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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内一片寂然。

    先前闹得最大的几房亲族,此刻早已噤声。

    因为坐在主位上的人,不是宋行远。

    而是──宋行衍。

    宋家真正的主心骨。

    他的背脊笔直,衣襟未乱,神sE无波。

    可论谁都知道,他是从侧院回来的。

    ──从她房里回来的。

    宋行衍抬手。

    无人敢不跪。

    「将人带上来。」

    两名护院押着那名表兄跪在中央。

    他的身上早已没了任何酒意,此时此刻,脸sE惨白,唇角颤得厉害。

    宋行衍并未看他。

    视线落在堂前的书案,一字一顿:「今日之事,先问──」

    他抬眼。

    目光落下的瞬间,空气便沉了。

    「谁认为,是我宋家小姐g引的,站出来。」

    无人动。

    他轻轻笑了。

    不是温和,是寒。

    「刚才不是说得很快?」

    有人颤了一下。

    「我再问一次。」

    声音不高,却像刀沿着脊背划下。

    「──又是谁说她不过是外头捡来的?」

    那位表兄的母亲面sESi灰,手指攥得发抖。

    「二......二爷,我方才是气急,口不择言,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

    宋行衍语气极轻。

    「那是什麽意思?我没听明白。」

    她膝一下软下去,直接跪到地上:「是口误!真是口误!我怎敢──」

    「是啊,你怎敢。」

    宋行衍冷言道,不再看她,目光落回那少年。

    「抬头。」

    少年不敢。

    宋行衍的声音,淡得近乎没有情绪:「抬。」

    少年颤着抬起头。

    他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只是嘴唇发白──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骗的。

    「你方才说──是她g引的你,可有证据?」

    少年呼x1一窒:「我、我、我当时醉了,是她......她靠近我、我就──」

    「既是她靠近的你,为何她身上会有伤?」

    宋行衍语气淡淡的问着,脸上神sE却沉的可怕。

    「我、我醉了。」

    少年眼神飘忽不定,囫囵的说着。

    宋行衍打断。

    「可她清醒。」

    他目光微落:「再问你一句──你记得她的衣裳是如何落的?」

    少年一滞。

    「......我......」

    「你不记得。」

    不是询问,是判定。

    「是啊,你一定会说,你醉了,所以记不清了。」

    「也就是说──你无论酒前、酒後,皆无法证明,是她先动的。」

    少年唇sE发紫。

    宋行衍轻轻靠在座椅,声线平稳得让人发寒。

    「那便由我来说。」

    全堂心脏都停了一瞬。

    「你带着酒气,言语轻薄,b她入屋,推她倒榻,撕她衣带。」

    他句句断开,不留一丝缓冲。

    「此为──强b。」

    「你身为宗族晚辈,在宴会之上行此恶事。」

    「此为──辱族。」

    「你事後诬她g引。」

    「此为──欺上。」

    「你向众人隐瞒了事情真相。」

    「此为──瞒下。」

    宋行衍说出的每一罪责,都足以灭族。

    宋行衍抬眼,扫过所有人:「──此四罪,如何判,诸位心中当知。」

    堂中无人敢接话。

    因为,若今日有人替那少年求情,那人便是在否认宋家小姐的身份。

    就是,打从心底要与宋行衍作对。

    而这世上,没有人敢做这件事。

    终於,有长辈颤声开口:「二爷,此子......罪不容赦。」

    另一人低声:「逐出族谱,断籍,永不认宗......是应当的。」

    堂内沉得像要掩埋什麽。

    宋行衍慢慢站起。

    「既如此。」

    宋行衍抬手。

    护院立刻从侧桌上呈上一物。

    ──白绫。

    正是方才从她房中解下的那一条。

    绳痕尚在,结扣未散,尾端还留着她抓过的折痕。

    全堂霎时Si寂。

    那不是象徵,而是她用来结束生命的东西。

    宋行衍指尖微屈,握住白绫。

    下一瞬,啪的一声,他将白绫重重丢在堂心石板上。

    声音不大,却响得像一口棺椁落地。

    白绫铺开,安静得刺眼。

    「你便把自己也给处理了吧。」

    他的语气清冷无b,虽听不出任何情绪,可众人都知,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的他都惹不起。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她g引,是她丢人,是她不配──」

    他目光不看任何人,却像压住所有人的呼x1。

    「可在你们替自己推罪、辩白、遮脸的时候。」

    他低声、极慢:「──她正准备赴Si,在她成年礼的这天。」

    空气冷到骨里。

    有妇人颤着哭了出来,有人下意识捂嘴,却无一人敢出声辩。

    宋行衍看向那少年,语气平静到近乎可怕:「你让她以为,是她不配活在这世上。」

    他抬手,白绫在他足下被影压住:「那你便为自己的罪孽赎罪吧。」

    那少年终於崩了,整个人瘫跪在地,额头砰地磕在石板上,额前的血迹当场渗开。

    他的母亲扑上前,哭得嘶哑:「二爷!孩子年少不懂事!求你留他一命!他是糊涂,是糊涂啊──!」

    宋行衍缓缓转头。

    唇角带着极淡、几乎看不出的笑意。

    不是讥刺。

    是冷。

    「我对他留情?」

    那笑意轻得能冻住人:「那──谁为我宋家小姐留情?」

    妇人哭声立刻凝住,像被y生生掐断。

    无人再敢求一句。

    随後,宋行衍一步步走向放置在桌案中间的族谱。

    一炷香燃尽,灰落无声。

    他亲手提起朱笔没有任何犹豫的,将那少年以及一族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笔落。

    天地似乎应声沉了一寸。

    「──逐出宋氏。」

    护院上前,拖人出堂。

    那少年与其母哭叫声被门扉合上,彻底封Si。

    堂内跪着的所有人,无一人敢抬眼。

    审判过後,宋行衍回到主位前。

    衣襟无皱,神sE无波。

    彷佛方才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极为正确、极为必要的公事。

    他淡淡开口:「今日之事,无需遮掩。」

    烛火摇动,照亮他落下的影。

    「就让外头的人都知道。」

    他语气很轻,很稳:「她,是宋家小姐。」

    话音落下,大堂一片Si寂。

    偏有人还是鼓起了胆子开口,声线小得近乎要被烛火吞掉:「可......小姐名声既毁......日後若要议亲......恐怕......」

    那话没有说完。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句话後面是什麽。

    ──恐怕再难有人敢娶。

    那远远不只是娶不娶的问题,而是她的一生,都会因为今日,而被重新定义。

    这一刻,宋行衍的指尖动了一下。

    极细微,极克制。

    大堂烛火在他眼底倒映成一线,光暖,而心意冷。

    他没有立刻说话。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如何保住名声」的问题。

    是如何让她能活下去的问题。

    短短的沉默,几乎压得整个堂内透不过气。

    最终,还是年事最高的耆老拄杖上前,长叹:「二爷既说不须遮掩,那老朽也不藏话了。」

    众人皆屏息。

    耆老眉间深纹重重,声线低沉:「知遥小姐......毕竟不是夫人亲生血脉。这些年虽蒙夫人、家主、二爷疼Ai,但在外头人眼里......她的名分总是少了些......底气。」

    无人反驳。

    因为说的,是一个残忍的真相。

    耆老垂着眼,话语沉缓:「若要真正平息风声,堵住悠悠之口,最稳妥的......还是由二爷──」

    话未说完。

    宋行衍抬眼。

    目光沉得像山雨yu来:「耆老的意思是──让我娶她?」

    堂内真正安静了。

    不是惊恐。

    是谁都不敢往下接。

    耆老手心一抖,拐杖「碰」地落在地上,声音重得吓人:「老朽失言......失言......」

    他话都说不完整了。

    而宋行衍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道:「若此为解。」

    大堂的人全都抬头。

    那声音低冷,却每个字都清晰:「我不是不能。」

    心跳声在厅中蔓延。

    此时的他,不是玩笑,也不是情动,只是单纯的想让她无後顾之忧。

    可下一句,他的语气落得极轻。

    轻到几乎只在自己心里:「只是......她愿吗?」

    这个决定,不是他愿不愿。

    而是──

    她,愿不愿?

    因为那个叫她「叔叔」的孩子,那个在他怀里哭到断气般的姑娘──不是一位可以被擅自做决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