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消失在校园的他 > 第三章:真相的边缘
    Part1|名单与录影

    清晨第一节课还没开始,林晚就早一步到了行政大楼。楼梯口贴着新学期的各社团名单与教室借用表,她沿着密密麻麻的纸张往下找,指尖在一行行名字间滑过,直到看见那行陈旧却依然清晰的字样——「音乐研究社历届」。名单跨越了好几年,最底下的三年前栏位写着:社长周时渊,副社长杨瑾,g部栏中倒数第二个名字,是她昨晚从杨瑾口中听到的——沈柏晨。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几个名字,然後拍下名单的照片。手掌因紧张有些冒汗,屏幕上的字T被清晨的光照得发白,像是隔着薄薄一层雾。她x1了口气,转身往教务处走。门半掩着,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桌灯,老式风扇慢慢旋着,吹得纸张发出细细的声响。

    「老师早,我是二年丙班林晚,想查三年前的社团教室借用纪录。」她站在门口,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值班的教务主任扶了扶眼镜,抬眼打量她。「查那麽久之前的做什麽?」

    「写校刊专题。」林晚早准备好了说辞,「主题是校园社团发展史。我需要b对社团活动场地使用的变迁。」

    主任狐疑地哼了一声,但也没多问,转身去翻档案柜。cH0U屉拉开,铁轨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楚。他翻出几本褪sE的簿册,扔到桌上。「自己找。别弄乱顺序。」

    林晚戴上一次X手套,小心翻页。纸张乾脆易裂,上头的钢笔字却依旧端正。她把目标锁定在三年前四月。很快,她在一页上看到了熟悉的字母缩写——「音研社」。日期是四月八日至四月十日,使用地点:理科实验楼三楼琴房。备注栏写着:排练。

    她又往後翻一页,四月十一日的栏位空白。空白的地方像黑洞,让她的心也一起往下坠。她想起杨瑾说的「对决」,想起便笺上「明天傍晚」的字迹。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麽,让一切从「排练」戛然而止?

    「我要复印这几页可以吗?」她抬头问。

    主任皱眉看了看时间。「等第二节下课再来。现在行政机器不开。」

    她道谢退出,沿着走廊往外走,yAn光从长窗斜斜洒进来,尘埃在光里漂浮。她把手机握得更紧,步子无意识地加快。转过楼角,她撞见了正往教学楼方向走的导师。导师见到她,停了一下。「一大早往教务处跑?」

    「校刊资料。」林晚笑笑,想了想,还是开口,「老师,您在学校待得久,记不记得三年前那起意外?」

    导师沉默片刻,神情变得复杂。「那年很糟。新闻也闹过。学校後来封了那层楼。关於孩子们的事……每个人说法都不一样。」

    「有传言说,不只是意外。」

    「传言这种东西会伤人。」导师看了她一眼,像是提醒,也像是保护,「你要写校刊,就写能证实的。」

    林晚点头。导师走远,她靠在窗边,让冷风把额前的汗意吹散。她知道,能「证实」的东西,往往是被留下、允许被看见的;而真正撕裂人的,藏在不被记录的缝隙里。

    第一节下课,她没有回教室,而是直奔警卫室旁的监控室。这是她昨晚想了很久才下的决定:如果要证明四月十一日的晚上到底发生过什麽,除了人证,还需要「看见」的东西。

    值班的保全是个Ai喝茶的中年人,见她进来先皱眉。「学生不能进来。」

    「叔叔好。」林晚放低声音,「我想问三年前的校园监控,还留着吗?」

    保全瞪大眼。「留着?早覆盖了。y碟能撑几年。」

    她心一沉。正要转身离开,保全又慢吞吞补了一句:「不过理科楼那边有几支坏过的镜头,当年维修时拆下来,资料没覆盖。是不是还能读,谁知道。」

    林晚眼睛一亮。「在哪?」

    保全啜了口茶,指了指一个贴着「报废」字样的纸箱。「里面。搬走时都丢一块了。别乱碰线路。」

    她蹲下身,拆开箱盖,里头躺着几支旧摄影头与两块y碟,金属外壳上覆着灰尘。她借了条擦布,轻轻抹去标签上的字,勉强辨得出其中一块y碟用的是理科楼的线路标码,日期范围正好涵盖三年前春季。她把y碟抱在怀里,抬头看保全。「能帮我接读一次吗?我只看一段。」

    保全犹豫,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挪开自己位置让出一台旧主机。「坏了我不负责。」

    读取的转圈像在磨人耐X。屏幕闪了几下,跳出密密麻麻的时间戳。林晚把时间定位到四月十一日傍晚,点开理科楼外走廊的镜头。画面颗粒粗糙,光线偏冷,夕yAn在走廊尽头划了一道亮线。时间走过十九点零五分,一个影子从楼梯口出现,瘦高,背着琴袋——她的指尖收紧,那是周时渊的身形。

    他停在三楼拐角,像在等人。几分钟後,另一个影子现身,走路姿势带风,手里似乎拿了什麽卷轴状的东西。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没有声音,油画一样安静。

    镜头角度有限,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动作。那个後来者先是挥了挥手,像打招呼,又像示意停止。周时渊没有动,靠着栏杆,微微侧身。两人对峙了几秒,後来者把卷轴递过去,周时渊没接,两人同时向前一步,画面里影子重叠,下一秒,画面猛地一抖,像是有人碰撞到镜头,影像啪地黑掉了。

    保全咂舌。「就这?」

    林晚盯着黑屏,心在x腔里狂跳。她把时间往後拖,画面重新亮起时已是十九点二十七分,走廊空无一人。她把进度条往前一点点拉,试图捕捉到断讯前的最後一帧。画面停在周时渊影子侧身的那刻,他肩线平稳,并无失足的前倾。这细节不大,却推翻了「自己跌落」的可能。

    她拍下几张关键帧,关上播放器,向保全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

    走出监控室时,yAn光被云遮了一层,C场传来T育课的哨声,世界看起来一如常态。林晚把手机握得更紧,另一只手按在心口,让紊乱的鼓点慢慢落回节奏。她在脑海里排了一次时间线:四月八至十日,社团排练;四月十日筱青留下便笺;十一日傍晚,周时渊赴约;出现的不是筱青,而是沈柏晨;两人交锋,监控断讯;二十七分,走廊空了;再往後,就是意外通报。

    午休铃响,她没有回教室,而是沿着教学楼背後的小径,去找校史室。只有老老师会守在那儿。她推门而入,木头味混着墨水味,书架上排着一摞摞未整理的年刊。老老师戴着放大镜抄录东西,见她进门,只摆了摆手。「要找什麽自己翻。」

    她直奔三年前的校刊。翻到人物专题,正中间一篇「与音乐的距离」。配图是一张舞台照,前景是一架黑sE三角钢琴,後景是一群穿制服的学生。照片里,周时渊侧坐,指尖落键,光从他侧脸滑下,眉眼沉静。摄影署名:沈柏晨。

    林晚指尖一滞。她把这页拍下,继续翻。再往後是一个小框——「社团重大事件」。其中一行简短到近乎冷酷:「本校音乐研究社成员周时渊,四月十一日晚不慎於理科楼後梯跌落,抢救无效。校方深表哀悼。」下面附了一张黑白校园角落照,灰阶分布寒冷,像故意把情感cH0U走。

    她阖上年刊,倚着书架深x1一口气。证据断断续续地聚拢,像被磁力牵引的碎铁屑,在她心里拼成越来越清晰的轮廓:这不是单纯的意外;有人设局、有人失语、有人选择沉默;而她,正在靠近那条被刻意擦拭过的线。

    手机在掌心震了一下。打开,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简讯——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别查下去。」

    她盯着字句,脊背一阵发凉。第二条简讯紧跟着弹出:「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晚七点,旧T育馆看台下。」

    她把屏幕锁上,抬眼看向窗外。午後的光像被切成薄片,一片片贴在C场上。她想起周时渊第一次对她说的「你能听见我」,又想起杨瑾说的「他们都在说谎」。她在心里做了决定:按时间序列走到下一个现场。七点之前,她还有两节课、一段h昏、一段胆怯要克服。

    铃声再响,她回到教室,坐在靠窗的位置,笔尖在练习本的空白处写下几个关键词:名单、借用、监控、照片、简讯。每写下一个字,她的手就更稳一分。日光斜斜扫过她的指节,光里飘着细微的粉尘,她把本子阖上,像合上了一段会回头的路。今晚,她要把第三个名字,亲自从黑暗里叫出来。

    Part2|看台下的影子

    午後两节课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怎麽也收不回来。放学铃响时,天sE刚进入傍晚的蓝,云层薄得几乎透明。林晚把手机、笔记本、手电塞进帆布包,将那本日记留在宿舍cH0U屉最底层,又确认门锁反锁了两次,这才快步往旧T育馆去。沿途经过C场,足球队还在跑圈,汗味混着青草味,与她心里蔓延的冷意格格不入。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理科楼的方向,三楼那条被钉Si的窗缝在h昏里像一道不癒的疤,远远看去仍旧Y沉。

    旧T育馆座落在树影最密的角落,外墙漆面斑驳,半塌的布告栏上还留着多年前的b赛海报。看台的水泥阶面开了裂,细草从缝里钻出来,像一排排尖锐的刺。林晚绕到看台底部,铁架把整个腹地分割成一格格狭长的通道,灰尘厚得能在鞋印里描出纹理。她站在入口,听了一会儿风声,确定没有其他脚步,这才低头钻入。

    手机时间跳到六点五十九。正要往里走,屏幕亮了一下,陌生号码的简讯弹出——「往左,数第五根梁下。」她抬头辨认号码牌,沿着铁锈斑驳的横梁慢慢数到第五根,转角处的Y影结成一块深sE,像能吞人的洞。她吞了口口水,握紧手电,光束贴着地面扫过,尘埃在光里飘起又落下。

    「你来了。」低哑的男声从Y影里传出来,不高不低,像是刻意压低喉音。林晚下意识後退半步,背脊贴上冰冷的铁柱,那声音又补了一句,「别喊,没有人会听见。」

    她努力让自己的呼x1稳下来,「你是谁?」

    黑影没有走近,仍旧躲在梁柱後。「问名字没用,留线索b较实在。」话音落下,一只牛皮信封被轻轻丢到她脚边,落在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他像怕吓到她,又向後退了一步。林晚弯腰捡起,信封边缘被某人捏得起了折痕,纸面被汗水浸过的痕迹尚未完全乾。

    「为什麽叫我别查?」她抬眼盯着那团影,「还把我约来这里?」

    「因为你手上已经有能掀桌子的碎片,」黑影低低说,「但是把桌子掀了,不会只砸到坏人。」他停了停,像在选字,「三年前的事,不是两个人能说清的。」

    「那你告诉我,四月十一日是谁把他从楼梯口带走的?」她往前一步,鞋尖擦过铁屑,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看过监控,十九点零五之後,画面在三楼拐角被撞黑,十九点二十七分再亮起时走廊已经空了。有人不想让镜头记住那几分钟。」

    黑影短促地笑了一下,没有愉快的成分。「你b我想的快。那就去看y的东西,b方说栏杆。」他偏头,像是指向遥远的某个方向,「後栋後梯,第三段转角右数第三根立柱,内侧固定销少了一枚。」

    林晚心口一紧,脑中自动把这句话嵌进楼梯的构造图。「谁动的?」

    「名字等你自己说。」黑影的声音又压低了些,「还有,别把所有矛头都指向同一个人,有人设局,有人入局,有人沉默,有人逃跑。」

    「许筱青?」她忍不住将心里第一个名字吐出来。Y影那边沉默了一瞬,像被突如其来的风掀了帘子,随即又落下。

    「她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黑影道,「你要找的另一个人,喜欢把名字留在别人的作品後面。」他顿了顿,「你看过校刊的摄影署名。」

    「沈柏晨。」林晚的喉咙有些发紧,「简讯是你发的?」

    「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你在查。」黑影轻轻移了移脚步,铁架被鞋底蹭出细微的金属声。他站得更深,仍旧不让脸进光,「信封里有三样东西,一把钥匙,一枚x针,一张照片。钥匙能打开一个cH0U屉,x针能打开一段话,照片能打开一个人。」

    「哪个cH0U屉?」她抓住关键。

    「理科楼主栋三楼最里端琴房,老师办公桌第二格,右侧靠内。」黑影像在背诵一段久远的路线,「别在白天去,别带别人,别让门口的锁看见你。」语气不急不缓,却让人起了冷汗。

    「x针呢?」

    「音研社的识别针,背面刻字。读懂那串数字,你会知道他最後弹的是哪个版本。」黑影说,「照片不用我解释,你会看见鞋尖。」他停住,像是被什麽突然x1引,「有人来了。」

    看台外传来三三两两的脚步声,伴着少年惯有的嘻笑,像是晚训结束的队员路过。林晚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抖了一下,手臂紧紧抱住信封。等那串脚步渐远,Y影里的人已经朝更深处挪开了半步。

    「等等,」她急急开口,「你到底是谁?你为什麽帮我?」

    黑影停住,沉默延长成一根细针一点点刺进时间。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些,带着乾涩的笑意,「帮你,不一定是在帮他。」他微微侧身,缝出一点轮廓,林晚只来得及记住两个极小的细节——左手腕缠着一圈黑sE绷带,右脚鞋尖磨损得很严重,像是长期踩踏踏板留下的磨痕。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Y影像被cH0U走一样,空了。她追出两步,铁架之间的通道纵横交错,风把灰扬起,呛得喉咙发疼。看台外的天空彻底陷入夜蓝,远处C场灯亮起,苍白的光像一层薄冰铺在地面。

    她退回梁下最明亮的一块,蹲下,从信封里倒出东西。小小的银sE钥匙先落出来,金属上刻着模糊的数字「3-2」。一枚黑釉的八分音符x针接着滚到掌心,背面刻着一道细到几乎看不见的字串:0411-1913-S。她把x针在掌心翻了两圈,心里霎时起了一个念头——十九点十三分,四月十一日,S的版本。最後是一张四寸相纸,纸面磨白,边角破了一小口。照片很近,近到几乎只有楼梯转角的一截Y影与一枚鞋尖。鞋尖是红的,鞋面上有一道细细的裂,像被尖锐的物件划过。她盯着那抹红,喉头发紧,脑海里同步浮出周时渊说过的「我看到了一只红sE的鞋」。

    风从看台底穿过,吹动她指间的薄纸。她小心把三样东西收回信封,站起来往外走。出了Y影,冷意才慢慢退去。她沿着场边走回校道,脑中一件件把线索排开:栏杆缺失的固定销、办公桌的第二格cH0U屉、x针背面的时间码、照片里的鞋尖。四块碎片像四颗钉子,恰好把那个夜晚的轮廓钉在墙上,但名字仍旧悬着。

    路过理科楼时,她停下来仰头看了看三楼。黑暗像一口井,她在井边,能感觉到底下有回音。她把手机收进口袋,指节不自觉捏紧。今晚不能去,明天一早,趁走廊人最少的那半小时,她要把钥匙送进那个cH0U屉口。至於鞋尖的主人,照片不会说谎,可照片也会说半句话。她需要另一双眼,能在记忆里补足另一半。

    宿舍楼前的路灯点亮,暖hsE的光把树影分成一块块。她刚踏上台阶,手机又震了一下。陌生号码发来第三条简讯——「不要去找她。」下一秒,又一条跳出,「她已经不在这个城市。」

    她没有回。掌心还残留着x针的冷。夜风里,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有人在引她走向cH0U屉,有人在推她远离某个人,还有人站在两者之间,留下红鞋尖与时间码,像是在说——真相就在这里,但你得自己念出它。

    Part3|cH0U屉里的S

    清晨第一节钟声尚未敲响,走廊空空荡荡,只有拖把间开着一道缝,水痕在地面上一道一道,将校务工昨夜的路径留成浅sE的线。林晚背着帆布包,沿着理科楼主栋一路往上,手心因紧张微微出汗。三楼转角的窗台上落了薄薄的灰,远处C场还在晨雾中隐约,世界像被谁按了静音键,只剩她的心跳在x腔里鼓槌似地敲。

    最里端的琴房门半掩,门框上新的锁漆与旧木头颜sE不一,像一块生y的补丁。她先用常用的钥匙试了下门内的小办公室,果然开了。屋里一张旧办公桌、两把折叠椅、一个锁着的木柜,墙上钉着早已泛h的实验室注意事项。她走到桌前,记起昨晚Y影提醒的路线——「第二格,右侧靠内」。

    银sE小钥匙在指尖一转,「喀哒」轻响。cH0U屉被拉开的瞬间,一GU陈年的纸张味与淡淡松香一同浮出来。最上层是一个牛皮纸夹,角上压着一枚同款的黑釉八分音符x针,背面刻字与她掌心那枚一样:0411-1913-S。纸夹内是几张琴谱,标题用细铅笔写着「主题与变奏S」,右下角用极小的字母写了三个缩写——S.B.C。

    她指尖一紧。S,不只是「版本」,更像是一个名字的首字母。她翻到第十三分钟处的记号,谱面上密密的圈点标出几处关键转调,旁边以非社团惯用的记号标注了两个词——「栏」「踏」。栏旁画着一个直线箭头,箭头末端写了「三转角右三立柱内侧销」。踏旁用红笔加了重,像提醒演奏者「踏板收闭」。她猛然想起昨晚收到的那行提示,两条线在脑中狠狠扣上,谱面不只是音乐,还是「现场地图」。

    谱下压着一张影印件,上头是总务处内部工单的格式,标题「理科後梯栏杆维修申请」,申请日期是四月十日,补注栏写着「十一日h昏前到位」,加盖了一枚模糊的椭圆形私章,申请人栏位只写了一个首字母——S。她喉头发紧,几乎能听见血Ye在耳边奔流。这份工单意味着什麽,再明白不过:有人在前一日就布下「缺销」这一步。

    cH0U屉里还有一个扁平的小布袋。她打开拉链,一支旧款录音笔躺在里面,壳上有几道擦痕,旁边夹了一张小纸条——「0411-1913」。她按下播放键,嘶嘶的底噪先是挤满了整个小室,随後,琴声缓缓浮起,正是她熟悉的主题,指尖几乎能替那人落键。音符走到十三分钟处时,背景猛然添了一丝外界声响——是鞋跟在地面上的「嗒」一声,紧接着是极低的气音:「别弹了。」语调偏冷,像是在压抑怒意。再下一秒,录音笔似乎被人摀住,声波一阵乱,戛然而止。

    林晚扶着桌沿,让呼x1稳下。录音把时间与位置锚住,谱面把「手」与「场」接合,工单把「事前准备」钉Si,而x针背面的刻字,像是凶手在自己作品背面落款。她把三样关键件夹回纸夹,手刚收回,门外走廊传来鞋底与地板摩擦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她迅速把cH0U屉推回锁好,将纸夹收入帆布包最底层,盖上常备的练习簿,再将录音笔塞进外层拉链袋。门把微微转动,她下意识绕到办公桌另一侧,半屈膝蹲在Y影里,屏住气。

    门被推开一条缝,探进来的是总务课那位矮个先生的半张脸。他伸头看了一圈,嘟囔着「谁把窗开了风直灌」,进来关了半扇窗,顺手往桌上放了两张新的表格,便又匆匆离开。门合上,足音远去,林晚才敢将背从墙上慢慢剥开,掌心全是冷汗。

    她不敢久留,锁好门,沿着楼梯轻手轻脚往下,到了二楼转角才停,背靠墙,让自己把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在脑内重演:第二格cH0U屉、S版变奏、栏杆记号、工单日期、录音十三分、陌生气音。这些碎片拼在一起,不只是在说「那晚有人设局」,还在说「那个人把音乐当成语言,把现场当成谱面,让每一步踩在预设的节点上」。而这种偏执的JiNg密,更像沈柏晨——那个被称为天才的人。

    她回教室前特意绕去後栋後梯。晨雾还未散尽,铁栏杆沾了细小的水珠,第三段转角右数第三根立柱内侧果然少了一枚固定销,lU0露的孔洞里有新旧力道留下的擦痕。她cH0U出手机拍照,旁边刻意找了角度把立柱Y影与步级边线一起纳入画面,时间与位置一并记录。收起手机时,她看见台阶边缘一抹极细的红sE显痕,像是旧漆被磨蹭後留下的粉屑,量不多,却扎眼。她用纸片小心刮了些进透明小袋,夹到笔记本最後一页。红,不该只出现在照片里。

    回到教室,第一节上的是数学,黑板上粉笔「矩阵」两字又乾又y。沈予安把身子探来,压低声音:「你今天一早去哪了?我刚刚在走廊看到你从理科楼回来。」林晚把笔记本往她那边推了半寸,示意「下课再说」。沈予安眨眨眼,识趣地缩回去,却仍不时偷瞄她的包,好奇像猫一样在桌下绕圈。

    午休前的十分钟,林晚把帆布包拉链拉好,起身往校史室。她需要一件事:b对三年前的舞台曲目清单,确认「S版」在校际b赛前是否出现过正式演出记录。校史室老老师还在,放大镜下的字一排排爬出纸面。她报上年份,自己去翻资料。翻到那年春季的活动月刊,音研社演出单上写着「主题与变奏改编版」,後加括号小字——「校际预演」。括号旁的注记署名不是周时渊,而是S.B.C。她把这一页与曲目注记都拍了下来,心底那根线又往前扯紧一分——b赛前的「改编版」,署名竟不是改编者,而是原作者?若这署名是临时换上,谁换的?为什麽换?

    走出校史室时,手机无声亮起,是陌生号码的新简讯——「cH0U屉拿到了吗?」她没有回,直接把SIM卡拔出又装回,让通讯短暂失联。她不确定Y影与这串简讯是否同源,也不确定哪一头在喂她、哪一头在盯她,但她知道,接下来她得做两件事:一,带着录音笔与谱,回到实验楼,把十三分钟那个节点重构一遍;二,找到沈柏晨——不管人已不在校,他留下的摄影、谱、投稿与退社申请,总会在某个档案角落留下「笔迹」。

    下午最後一节下课铃响起时,天sE已经被云层压低。她从後门溜出走廊,直奔实验楼。门口的封条依旧,绕侧门入内,阶梯间的墙面b早上更暗,像被h昏提前了一步。她把录音笔、谱面、x针一一摆在琴盖上,深x1气,按下播放,让琴声带她回到那一分那一秒。十三分钟处,她照谱落下那个不易察觉的和声改动,右脚故意在踏板上「收」了一刹,整个房间的共鸣瞬间变浅,空气像被人cH0U走一口。她停住,照着谱面边上红笔标注的箭头,抬眼看向窗外後梯的那一段栏杆——正好,视角对着第三根立柱的内侧。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份谱,是一张「调度图」。十三分钟的和声改动与踏板收闭,会让房内的共鸣瞬间低一分,足以遮断走廊上微弱的声响;而同刻目光被引导到窗外的栏杆缺口——这不是为了演奏,而是为了「看」。看见谁站在那里,看见谁踏错了边,看见谁在那一瞬「推或不推」。谱在告诉她「那晚真正的戏台在窗外」。

    林晚关掉录音,指节在琴盖上轻轻敲了三下,像是给自己定拍。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本能以为又是那个号码,却是沈予安——「你在哪?我刚听人说,学务处有人在问你今天早上去过理科楼?」她背脊一紧,视线扫过门缝下那道光,像是有人在外头停了一秒。她收好东西,放轻每一步,沿着另一侧的逃生梯下楼,心里把可见与不可见的线拉成网:S的谱与录音钉住了节点,工单与缺销钉住了场,红鞋尖钉住了「目击者」,而那句录音里的「别弹了」——会是谁的声音?

    她走到一楼Y影最深的角落,贴墙站定,掏出那枚x针在掌心摩挲。金属的冷意一寸寸退进皮肤,她把背挺直,把每一条线克制地盘进脑海,准备迎接下一个对面而来的名字。夜sE正在收拢,风把走廊的灰吹得像极细的雨,她知道,第三章的边界已经碰上真相的门楣,再後一步,就要叫出那个三年前被所有人同时记住、又同时忘记的「S」。

    Part4|红鞋与章

    下课钟声落下时,云层压得很低,像要把h昏提前一样。林晚把谱、录音笔与纸夹重新分装,将最关键的几页夹在课本中段,外层再套一层作业袋,才回到教室。前门刚踏进去,导师就从讲台抬眼看她,神情不算严厉,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关切。「林晚,下节课你到学务处一趟。」

    她心口一紧,还是点头。书包刚放下,沈予安就凑过来,小声道:「真的有人在问你早上去理科楼的事。我没说你做了什麽,只说你在找社刊资料。」林晚挤出笑,示意她放心,背脊却不自觉绷直。

    学务处门口挂着「会议中请稍候」的牌子,里面依稀传来翻纸与低语。十分钟後,门开了,教务主任与导师同时示意她进去。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实:「听说你在查三年前的社团事。」林晚选了最直接的说法:「校刊专题,需要b对社团档案与场地借用纪录。」主任点了点桌上的资料夹:「档案可以申请调阅,但你进出封闭楼层,这条不合规。」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的包,「还有,学生在教室外使用录音设备,也不合规。」

    林晚稳住呼x1:「我没有在教学区录他人,只是整理社刊访谈。」导师在一旁开口,声音放软:「林晚,学校不希望旧事再被渲染,你若真要写,记得只写可以证实的。」主任领着话锋往回收:「今天先这样,校园安全最优先。你如果需要借资料,走申请程序,不要再进封锁区。」林晚起身点头,手心已然渗汗。出门前,主任忽然补了一句:「尤其是理科後栋,近来在维修,栏杆松动。」她背脊倏地一凉,知道这句像提醒,又像警告。

    从学务处出来,她没立刻回班,而是绕到教学楼与C场之间的走道。暮sE将近,学生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一眼就看见前方人群中有一抹亮sE——一双红鞋。鞋面光泽新,鞋跟边缘有一道浅裂,形状与照片上的弧度极像。红鞋的主人与同伴边笑边走,经过理科楼侧道时抬手拨了头发,露出侧脸,是高一的学妹,林晚只在联合自习时远远见过。她下意识跟了两步,又在第三步停住:时间序不对。照片是三年前的红鞋,这双是今年新款,鞋带孔位与鞋尖缝线不同。她把视线从对方脚上收回来,心里却把「红鞋」这个意象再次加粗——不是谁都行,是「那双」才算数。

    天sE更暗了一度,她折回理科楼主栋,选择从外廊绕到後梯视角,对准第三段转角右数第三根立柱。白日里刚拍过的孔洞在斜yAn下更Y,像一个被故意挖出的眼。她在台阶边蹲下,把透明小袋里的红sE粉屑再b对一次,粉点在指腹轻轻一抹就开散,附着力很低,不像油漆,更像旧革面被磨出的颜sE。她收好袋子,起身准备离开,袖口却被後方有人轻轻一带。

    「你又来这里做什麽?」声音很轻,带着焦灼。林晚回头,是导师。他看了看四周,又压低声音:「这里近来真在维修,别靠栏杆。」林晚点头,忍住将「固定销」与「工单」说出口的冲动。导师像要说什麽,最终只是长长呼了一口气:「有些东西,不是每个人承受得起。」说完便转身离开。她站在原地看他背影远去,心里忽然浮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导师知道的,恐怕b他愿意说的多。

    夜sE收拢时,她回到宿舍,先把谱与录音笔藏进锁cH0U,才拿出那枚x针在台灯下细看。背面「0411-1913-S」刻得极细,末尾的S刻痕较重,像刻字的人在最後一笔犹豫後又加了一力。她把x针与谱上的「主题与变奏S」叠放,两者在视觉上产生一种诡异的对齐,彷佛x针是谱面的一个定位符。她抓起手机,翻出校史室拍的那页「校际预演」,再次确认右下角的署名——S.B.C。她在备忘录写下:「S=沈柏晨?S也是版本?x针是他的签名?」

    讯息在此刻跳出,是沈予安:「晚自习别去,我听说今晚总务要巡理科楼。」下一秒又跳一条:「对了,我帮你打听到一个地方——旧影像室还在,影像社以前的底片放那。你不是说想看校刊原档吗?」林晚心口一动,立刻回:「在哪一栋?」沈予安飞快回:「图书馆地下层,楼梯後面那道银sE门,门把松,能拉开。」对话方框还没收起来,门外就轻轻「嗒」了一声。她走过去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地上的光和影把瓷砖分割成棋盘,只有门缝间塞着一只白信封。

    她带回桌边打开,里面躺着三样东西:一段红sE鞋带、一道影印出的椭圆私章样本、与一条用铅笔匆匆写下的短句——「章在总务,不在卷宗。」鞋带的质地是旧款扁带,染sE略微褪,与照片里鞋尖上那抹红的饱和一致;私章的影印像是从工单原件拓下,上头的字模糊,唯有章边饱满,像是压得很用力。她把鞋带小心装进透明袋,再拿出早上cH0U屉里的工单影印,将章影对齐。形状吻合,唯一不同是工单上的章边缺了一小口,而这张影印的章边完整——意味着真正的章可能仍在使用,并非「报废」。短句的字迹略颤,像是匆忙之间用左手写就。她想起看台下那个人手腕上的黑sE绷带,心底的线又往那边牵了一寸。

    时间已过七点半,宿舍楼下的草坪吹起夜风。她把东西收好,关了台灯,躺在床上却难以阖眼。闭上眼,耳边像又浮起十三分钟那个节点时的气音——「别弹了」。声音低、冷、带着一点习惯X的尾音上挑。她忽然坐起身,翻出校刊那张舞台照,把右下角的摄影署名放大——S.B.C。摄影习惯会带进声线的语尾,这是影像老师说过的玩笑话,可她在脑中同时拼合了另一个画面:晚间在看台下的那个影子,右脚鞋尖磨损得很严重,像是长期踩踏踏板留下的痕迹——那是钢琴习惯,不是摄影习惯。

    她决定把两条线拆开走:一条往「章」——明早一开门就去总务课,以申请借阅工务报修纪录为名,实际b对章边缺口;另一条往「片」——今晚趁图书馆闭馆後那半小时空档,去旧影像室找校刊原底,看看四月的底片边缘有没有手写注解。她将手机调为震动,披上外套,从後门溜下楼梯。宿舍後的步道通往图书馆侧门,路灯把树影切成细条,脚下砂石被鞋底碾得很轻。

    图书馆地下层的走道冰冷无声,银sE门把松得出奇,往上一提便应手而开。室内弥漫着老药水和相纸的味道,架子上摆满标签盒与散落的药槽。她开手机微光,沿着标签找年份与月份,手指在「校刊—照片—三年前—四月」的盒子上停住。盒内是三卷底片与几张放大样。她把放大样摊在灯箱上,第一张正是那张舞台照,角落写着铅笔注记:0410-P1-S。第二张是走廊远景,注记:0411-19-S。第三张是後梯转角,画面空空,角注:0411-1913-S。她的指尖在「1913」上停了一下,心脏很轻地一跳——与x针背面的刻字严丝合缝。

    她把第二张走廊远景往上提了半寸,仔细看暗角,光线最淡处隐约有一截影子边缘,像有人站在镜外。但真正让她倒x1一口气的,是第三张:後梯转角的石梯边缘上,被铅笔圈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旁边写了一个缩写符号:R。她顿悟到这个R很可能是「Red」,也可能是「Right」。底片边缘的手写,笔画力道重,与她手上章影的笔触相近——写这注记的人,习惯在纸的边上「落款」。

    灯箱忽然一闪,像有谁碰了电源。她把底片迅速装回,正要合上盒子,门口传来极轻的鞋底摩擦声。她把手机光按灭,退到器材柜影子里,屏住气。门缝下的光像波纹流动,停了两秒又滑走。她抓紧了帆布包的带子,直到走道完全归於静默,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回到宿舍楼下时,夜风带着泥土气,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她指尖还残着相纸的粉感,脑海把方才的注记与谱面、录音、工单重叠起来:「0411-1913-S」这组码已经不只是一个时间点,它像一串座标,把人、场、物钉在同一条缝上。她仰头看了一眼远处理科楼三楼黑下去的窗,心里明白——再往前一步,就要把「S」从缩写念成全名。而在念出之前,她还需要最後一个铁证:章的缺口,是否与工单上那枚吻合。

    她攥紧口袋里的透明袋,里面的红鞋带在指节间轻轻摩擦,发出细小的声响。她不确定那条匿名线在推她靠近,还是在引她离开,但她知道,时间序她已经抓紧:明早总务,午间影像室补拍注记,h昏前回到後梯看光线角度,夜里——她要在琴房里把十三分钟的版本再弹一次,这次不是为了遮断声音,而是为了把那句「别弹了」从录音里拖出来,对上某个人的声线。夜风把树影吹成一地碎片,她回头快步上楼,脑中每一条线都已经系好,尾端只剩下一个名字,等她亲口叫出来。

    Part5|十三分钟的门

    清晨的总务课还未完全开灯,窗帘半掩着,一条细长的光切在地面上。柜台後的柜子被擦得发亮,铁皮架上堆着标记着不同月份的报修卷宗。林晚捧着申请表,语气礼貌而克制,说明要b对三年前四月的工务纪录。GU长翻了翻她递上的表格,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两秒,仍旧起身去架上cH0U出对应的纸箱,放到桌上让她翻阅。

    她戴上棉质手套,一份份将工单排开,视线在章角与日期上快速掠过。第三十一本时,她看见了熟悉的格式与字样,正是理科後梯栏杆维修申请,日期四月十日,备注写着h昏前到位。章角边缘缺了一小口,缺口形状像被y物磕过,与她昨晚收到的章影印在视觉上拼成了完整的一圈。她把两张纸叠在一块,微不可查地对齐,x口那根线拉紧又落下,像终於搭上了另一端的钩。

    GU长在旁边端着保温杯,慢吞吞地喝茶,彷佛什麽都没看见。她收回影印件,抬眼道谢,试着不让声音里的颤抖暴露。转身要走时,柜台上那枚椭圆私章被随手搁置,章柄上有一圈新换的胶带,像是前两天才维修过。GU长漫不经心地把章推回cH0U屉,嘴里淡淡来了一句,理科楼那边别靠栏杆,最近又有人反映松动,她应了声是,步伐不动声sE地快了半分。

    午间她再次回到图书馆地下层,补拍了底片边缘的注记,特别是那个写着一九一三与字母S的角落。她把每一张放大样贴着灯箱逐小格扫视,确定铅笔笔触的起笔和收笔都偏重,与章影短句的笔势相似。她在心里默念一遍时间序,将每一个可核对的点都cHa上小旗,然後把盒子复位,关门离开。

    h昏前,她按原计画去後梯测光。日光刚过三楼窗沿,第三段转角的立柱被斜yAn切成两半,Y影恰好落在那枚缺销的内侧,形成一个视觉盲点。她站在室内对着窗的那一侧,按照谱面上箭头的指示抬眼,目光通过琴房窗框、过走廊栏杆,会在十三分钟那个和声收闭的瞬间刚好停在那个盲点上。谁站在那里,谁伸出手,谁收回脚,视线都会被导向同一个位置。这一切不是巧合,是某种「被设计的凝视」。

    夜sE缓慢降下。她回到琴房,反锁门,将手机调成录音模式,屏幕面朝下放在谱架底端,又把那支旧录音笔也开启,夹在钢琴内缘的立木後。她深x1一口气,让指尖熨平内心的颤动,照着谱面落下第一个音。声音在室内生出圆润的回音,木头与琴弦一层层地醒过来。她不去想窗外,只把注意力放在每一段跨度与呼x1上,让乐句按既定的节拍向前推移。

    十二分四十五秒,房间的空气忽然紧了一寸,像有人从外面把一扇门悄悄带上。她余光不自觉掠过门缝,又迅速收回。十三分钟临界,谱上的红线到了,她照记号做了那个近乎不可闻的踏板收闭,整个房间的共鸣薄下去一层,窗外的光在栏杆上轻微晃动。她按照谱面指示抬眼,看见了那个盲点里的轮廓——一枚站立的人影,靠在立柱内侧,身形瘦高,右肩微微往前,像是习惯X的站姿。她还来不及看得更清,耳畔响起一声低低的气音,与录音里重叠得几乎没有差别。

    别弹了

    声音从门口来,不是窗外。语尾上挑,尾音带着一点冷,像是压着情绪说话。她的手没有离键,反而在下一小节准时落下,让音乐继续往前。那声音停了半秒,又近了一步。

    别弹了

    第二遍更近,像是站在她背後。她在心里给自己数了四拍,於是做了一件连自己都猝不及防的事,她放开右手,左手仍然在低音区缓慢行进,腾出的右手不着痕迹地去按了谱架下的手机录音键,又顺势掀了一下琴盖内板,让夹在立木後的旧录音笔更露出一寸。她没回头,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了一句

    如果你要停下来那也请你告诉我是为了哪一个版本

    身後短暂地沉默了三拍。那人像是被她的冷静b出来,本能地往前一步,脚尖在木地板上轻轻擦过,发出极小的声响。她看见了鞋尖的轮廓黑sE皮鞋右侧磨损明显鞋面在灯下反出一圈淡光与她在看台下记住的那个细节严丝合缝。她没有抬头,只把声音压得更低更稳

    四一一一九一三S是你留下的吗

    门後的空气紧了一寸。那人的呼x1变重像是在权衡要否认还是b近。她不给他时间在下一小节落键间隙又丢出一句

    你在总务留过章你在底片边写过码你把销口拔掉你让每个人都看不见最重要的那三分钟你用的是你自己惯用的记号

    她第一次直呼那个名字

    沈柏晨

    琴房里忽然什麽声音也没有了她的指尖仍在键上音乐在这个名字落下时刚好行进到一个半终止位势悬着像一道未合的门。身後的人没有立刻说话但脚尖带起的那点皮鞋声停住了半秒後她听见一个极轻的笑更像空气被刮过的声响

    你弹得b她稳

    语气里有自嘲也有某种从很远地方带来的疲惫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在这句话里把三年前与现在掐在一处。她x口那根弦在一瞬间收紧她知道自己已经踏进门槛但还差最後一把锁

    为什麽是十三分钟为什麽是那根立柱你要让谁看见谁又该摔下去

    她连问三个节拍每一个问号都紧跟在和声之後像刻意安排的拍点。背後的人没有再退也没有再近他在她身後停住呼x1与她的节拍重合了一瞬然後慢慢错开

    因为她胆小她总在那一刻看向窗外不敢看我

    他说了第一个答案然後是一个更轻的近乎耳语的句子

    我只是让每个人回到他该站的位置

    林晚觉得指尖发冷她收回手让音乐停在那个半终止的位置空间里浮着一层听不见的嗡鸣她终於转过身去正面看站在门内的人影。对方没有躲在局促的h光里他露出了半边脸轮廓清瘦眼底的光像被长夜磨过一瞬间她在他眉形与照片里那一行署名之间找到了无可辩驳的重叠

    手机在谱架下无声震动录音还在跑她的喉咙有点紧却把最後一个拍点稳稳落下

    沈柏晨告诉我那天你对周时渊说的最後一句话是不是别弹了

    他看着她目光像是穿过了此刻回到某个h昏的走廊片刻後轻轻点了一下头又像是极细地摇了一下在这一抹几乎看不清的微动中琴房外走廊忽然有了脚步声由远至近在门外停下

    她与他同时抬头门把轻轻一动那声音像十三分钟时的踏板收闭一道细微的声纹将房内与房外分开

    门外的人开口了声音低而稳

    学校今晚巡楼请开门配合

    导师的声音

    林晚的心一沉又忽然安静她把录音笔按停将谱面合上把那枚x针握进掌心然後向门口走去在门被打开之前她回头看了沈柏晨一眼对方退了半步重新融进窗边的Y影只留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话搁在h昏与夜sE的缝里

    明晚同一时间我把她的鞋带给你看她选择看向哪里

    门打开了光与风一同灌进来她抬起眼睛对上导师的目光把双手从Y影里慢慢伸出来而十三分钟那道没有真正完结的乐句在她x腔里仍然悬着等着下一章落下真正的终止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