因为惊吓而放大,没有焦距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还陷在那个可怕的梦境里,无法抽离。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浸湿了枕巾,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急促而紊乱。
“宝宝,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贺迁心疼得无以复加,伸出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擦去文奕额头上的冷汗。
这个温暖的触碰,终于将文奕游离的灵魂拉回了现实,他的视线缓缓聚焦,最终落在了贺迁那张写满了担忧的脸上。
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他眼中那层坚冰般的恐惧瞬间碎裂,化作了滔天的委屈与脆弱。
“贺迁……”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下一秒,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翻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了贺迁。他的脸死死地埋在贺迁的胸口,双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双腿也缠了上来,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兽,拼命地想要将自己揉进救命恩人的身体里。
“呜……呜呜……”
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从他的喉咙里冲了出来,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撒娇意味的哼唧,而是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的嚎啕大哭。
温热的泪水瞬间浸透了贺迁胸前的睡衣,滚烫得灼人。
贺迁彻底慌了,他从未见过文奕如此失控的模样。
在他面前,文奕总是游刃有余,时而清冷,时而妖媚,即便是被操干到失神,也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可现在,他怀里的这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贺迁笨拙地拍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他将文奕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试图驱散那侵入骨髓的寒意。
文奕哭了很久,直到力气耗尽,哭声才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但他依旧没有松开贺迁,反而缠得更紧,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我梦见他们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又梦见他们了……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好冷……真的好冷……”
贺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们”指的是文奕早已双亡的父母,那场意外,是文奕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是他所有不安与疏离的根源。
平日里,文奕用一层坚硬的带刺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仿佛无坚不摧,只有在最深的夜里,当所有防备都卸下时,那个孤独无助的孩子,才会从壳里探出头来,被回忆的鬼魅追逐得无处可逃。
“别怕,”贺迁低头,在他的发顶印下一个滚烫的吻,“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
文奕猛地抬起头,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贺迁,里面充满了偏执的祈求,他抓着贺迁睡衣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了,颤抖的开口:“贺迁,你不许离开我!你不能不要我!绝对不能!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他害怕,害怕贺迁也会像他的父母一样,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这种恐惧,比死亡本身更让他难以承受。
“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他咬着下唇,似乎在寻找一个最有力的威胁,但最终,所有的威胁都化作了一句带着哭腔的哀求,“……我就会死掉的,真的,我会死掉的。”
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将自己全部的生命,都系在了贺迁一个人身上。
如果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断了,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坠入深渊。
贺迁的心,被这句话彻底击碎了,眼前这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爱人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他捧起文奕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文奕,你听我说,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想让对方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句空洞的安慰。
“你以为,只有你需要我吗?”贺迁的眼眶也红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我也是,我也是只有你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没人要的私生子,是你的出现,才让我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是你用棍子打我,用脏话骂我,用你的身体接纳我,才让我感觉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文奕湿润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深情。
“所以,不是我不能离开你,而是我们谁也离不开谁,我们就是连在一起的,是一个人,要是你没了,”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决绝地说,“我也不想活了。”
这句话让文奕剧烈颤抖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平缓的迹象,他怔怔地看着贺迁,看着他眼中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疯狂执念。
贺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几十亿人,想要找到一个能从身体到心灵都完全契合的伴侣,比大海捞针还要难,我们花了那么多年在黑暗里独自摸索,受了那么多苦,才终于找到了彼此,你觉得,我会放手吗?”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坚定的笑容。
“我贺迁,这辈子认定你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所以,别说那些傻话了。”
说完,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文奕。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最纯粹的怜惜与安抚,他温柔地舔舐着文奕唇上的咸涩泪痕,用自己的舌头,撬开他的齿关,与他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渡给他。
文奕紧绷的身体,终于在这个温柔的吻中,彻底放松了下来,他闭上眼睛,笨拙地回应着,泪水却依旧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一吻结束,他重新将脸埋回贺迁的怀里,像只猫咪似的,发出带着委屈的哼唧声,他用自己的脸颊,在贺迁结实的胸膛上蹭来蹭去,仿佛要将自己的气味,永远地烙印在对方身上。
贺迁满心怜爱地抱着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狭长而安静的光带,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平稳呼吸声。
贺迁知道,仅仅是口头上的安抚,是远远不够的,文奕心底那块因为失去父母而留下的巨大空洞,需要一个更坚实的东西来填补,他需要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承诺,一个能让他彻底安心的永恒烙印。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地滋长,他轻轻推开怀里的人,让文奕再次看着自己的眼睛。
月光下,他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文奕,我知道,我说再多,你可能还是会害怕,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等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文奕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猛地愣住了,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
结婚?这两个字,离他的世界太过遥远,太过陌生,以至于他一时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贺迁看着他呆滞的表情,以为他不相信,急切地补充道:“我是说真的!我们去一个承认同性婚姻的国家,注册结婚,然后我们就买个房子,不大也没关系,只要有我们两个人就行,我们一起生活,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你的身体离不开我的鸡巴,我的鸡巴也只认你的骚逼……我们就这样,一辈子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粗俗的词汇,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滚烫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文奕的心上。
再也不分开。
这五个字,像一道魔咒,瞬间击溃了文奕所有的不安与彷徨,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与渴望,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想和自己共度余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文奕终于眨了眨眼,一滴温热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贺迁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他猛地低下头,再次狠狠地吻住了文奕。
他们将拥有彼此,从此刻,直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