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霏r0u了r0u眼睛，又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他。」
她摇摇晃晃地往後退了一步，「他不戴眼镜的，你有……所以你不是他……」
程煜眉头微皱，低声开口：「宋雨霏，你喝醉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犹豫地贴上他的脸颊。
程煜一怔，没有闪躲。
「不对……他不会这麽凶……你太凶了……」
说罢，她便转身想走，脚步却踉跄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往马路中央歪去的。
程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现在这样不能一个人走，我送你回家。」
「不要你送……」她一边摇头，一边挣扎，甚至抬起手推了他一下，「你谁啊……我不要你碰我……我又没醉……我可以自己回家……你不要跟着我……」
「宋雨霏，你现在连帽子都捡不起来。」
「哼……那是因为风太大，不是我不行……」她不肯让他搀，偏偏脚步又浮得可怕。他只好半扶着她站稳。
而她仗着酒意，在他身旁像个磨人的小孩，一下说热、一下又说饿，还嚷着说鞋子磨脚不想穿了，弯腰要脱鞋子。
「你疯了吗？街上是水泥地。」他低声斥她。
「不然你背我啊！」她说得理直气壮，还挑眉看他一眼，下一秒却自己笑了起来。
程煜沉着脸，眼里却掠过一瞬压抑不住的慌乱。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和平常那个温和安静、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她——判若两人。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一个小本子从宋雨霏肩包半开的拉链口掉了出来，翻了个圈，摊在路边。
是一本小小的笔记本，封面已经被磨得有些旧，角落也卷了起来。
程煜低头，本能地俯身去捡。
原本只打算阖上，却在瞥见那张人像素描时不自觉往後翻了一页。
又是一张。
他下意识地又翻了一页。
还是他。
不同角度、不同神情——但全是他。
啪！
笔记本被猛地抢了过去。
宋雨霏垂着眼，把那本薄薄的笔记本紧紧搂在怀里，「……你g嘛……看别人的东西……」
她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带走，像是迟了一拍才想起自己应该生气，却已经来不及做出什麽更激烈的反应。
程煜没有说话。
他站在她面前，手还停在半空。夜风吹起他衬衫的下摆，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她脚边，长长地覆住她的鞋尖。她低着头不与他对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个被撞破秘密的逃兵。
「……你画了很多张。」
「……画里的人，是谁？」
她不知道该说什麽。脑子里一团混乱，理智和醉意在交错，手指SiSi攥着素描本的边角，「……你问这个做什麽……」
「我只是……随便画画而已。」
「随便？」程煜重复了一遍。
「随便画的东西，为什麽要这麽宝贝？」
她眼神有些游移，酒JiNg悄悄融化了她原本缄口不语的心事。
「……不是随便画的，」她低声说，然後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泛着一层cHa0Sh的雾。
「那是一个……我常常梦到的人。」
「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很久没见了，久到我都快忘记他的声音……他的样子有一点模糊了，可我每次梦见他，都还是会很想哭。」她停顿一下，抿唇，又笑了，「所以我就开始画。我怕……有一天我会真的忘记他，真的再也记不起来他的脸了。」
她说着，忽然伸出手，笨拙地b了个噤声的手势，再靠近他一点，迷迷糊糊地盯着他瞧。
「你不可以说出去喔，这是……秘密。」
「真的、真的……不能告诉别人。」
听着她的每一个字，看着她脸上醉意与执拗混杂的神情，让他忽然觉得x口一寸寸地被灼开，连呼x1都微微发颤。
程煜没有回话，只是伸手，缓缓摘下自己鼻梁上的那副眼镜。
夜风轻抚过来，他的眼神在微光中变得清晰——是她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陪她度过无数个难熬夜晚的那双眼。
宋雨霏怔住了。
素描本从她手中滑落，啪一声摔在地上，页面翻开，露出那张熟悉到无法再忽视的脸。
她张着嘴，眼眶红了，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只剩下心跳声，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地在耳边轰响——
隔天一早。
yAn光从窗帘缝隙洒进来，宋雨霏蹙了蹙眉，整个人还陷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头很重，四肢也有些发软。她勉强撑起身子坐在床缘，r0u了r0u太yAnx，脑袋一片混沌。
「……昨天晚上……我回来了？」她喃喃自语，却一段完整的记忆都拼凑不出来。
有谁跟她说了什麽？她做了什麽？最後她是怎麽到家的？
——全、都、想、不、起、来。
她愣了好几秒，才起身套上外套，拖着步伐走出房门。
客厅里传来锅铲轻碰炒锅的声音，一GU酱油与青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NN正穿着印花围裙，在小瓦斯炉前熟练地料理早餐。
「NN……早。」
NN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眉眼一弯：「起来啦？脸sE还这麽差，是不是宿醉啦？」
她一边把炒好的菜盛起来，一边啧了一声：「以後别喝这麽醉啦，醉到要别人扶回家，要是没人看到怎麽办？nV孩子一个人，多危险。」
「……啊？你说我……是别人送回来的？」
NN转过身，话里带着笑意：「可不是嘛，昨天那个人还跟我打了招呼呢，就是你以前高中的那个程老师啦！」
宋雨霏愣住。
「你不记得了？他把你送回来的时候，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好几年没看到，……不过程老师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麽有礼貌，年轻人就是好啊，JiNg神……不像我一身老骨头……」
——程煜？
——是程煜送她回来的？
她像被震醒了一样，脑中疯狂搜寻昨天的记忆片段。
她记得——营队结束後，她跟着大家去了居酒屋，一行人在庆祝活动顺利落幕，她喝了几杯学长姊递来的「特调」饮料，味道像果汁一样甜……
然後呢？
记忆卡在某个黑洞里，怎麽都拉不出後续画面。
「NN……那、那个……我昨天，有没有……就是……」她支支吾吾，脸都白了，「我有没有给人家添麻烦啊？」
NN听她这麽问，难得露出一点调皮的神情，假装回想：「有啊，你啊……又哭又闹地趴在人家背上，说什麽也不肯下来，吵得不得了呢！」
宋雨霏脸瞬间涨红，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连声音都变了调：「我……我真的有那样吗？！」
「那我……我还有说了什麽很奇怪的话？还是做了什麽事……我、我真的……」
「好了啦，吓你的。」
「你昨天回来的时候早就睡Si了，整个人软成一坨，程老师还说你一路都没醒，他考量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就把你抱ShAnG，安顿好之後就走了。」
NN把早餐端上桌，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补了一句：「对了，昨天程老师急着走，结果外套还忘在这里。」
「外套？」宋雨霏一怔。
NN点点头，手一指：「我帮他收起来了，就放在沙发靠背上。记得帮人家洗一洗，再找机会还给他啊。这麽好一个人，可别让人觉得咱们没礼貌。」
宋雨霏转头望向客厅，一眼就看到那件外套，墨灰sE的布料、乾净利落的剪裁，她走过去，伸手拿起。
那是属於他的气味，像是昨夜残留的余烬，悄悄渗进她的指尖——
那种说不清的熟悉，让她想起昨夜那场支离破碎的梦。梦里有风，有人站在她面前，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同一时间，桐北高中教务处。
日光从百叶窗洒进来，照在办公桌上的键盘与文件上，室内静悄悄的，只剩滑鼠偶尔轻点的声音。
程煜坐在桌前，电脑萤幕上是一封刚开启的邮件。
「活动纪录照片档请挑几张放至学校首页」——标题这麽写着。
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点开压缩档，数百张照片瞬间排列在桌面上。
里头有学生们跑C场的模糊身影、有热血呐喊的合唱场面、有讲师和孩子们一起做劳作的特写、也有几张举办营队的大学生们与班级的全T大合照。
他眼神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照片。
直到滑鼠滑到那一张——手下的动作忽然停了。
照片里，是六楼教室前的玻璃窗边，一群学生正站成一排合照。
画面不甚完美，有几个人笑得太夸张，有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但中间那个身影——
细瘦、安静，却格外醒目。
她站在队伍中间，身上穿着营队的背心，发丝被晚风吹得微乱，却仍旧弯着眼睛笑着，那个笑容乾净得让人心悸。
是她。
他没有立刻点下一张。
只是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久到咖啡凉了也没察觉。
他不想承认。
却也无法否认。
自己的目光，从始至终，好像就一直在寻找某个人。
在那些拥挤欢闹的画面里，无意识地翻找着那个熟悉的轮廓、温柔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