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渝被洒进医务室的yAn光吵醒时,脑袋还是一片混沌。
他花了几秒,才确认了自己还活着。
身上的伤势全好了,只有骨头还隐隐发疼。
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昏过去前自己身受重伤还魔气入T,怎麽......?遇上神蹟吗?
他坐起身,转头,看到芬恩坐在床边,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哟,终於醒了?格洛林之剑要不要改叫睡美人?」芬恩故作轻松调侃道。
森渝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声音颇为沙哑:「……魔龙呢?」
芬恩咧嘴一笑:「被安赫收拾了啊~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被她救了。她昨晚刚来过,看起来没什麽大碍,还顺便把你这条命救回来了。」
「……安赫?」森渝怔了怔,下意识m0了m0生机石,却没找到任何相关记忆,只觉得x口发闷,面露困惑:「……谁?」
芬恩差点没把水杯摔在地上,手指僵在半空中,一时连嘴里的笑意都凝住了。
他转头看了森彦一眼,森彦刚好推门进来,听见这句话,脚步在门口一顿,脸sE倏地变得沉重。
病房陷入一阵可怕的静默。
芬恩慢慢坐直,眼里闪过思绪,突然将事情全都串联了起来。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从怀里m0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放在森渝面前。
他的语速很慢,前所未有地认真:「……这是你写的,阿渝。因为你知道自己会忘记。」
森渝打开那张纸,上面只有两行匆匆写下、墨水略微晕开的笔迹。
【不要忘记她。她在森林等——】
字到最後,被潦草收尾,显然是来不及写完。
是他的字迹,可他没有任何曾经写下的印象。
森渝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一字一句:「……心Ai的人……?」
他低笑一声,满脸不可置信:「我有……心Ai的人?怎麽可能……」
「……我……为什麽要……写这个?」
「……在森林等我……哪片森林……?」
他抬头看向芬恩,语气不自觉带上恳求般的急切,「……我……想不起来……我不记得……」
「但我知道,我得去……我得去找她。」
心脏突然搅得发疼,涌现一GU强烈的、无法言说的慌乱与空缺感。
芬恩望着他,心里狠狠一揪。
他想起安赫走前留给自己的那句话——「别再让他想起来。」
——为什麽?
安赫不会无的放矢……她一定知道,这次记忆抹除的背後,还有什麽更严重的代价;以她的X格,肯定不愿让森渝承受、也不想让森渝知道她担下後自责。
芬恩压下喉咙里快要冲出口的骂声,猛地站起来,握住森渝的肩膀:「阿渝,这些字是你留给自己的!」
「安赫要我们别让你想起来,肯定是想替你挡下什麽......!」
「……不行,事不宜迟!彦哥,我得带阿渝走——立刻去幽光密林!」
森彦站在一旁,紧抿着唇,手指无声握拳,也紧张了起来。
森渝紧紧攥着纸条,艰难地说:「……她会在森林等我,对吧?」
芬恩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去找她。再怎麽样,你得自己去问她!」
「对你来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东西,别让任何人替你决定要不要记得......!」
森渝站起身,眼底是执拗的光:「我马上准备出发!」
他咬着牙补上一句:「大哥,抱歉,领地交给你了!」
森彦点了点头:「别管了,快去吧,最好把那个傻子打晕带回来。」
安赫走到幽光密林的边缘时,远远便看见熟悉的身影。
沿途断断续续的藤蔓与枯枝在她脚下生长,指引着回家的路;她走得很慢,表情藏不住疲惫,却带着解脱般的安宁。
凯佩尔像往常那样,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直到安赫走近,他才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安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凯佩尔?」
凯佩尔低下头,额心贴着她的发顶:「……你还是选了这条路。」
安赫没有挣开,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辛苦你了,凯佩尔。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移时者b她更清楚,时间也改变不了她的选择。
凯佩尔的手指在她的後颈停留,那里还有残余微弱的生机之息,却再也不会亮起了。
他没能忍住一声自嘲的低笑:「……我曾以为,也许还有机会。我明明最清楚,无论是你的决定,还是时间的流向,都无从更改……却还是奢望,哪怕多改一次轨迹……」
安赫轻笑一声:「……是我该说对不起。让你看见了,却......只能陪着我等待。」
她松开了怀抱,眉眼温润如昔:「……我一直在麻烦你呢。」
「但……哪怕他还是会回到森林,我还是希望,他能获得幸福安稳的人生。」
凯佩尔看着她,眼里被时间压抑了太久的忧伤终於落了下来:「……你不欠谁什麽,安赫。我……会在你身边,直到最後。」
走到空心老树前,安赫看着树木许久,流连最後的目光,轻抚这棵陪伴自己数百年的伙伴。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直到看见了圆形树洞。
他轻轻拉住她的手:「……你真的决定了?」
「嗯。」安赫温柔呢喃着,笑得很明亮,「我不愿意忘记他来活着,也无法再反覆对抗命运。」
「……他现在很好。他自由了,而且……忘记了,便无甚遗憾。」
凯佩尔忍不住说:「……可你还有。」
安赫摇摇头,瞳孔映着林叶透下的光点:「没了。他已经一次次走进来,选择过我了……足够了。」
她并不感到哀伤,只是将心底最後一丝遗憾轻轻放下,笑意变得柔软:「我的心……已经很满了。」
——让「记得他」这件事不被遗忘,永远留给森林。
凯佩尔垂下眼帘,掌心覆上她的侧脸,确认着最後一刻的真实感。
——安赫说的「足够了」不是无所谓,而是......JiNg灵唯一能与世界和自己和解的方式。
安赫跟着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谢谢你一路守着我。」
「……森渝的记忆被重置了,应该……就不会因为找不到我而难过了。」
「但,若他还是来到了森林……请替我告诉他:他不必记得我,只要记得自己的初衷,去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还有,森林会记得他。」
「……好。」他没有拒绝。
安赫走向圆形树洞内的苔毯,指尖轻抚石缝间的苔藓,最後确认一次森林的呼x1。
接着,缓缓躺下,将银松怀表置於心口,双手交叠於上,头发散落开来。
她闭上了眼睛,唇间轻轻溢出熟悉的旋律。
是誓印的印声,又不仅仅是昔日的篇章;这次续刻了一段,将後来的记忆也留给森林。
——森渝,我记得你。
藤蔓沿着她的脚踝向上缠绕,枝叶顺着她的发丝悄然生长,将她轻轻托起。
当最後一抹翠光随着她的呼x1沉入苔毯,林间发出了沙沙声,织成安眠曲,陪伴她沉睡。
苔藓层层覆盖,将纤细的身影完全埋进绿意里,灵魂渐渐化作森林无处不在的叶影与光痕。
凯佩尔倚在外头,听完了整段旋律,背脊抵住了粗糙的树皮,低声自语:「……安赫,好梦。」
——你选择记得他,而我会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