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城内,往来百姓如织。
已是四月,路上行人还未脱去笨重冬袄,缩手弓腰地往来四处闲散,长道之上,一阵车辙之声缓缓经过,马车铃铛轻响,行人纷纷侧目让道。
一看那马车雕栏镂花装潢精致,紫帘纱帐,便知是皇室之物。马车侧面窗户之内,帘帐紧闭,随着马车摇晃纹丝未动,尽显天家神秘威严。
一阵春风强劲扫过,帘幕竟稍稍被吹开一些,便见窗边一位男子默然静坐,一双平和宁静的眼漫无目的地朝窗外扫了一眼。
他眉目清雅,脸庞清冷发白,说不上有多俊美,但胜在气质超尘,有行人偶然好奇瞥见一眼,便又都低头不敢再看,唯恐犯了天家忌讳。
帘幕落下,郑言又拾起座下那本闲书,翻开一页便开始,车内光影稀疏,不像是能看书的好地方。此时马车前有人发出声音:
“郑公子。主上巳时三刻已回相府。”
是薛峰。
郑言笑了一下,轻声应了,又不咸不淡地翻了一页,就听见帘外一阵吵嚷,似乎是车前有人正在争吵。
“你今日定要跟我说清楚!”
“什么说清楚?你替那天启儿皇帝伸冤辩驳,何不即刻打点了行李去天启拜个官位,何必强留我大周国土?我大周虽终年苦寒,但也养育你数二十载,你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大周自产?竟替那天启说话,我都为你羞耻!”
“我何曾说过嫌弃我大周江山国土!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只说那天启国土丰沃,风调雨顺,实在是养人育才之沃土,是故我大周古籍经典,哪样不是自太康流传而来?你我读的是天启书籍,听的是天启轶事,如今那天启儿皇帝骤然颁布新政,又将前年殇帝政策巩固行之,励精图治,实则为我大周之祸患。我前几日托人带来新政诏文,细细研读,实在不忍见他天启如此为之,如此良策,我大周为何从未有过?”
“你自会嫌弃我大周无人!”
“若是你觉得人天启新政好,那你也去想些治国理政的妙计良方,明日便递到相府,自荐一二,来日或许还能成了那郑相的门下呢!”
“哈哈哈哈……”看热闹的众人大声哄笑,言语中颇有对那人口中郑相的讥讽之意。
“你们是何人?”马车前的薛峰沉声问了句,不怒而威,“相府马车,也敢阻挡。”
车前那一群看热闹之人才争相认错,似乎是在叩首,郑言心中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声,起身掀帘笑道:
“无妨,各位只是各抒己见,无关痛痒。各自散去便罢。”
打首那两人是个书生模样,约摸二十出头,身上衣料有些褶皱,想来是刚刚推搡之间弄的。
其中一较为年轻的书生悄悄抬起头来,只见马车之上,一位素衣公子掀开帘幕,黑发披肩,清俊端正,眉目之间儒雅有致,倒不像前几日与人闲谈之中听得的那样狂狷流俗恃才傲物。
只是又想到此人此前一连官拜几国,辗转多地献计讨好当时国主,虽确胸有沟壑,但其人定然亦是那种只有满腹计谋却没有风骨的见风使舵之人,这副皮囊也指不定是他讨好主子的筹码之一,也不禁生了厌恶之意。
见到马车之上那人看他,惊鸿一瞥宛若无物,心中一惊,又低下头去,诚惶诚恐地说了几句感谢便与另一人灰溜溜退了,其余看热闹的人也纷纷作鸟兽散。
一时街道又清净起来。
郑言无声笑了笑,又转身回了帘内。门边薛峰盯着他欲言又止,但也没再说些什么。郑言又进去继续百无聊赖地看书。
自从止泉回到北周后,江渊便以北周天子何沄的名义,下诏宣布将天启通敌外国的贤王独子郑言任北周丞相,如此引得四国震然。各国读书人纷纷议论,这贤王一案,当年便是板上钉死的通敌叛国之罪,只因后来其子竟活着现身四国之战,掳走天启殇帝并致其死亡,让此案又有了些扑朔迷离的悬疑色彩,民间多有流传,这贤王怕是被冤枉致死……
只是时隔多年,通敌之事却被北周以如此高调的方式承认,这一世闲云野鹤的贤王,竟真是个与他国暗通款曲的叛徒。
即便是北周文人,也是瞧不起这种背叛母国的虚情假意之徒。
江渊这一步棋,可谓是将他以往所有的宏图抱负、品行气节均碾进尘泥之中,让他以后无论在四国之境哪里行走,只要被人知晓身份,便再也难以抬起头来。
即便是郑言有意再回到天启,万千天启百姓也只会将他作为人人喊打的叛徒,当成是杀死先皇的刽子手。留在北周,反而还能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在。
马车吱呀呀直响,吵得郑言没法再继续看下去。刚放下书,就听见帘外薛峰低声说:
“郑公子,到了。”
郑言心中一顿,只得起身掀帘出去。
眼前是气派华贵的相府,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牌匾之上镂花描金,门庭之内小桥流水,别有洞天,在兴安一片粗犷朴拙的建筑之中格外惹眼。
这是来北周第二月后,江渊亲手送予他的礼物。
耗费万人,黄金万两,仅一月之间便修缮完成。
这座府邸的装潢风格与郑言甚至与江渊的喜好均不一样,但郑言明白,他为了坐实自己亦是通敌虚荣的罪名,便耗费民力搜刮民膏修建了这座华美的庭院。至于这个精致的枷锁是否合身,郑言是否喜爱,那与他无关。
他竟不知,江渊何时也会如此。
如此——刻意且无聊。
颔首入内,沿着回廊一步步往前,周围侍婢皆衣着不菲锦缎,低头不语,廊外守卫剽悍,静默威严。
郑言踏进室内,光线透亮,窗明几净,只见江渊负手背对着他立于床边,紫衣之上仍有未消散的血腥之气,听见声响,回首淡淡地看了看他。
他一笑,却是有些凄楚,门也未关,清冷的日光倾洒进室内,抬手就开始解开腰间系带。
白袍跌落,一件、两件,直到身上不着寸缕。
江渊冷冷看他,口中似乎能吐出寒气:
“我送你的环佩呢。”
郑言垂眼未应,只走到床边,自柜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赫然正是那年遗留在司山被囚院落的玉佩,其上两只栩栩如生的鹤展翅欲飞。
几月前江渊又将其挂在他的腰间,只说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他拾起那玉,将其一点点含进嘴里,又捡起一根发带,伸手递到江渊面前。
江渊眸色深深,清亮的日光笼罩在郑言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彩,许是多日避世未曾出门,他又更白了些,腰腹之上,前几日留下的痕迹还未消减。
四月的兴安还是有些寒凉,不到半刻,郑言手臂之上已然起了些许凸起的小肉粒。
他伸手一推,便将郑言扔进了宽大的床榻之上。
欺身上来,郑言无言趴跪在他面前,双手向背后高高伸起,等待着他的束缚捆绑。
那手腕之上,还有上一次青紫的勒痕未消。
他思索片刻,又把发带换了个方向,径直放到郑言的双眼之上,从后往前打了个结,然后丝毫没有任何预兆地,便长驱而入。
郑言闷哼一声,终究是把痛意吞进了喉咙之中。
他的动作算不上有多温柔,比之很久以前的那几次,更是粗暴许多。高昂的性/器在郑言体内凶残地抽送,很快痛意之下有了温热的液体,将晦涩的甬道湿润,如此残暴的惩罚终究好受了很多。
郑言紧闭着唇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那人用那双冰凉又瘦长的手,握住了身前那处毫无起伏的器物,不耐地上下撸动,又掐捏起来,让他又疼又难以忍受。
眼前是朦胧的黑暗,似乎万物皆已消失,往事也已溶解,只有身后那人正在无情又冷酷地玩弄着自己,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他不知自己曾几何时,也会以一具身躯承欢榻上,在他人身下委曲求全苟延残喘。
他曾经自诩自己聪明一世,也不屑将自己的毕生所学用在那些凡事俗物之上,平安顺遂过完一生便可;后来为了向那人报仇,又辅佐江渊治国理政,去沙场杀人掳掠……如今到头了,还不如一具空白的躯壳得来的东西多。
丞相之名,价值千金的珍馐文玩,散佚多年却又见到孤本的古籍,还有一幢天下独一无二的豪华府邸。
撞击又轮番而来,终于带了些他熟悉的颤栗与浓烈,口中下坠的玉器裹满了晶莹的口涎,郑言不敢松懈,只能紧紧咬住它,喘息声逐渐急促,眼角开始缓缓渗出生理性的液体。
他只用前胸与头勉强支撑着身后高强度的撞击,很快肩颈已经发麻。如此姿势,实在像一只被迫承欢的雌狗。
心中万籁寂静。郑言只品尝着这与人交欢的快感与痛苦,似乎再无他想。
一阵天旋地转,束缚突然被解开,眼前蓦地明亮。
郑言还未适应那强光,便听见江渊冷冷道:
“为何而哭。”
郑言想跟他说自己并没有哭。但一抬手,却发现眼角之下湿漉一片。
哦,今日也没绑上他的手。他却刚刚一直将手自动反剪在背后,早已忘了没有这个束缚了。
见他眸中并未有何情绪,江渊淡笑一下,强硬的吻便倾数而下,很快将他不知为何而流的眼泪舔舐干净,然后再度挺身没入,在他情不自禁地颤栗之中继续运动着。
青天朗日,门户大开,他们这两个在北周算是最为位高权重的两个男人,却在此白日宣淫,这实属荒诞又诡异至极:
其下的男人薄肌流畅,肩颈之上均有细汗冒出,他大张着双腿,一根肉红的柱状物在他身下来回抽送,将他撞击得摇晃不已。
他面色红润,眉目平和,清俊之余,又不减文人的气雅风度,确实有一番景色。
身上那人衣冠整肃,面若冷玉,除了那清冽眸中的点点情/欲之色,其余均与跟他人谈吐国事时一般凝华高贵,看得让人心惊。
一番抽/插之后,郑言青丝散乱,发带早已滑落在地,被蹂躏得蓬乱的头发贴在耳侧,倒添出些楚楚可人之色来。
江渊心中一动,伸出舌头舔舔他冒汗的鼻尖,轻笑道:
“郑言,如今你倒是有了些脔宠之意。”
身下之人一愣,眼中却什么也没有。
若按以前,或许他会愤怒、会辩解,但如今时移世易,自己甘愿屈于人下,就不要再讲些什么书生意气文人风骨了。
更何况,他知道江渊又是生气了。
来兴安没多久后,他便很惊奇地发现江渊也会生气。他会对自己态度冷淡而生气,也会对自己在床事之上的忍耐而生气,更会为那日自己在止泉的抉择而生气。
那种怒意,似乎从很早之前便已经根深蒂固,于是他在对待郑言时,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如兄长般如切如磨的温和与爱护。
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占有。
“啊……”
达到巅峰时,郑言还是没忍住叫出声来。
喘息着,他感觉到江渊从他身体里很快退出,然后一股热液从股缝流出,江渊取了张丝帕擦擦身体,又叫了人进来,吩咐给他清洗一下。
郑言侧躺着看他,看他在光影之中走动几步,然后径直消失在了房间之内。
他每日都看着很忙。但是郑言知道,有薛峰薛岬这两个忠仆,北周与西祁之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又几国休战,根本没有什么大事值得他操心。
他亦是厌倦了这样的自己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