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醒来时正值深夜。
她轻声向森林低语,「……借我一点,送我回去吧。就一点……」
树根回馈了一点温暖的自然之力,足够将她送到他的身边。
抵达格洛林的城门时,左右两排守夜的士兵们瞪大了眼睛,毫不迟疑地卸下武器、单膝跪地,盔甲触及地面发出重重的铿锵声响,随即致上最高的骑士礼节,眼里全是敬意。
守卫长快步迎上,低声道:「安赫小姐,请随我来。」
医务室内的灯火未熄,森渝的脸sE依旧苍白,左肩与x口的绷带上渗着血迹,眉心时而紧蹙。
生机石隐约亮着淡淡的绿光,还在护着他,对抗着魔气。
芬恩窝在旁边的椅子上打了好几个盹,守着守着,睡Si过去。
森彦坐在另一张木椅上,背抵着墙,手里握着还未看完的军报,睡得极不安稳。
安赫推门时,没有惊动任何人,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伸手抚过森渝额前的碎发,指腹贴上他的额头。
——还活着就好。
这份温度,是她一次次从时间洪流里夺回、却终究握不紧的唯一。
芬恩的感知敏锐,耳边捕捉到细碎的声音,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安赫的身影。
他努力压低声音,不想吵醒床上的人,却又忍不住碎念:「你啊……差点把我气Si,知不知道?」
「……要说多少次才听得进去?保护别人之前,先顾好自己行不行?」
安赫偏头看了他一眼,眸里透着微弱的笑意:「……已经没事了。」
芬恩低低冷哼一声,还是认输似的垂下肩膀:「……鬼才信你没事。」
他话锋一转,指了指床上的人:「……医师说,伤口虽然稳住了,可魔龙的魔气没清乾净;还有……他昏迷前……」
话说到一半,他意识到了什麽,戛然而止,轻咳两声,佯装没事。
——差点说溜嘴。那张......跟告白没两样的笔记,可不能让安赫看见。
安赫的手仍放在森渝的额上,掌心泛起绿光,生机之力流入,纵横缠绕的魔气被温柔驱散,伤势连带被治癒完好。
森渝的呼x1渐渐平稳,眉心那抹紧蹙终於松开。
她没收手,继续将T内余下的所有生机之力,注入森渝x前的生机石里。
这是她最後的赠礼。
芬恩看着,忍不住开口:「……够了,安赫,他都好好躺着了,你能不能先休息一下啦?!」
安赫笑了笑,没有说话,收回手时,指尖微颤,悄悄藏进长袍内。
森彦被动静惊醒,从椅子上弹起身子,看见森渝平安无事,长长松了口气,对安赫深深行了一礼:「……真是……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安赫小姐,格洛林欠你太多了。」
他跟着劝道:「至少,你先好好歇一歇吧。」
安赫弯起嘴角,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知道了,我会去休息的。」
她的目光落回森渝身上,看他的睡眠逐渐安稳,笑得满足又温柔。
芬恩看着她的神情,终究没说出一句嘲笑或调侃。
侍从送来了简单的热汤和面包,他只能把餐盘推到安赫面前,撇撇嘴,佯作不耐地说:「……多少吃点吧。」
夜sE将尽,晨光尚未亮起,安赫系好长袍外的披风,悄悄起身。
森彦察觉到她的动作,放下手中的笔,真诚地说:「……不管怎麽说,你都是格洛林的英雄。」
「谢谢你,安赫小姐。」
安赫摇了摇头,没说什麽。
她走到芬恩身边,低声叮嘱:「芬恩,多谢你一直陪在他身边。还有......」
「如果他忘了什麽……」她顿了一下,浅浅一笑:「就别再让他想起来了。」
芬恩一时没法接话,半晌後,低低地骂了一句:「……你他X的……这麽不讲理……」
「……我才不会答应你咧!让森渝自己决定,你管不着!」
安赫摇头失笑,轻拍一下芬恩的肩膀,然後坐到床边,凝视着森渝的睡颜,牢牢记住他的样子。
她想说「等我回来」,但她没给自己留下承诺的机会。
JiNg灵从不失信。所以她没开口。
芬恩看着她苍白的脸sE,心里突然坐立不安:「……你……接下来打算怎麽办?」
安赫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有种做好了选择的宁静。
她无法改变什麽,但可以守住他的未来。
芬恩见她沉默,还笑得莫名温柔,感觉更不对劲了:「……喂,安赫,你可别摆出这种表情,你要是打算做什麽傻事——」
安赫忍不住笑出声,回道:「……该做的都做了,没什麽傻事能做了哦?」
她接着上前,覆在森渝的耳边低喃,哪怕他不会听见:「……无论如何,森林……都会记得你。」
她终究没有说出心底最深处的那句话。
——森渝,我还是想记得你啊。
走出医务室前,她笑着朝森彦和芬恩挥了挥手。
她会将记忆留给森林,留给那片她与他初次相遇、次次重逢的地方。
若森渝还会回来......那她,就永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