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人群走进河叉镇,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还好这里没有电脑系统。
要是放在现实世界,什麽身分证字号、户籍誊本、刑事纪录一查,我这种「凭空冒出来」的黑户,早就被请去泡茶了。
这里只有一本本厚重的纸帐、记录官的笔、城门队长的脸sE。
只要把「第一笔纪录」弄得乾乾净净,之後身分就有地方长出来。
所以,城卫署这一趟,得好好G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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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在街口先跟我分开。
「我们先去货仓跟客栈。」管事交代,「你忙完那边,来这条街尾的三叉树客栈找我们。」
蒂娜把一个还温的布包y塞到我手里:「路上吃,别在城卫面前饿晕了。」
阿吉则在後面用力挥手:「晚上见啊,阿衾!」
我点头,看着他们的人和车往镇子腹地去,
自己则跟城门队长走向另一个方向。
河叉镇不大,却b我想像中热闹。
主街是石板路,两旁木屋一、二层混在一起:
有卖乾货的,有铁匠铺,有酒馆,
还有一家招牌上画着盾牌和杯子,看起来就很像「冒险者工会」。
我忍住不多看,先把视线收回到眼前那栋石头砌的小楼。
门楣上挂着一块木牌:
【城卫署】
门口两个穿着简易皮甲的士兵靠墙打哈欠,
看到队长回来,立刻挺直身子。
「队长。」
队长简单点头:「那几个半残的呢?」
「还在里面躺着,医官说药用光了。」其中一人回报。
队长哼了一声,侧头对我说:
「进来。
你不是说会治小伤?
让我看看你到底值不值两铜。」
他这种口气,勉强可以解读成「粗鲁版本的期待」。
我跟着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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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卫署里面b外头凉快,石墙把一部分热气挡在外面。
一楼是办公跟记录空间,有几张桌子、几架堆满纸卷的架子,
几个文书脸的人低头写写画画,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擦的细响。
队长没停步,直接往後走,推开一扇门。
「医官,我带了个会治癒的魔法士来。」
里头弥漫着草药味。
一个胡子花白、眼睛却很有JiNg神的老年男人抬头看过来,
袖子卷到手肘,手边是几卷简易绷带和一个药研。
「又是哪里弄来的野路子?」
他嘴上这麽抱怨,
眼神却已经开始打量我。
队长懒得解释太多:「你不是一直叫我给你弄个帮手?
这小子路上帮商队撑结界、处理重伤,至少没把人治Si。」
医官哼了一声,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跟教会那边要治疗士,推来推去推了三年,
不是说人手不足,就是说要先审查、要祈祷、要排队……
结果谁真的躺在这里?都是我们。」
他像是把那GU郁闷顺势丢到我身上,抬手朝我g了g指头。
「过来,让我看看你值不值我这几年被教会敷衍的份上。」
我走近。
「你会什麽?」
「简易治癒,小范围的止痛、促进恢复。」
我照【伪装状态】的内容回答。
医官点点头,嘴里还在碎念:「治癒、治癒……教会明明一堆神官,真要人来帮忙,就开始跟我讲什麽规章、配额。
你至少是活生生站在这里的,这点就赢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示意我跟上。
「来,先给你看一个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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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间靠墙排着几张简易木床,
上面躺着各种状态的城卫:
有人的手腕缠着绷带,
有人肋骨被木板固定,
有人膝盖包得厚厚的。
医官指向最靠近门的一张床。
「这个——腰。」
床上是一个壮实的中年城卫,整个人躺平,眼睛盯着天花板,脸微微扭曲。
「以前被马踢,」医官解释,「每逢变天或连续站太久就痛。
药草能缓一点,但根本治不好。
教会那边说什麽?这不是急症,照神意慢慢养。
神意会帮他站岗吗?不会,还不是我在这边想办法。」
他冷哼一声,抬下巴示意我:
「你要是能让他这几天值勤不至於痛到站不稳,
那就算你这次劳务有交代,也算你给我出口气。」
——腰伤旧患。
这种东西,对普通治癒术来说就是「出了力也只能抚平表面」。
但对【生命调律】来说,
这是一个很好的调整素材。
我走到床边,先蹲下来,跟那城卫对上视线。
他看起来有点不安,也有点不耐。
「会痛吗?」我问。
「废话。」他闷声道,
「但医官说让你试试,你别Ga0得b原本更糟。」
「不会。」我说。
「你可以睡着,或者盯着天花板都行。
我不会乱动你的骨头。」
——至少,外表看起来不会乱动。
我把右手按在他腰侧绷带的外面,
先启动最普通的治癒术。
手心浮出淡淡的光,
温度沿着布料、皮肤,一层一层往里渗。
医官在旁边盯得很紧,
我也清楚,自己现在每一个呼x1,都在被评分。
在「表面术式」平稳运转之後,
我才在意识里轻轻触碰【生命调律】。
视线里,这个城卫腰部的线条变得清晰:
?关节附近有一段细小的错位;
?软组织大片旧损;
?有些地方的血Ye流速,b旁边慢上一拍。
我没有妄想「一口气修到像新的一样」,
那会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我做的,是把那错位的关节——
——退回半格。
让压迫最严重的那一点,
从「被卡住」变成「只是紧」。
同时,用微量魔力,把那块旧伤附近的循环调快一点点,
让他的身T在接下来几天「突然恢复得特别好」。
外人看到的,
只是光停留久一点,气味还是草药味,
没有任何噼哩啪啦、骨头乱动的骇人景象。
几分钟後,我慢慢收回手。
「试着动一下。」我说。
城卫本来一脸「好吧让你玩玩」,
结果腰一动,整个人愣住。
他慢慢侧身,又慢慢翻回来。
眉头先皱了一下,接着松开。
「……怎麽样?」医官问。
「怪。」城卫先说出这两个字,
看到医官脸sE一沉,赶紧补一句:「不是坏的那种怪。
就是——」
他试着自己坐起来。
原本这个动作会让他痛到x1冷气,
现在只剩「酸」和一点「紧」。
「以前这样起来,腰会像被钉子戳。」
他一边b画一边说,「现在……还是有感觉,但没有那种要命的刺痛。」
医官眯眼,看着他一连串动作。
「再走几步。」
城卫下床,小心翼翼地走了一圈。
一开始步伐有点僵,
走到半圈,姿势就自然许多。
他走回来的时候,
眼神里已经没有刚刚那种「你最好别Ga0砸」的防备,
取而代之的是「有点不敢相信」。
「你用的是哪一派治癒?」医官转头问我。
我早就准备好说法:
「混合。
以前的老师说,
让身T自己修,by把它拉回来好。
所以我学的偏温和,
不会一口气把伤弄没,只是先让最糟的地方没那麽糟。」
这番说法,
跟我实际做的事完全对得上——只是不提「我有看见你的内在线条」这种东西。
医官盯着我看了几秒,
最後微微点头。
「至少你没乱动。」
他再补上一句,带着一点多年积累的火气:
「你这双手,起码b教会那堆只会说交给神意的人实际多了。」
然後他看向队长:「这笔帐,你可以记了。」
队长哼了一声,算是认可:
「好,入镇税抵掉。
只要这几天他腰没再痛到爬不起来,你就当是城卫署请过你一次。」
——Ga0定。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同时顺势把一点主动权拉回来:
「队长,医官。」
趁气氛还算友善,我开口:
「可以问几个……关於城里规矩的问题吗?
我没身分、也没正式记录,总不好一直当临时吧。」
队长挑眉:「你想办身分?」
「至少弄个不会一出门就被问你谁的东西。」
我坦白。
医官啧了一声:「这年头至少知道要问规矩的,b直接乱闯的好多了。」
他想了想,一边说一边伸手cH0U纸卷:
「在河叉镇,外地人常见的路线有几条——」
他摊开纸,在上面b给我看:
1.冒险者工会
「只要年满十六,没明显犯罪纪录,缴一点注册费,就能挂名。
工会有自己的牌子,你出去接任务,城卫看到牌子,
至少知道你是有地方登记的人。」
2.长住登记
「如果你打算在河叉镇待久一点,可以去镇政所,
找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例如商队队长、店主、城卫——替你作保,
登记成暂住居民。
住满一定时间、没惹事,日後可转成正式居民。」
3.教会附属
「会治癒的人如果愿意挂在教会名下,
教会那边有自己的身分记录。
——理论上是这样。」
他冷笑了一声:
「我跟教会申请治疗士申请到嘴都起茧,
每次不是说名额满了,
就是说得再等神谕、等调派。
结果呢?
躺在这几张床上的,还是我的人。」
队长补一句:「总之,教会有他们自己的规矩。
有人很吃那套,有人受不了。」
我点头,把每一条都记在心里。
「那像我这种暂时没钱的,能先去工会看看吗?」
「看可以看,」队长说,「登记要钱,接任务可以赚回来。
你今天劳务抵税,是因为我是队长,我说得上话。
工会那边我管不到。」
——合理。
公家T系帮我把「第一笔纪录」写进去了,
接下来得靠自己。
我趁机又问了几个小问题:
「工会跟城卫关系怎麽样?」
「看人。」医官先回答,「有的冒险者乱来,城卫就烦;
但魔物cHa0来的时候,要不是那些冒险者帮忙,
我们也忙不过来。」
「教会呢?」
队长耸肩:「神官有他们的权威,
但在镇上,出了教堂那块地,你惹事照样会被我抓。」
这句话让医官笑出声:「你就Ai讲这种。」
我心里有数了:
?冒险者工会=任务+最低限度「社会身分」。
?镇政所暂住登记=往「正常居民」靠拢的路。
?教会=治癒系的另一棵大树,只是根系跟世俗权力缠在一起。
三条路,都在这座小镇。
而我这个完全黑户,
已经在城卫署这里弄到了一笔「临时劳务纪录」。
下一步,就是选哪条路先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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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城卫署前,医官把我叫住。
「你那个治癒法,」他压低声音,「稳。
这几天要是有空,可以再过来帮忙处理一些慢X伤。
别白做,自有好处。」
我懂。
这不只是「顺手帮忙」,
也是在官方这边慢慢累积「这个年轻魔法士可信」的印象。
一出门,一阵路边摊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m0了m0怀里的布包——蒂娜塞给我的那一包。
「还好这里没有电脑系统。」
我在心里又自嘲了一句:
「但有纸、有帐、有人的眼睛。
要Ga0定身分,不只是填个表,
而是让别人记得你是谁。」
而这件事,我已经悄悄开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