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依赖越轨ABO > 04你真会吃
    厨房的方向,抽油烟机的噪声停下了,推拉门发出闷响。

    秦深转过头,方淮端着一碟清蒸鱼,脚上使了点劲,把推拉门踹到一边。

    他手上还戴着双手套,看起来有些笨拙,秦深总觉得他会把盘子打碎。

    “在聊什么。”

    方淮走近了些,头上的碎发在射灯下一晃一晃。

    “啊!”脚步一滑,他手里的碟子突然倒了一下,但很快又抓住了。

    秦深大步上前,帮他稳住盘子,扶着他的肩。

    “没事……”

    他低下头,只看见方淮的发旋,头顶的炸毛蔫蔫地垂着。

    方淮靠得有些近,一抬头,那根发丝挠过他下巴,眼神像水一样,几乎能把他的影子照出来。

    一阵淡淡的香气,像阳光下晒过的棉花,很缓慢地包裹住他。

    指尖突然被碟子烫了一下。

    “真的没事,不用扶,外套要脏了。”方淮站远了些,他垂下眼,搓了搓手指。

    棉花的气息从肩膀擦过,身后传来碗碟的脆响,他垂下眼眸,将厨房里剩余的菜都端了出来。

    回到饭厅时,方淮站在主位上,正把筷子递给周虔,见他出来,又自然地把座位让给他。

    他拉开座椅,坐在主位上,剩下两人一左一右,同时看着他。

    他没看方淮,转头和周虔说:“尝尝。”

    “您家的饭菜,好丰盛啊……”

    周虔没动筷子,那双狭长的眼睛弯了下,和对面的方淮说:“都是您做的吗?”

    方淮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第一次带同事回来吃饭。”视线转到秦深身上,看着他说,“也不知道你们爱吃点什么。”

    不是问周虔爱吃什么吗,看他干什么。

    秦深拿起筷子。

    “我都可以的,”周虔还在对方淮说话,“您做的菜,看起来就很好吃。”

    平时不觉得周虔说话这么殷勤啊。

    他横起手臂,探出筷子,在两人之间挡了一瞬,挑了一块鱼腹,放到周虔碗里。

    放在桌上的手指一蜷,周虔顿了顿,拿起筷子,转过头礼貌地说了句:“谢谢秦总。”

    好像没那么殷勤了。

    “我闲着在家里,”方淮还没动筷,十根手指搭在桌沿,像个小孩似的,“也没事干,只能做做菜了。”

    “对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手指按在桌上,“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小周。”秦深下意识回答。

    “周虔。”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说。

    ——两道声线,在半空撞在一起。

    秦深顿了顿,瞥周虔一眼,没说话。

    “啊?”方淮张了张嘴。

    他转过头,对上方淮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嘴角轻轻一扯。

    只是个称呼罢了。

    他开口:“周虔。”

    方淮像是松了口气,丝毫没反应过来什么,又看向周虔的方向,有些呆头呆脑地问:“哪个''''虔''''呢?”

    周虔对着他,眨了眨眼:“虔心虔意……的那个虔。”

    “好听。”

    木筷与瓷器敲击的脆声,像雨点落地。

    方淮又对他笑了,拿起手边的筷子。

    屋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夜风里有草木和泥土的气味。

    筷子碗碟和雨水的敲打声,夹在一起。

    餐桌的射灯,照亮大理石桌面的云母,浅蓝色的细闪,是方淮挑的。

    以前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似乎也不觉得筷子声这么吵。

    周虔把碗里的鱼腹吃完,又开始和方淮问:“这鱼好鲜,放了什么调料呢?”

    放了盐,油,还有一点姜葱。秦深在心里帮他回答。

    方淮好像还真来了点兴致,看上去恨不得当场就要把周虔拉进厨房,亲自教他怎么蒸鱼。

    “放了盐,油,还有一点姜葱。”方淮摸了摸脸,补充一句,“主要还是鱼比较新鲜。”

    “是水库鱼吗?”周虔竟然还能接下去,“吃着很结实。”

    “你真会吃!”方淮又开始了,顾着和他说话,好像连饭都不想吃了,“是水库鱼,我下午去市场买的。”

    有这么兴奋吗,一条鱼而已。他也不是没问过,当时怎么不见他这么兴奋。

    秦深没抬头,夹了条油麦菜,咬得有些慢,刚断生的青菜发出“咯吱”一声。

    方淮一顿,好像紧张了起来,马上转过来,讨好似的扒了口饭。

    像那种不肯好好吃饭、天天被家长警告的小孩。

    不像方淮,秦深吃饭速度很快,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方淮碗里还剩半碗饭。

    周虔的吃相要比方淮斯文些,但速度倒是和他差不多,面前的菜基本上都被他清空了。

    餐桌上,只剩四根筷子,偶尔交错。

    他扯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吃完了。你们聊。”

    “厨房里还有汤。”方淮朝他看来,嘴里鼓鼓囊囊的,吞咽一下,继续说,“我现在拿出来?”

    他没作声,方淮自觉地放下碗筷,起身往厨房的方向,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砂锅,看上去有点吃力。

    他突然想起刚刚那盘鱼,早知道让他来了。

    方淮的身体,不是小时候那只皮猴子了。

    “垫一下垫一下。”方淮几乎憋着气说话,脸颊微微发红,“老公帮我拿个垫子!”

    秦深还没来得及出手,只见周虔快速扫一眼餐桌,动作利落,抽了几张纸巾垫在空位上。

    年轻人有时候不够清醒——既不是老公,也不是垫子。

    他垂着眼,在餐边柜里找出隔热垫,把那几张纸巾拨到一边。

    方淮马上把砂锅放了上来,桌面都震了震。

    “呼……好像煲多了点。”他朝秦深笑了笑,带了点鼻音,不知道是累到了,还是在撒娇,“不过今天买的羊肉很新鲜。”

    下一秒,他好像留意到了什么,和周虔对视一眼,又捡起那几张被拨得皱巴巴的纸巾。

    “别浪费了,拿来擦桌子吧。”方淮轻声说。

    秦深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方淮看了过来,眨了眨眼,好像有点无辜。

    他看到这个表情,就想起小时候自己对方淮生气时,他装傻扮愣的样子。

    但他现在没有生气。

    他站起身,走到砂锅那边,接过方淮手里的汤勺,方淮自然地把碗递了过来。

    “要肉还是要汤?”他侧过头,望着坐在餐椅上的方淮。

    “今天要两块肉。”

    坐也不好好坐,明明还有外人在,他却把手撑在背后,像个小朋友一样,晃晃脚。

    “两块,”又比了个手势,“小小的就够了。”

    他把汤装好,递给方淮后,看着周虔:“小周。”

    周虔礼貌地笑着,站起身,端着碗,“您坐着吧,我自己来就行。”

    “我也想试几块……新鲜的羊肉。”

    汤勺明明在他手上,周虔却对方淮笑,笑完才看过来,伸出手想拿起汤勺。

    他没让,力度好像使大了些,汤勺在砂锅边缘敲出一声响。

    一滴汤,溅在手腕上。

    “碗放下吧。”

    视线从周虔手里的碗,一路移到他脸上,年轻人安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秦深突然笑了笑:“别客气。”

    周虔没动,只是笑容收敛了些,片刻后把碗放下。

    “谢谢秦总。”他重新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的笑。

    秦深没说什么,只是用汤勺舀着汤,舀着舀着就好像发现碗不够大,放不下肉了。

    他把整碗汤推给周虔。

    “尝尝。”又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指尖的油,“他煲的羊肉汤,挺好喝的。”

    周虔模样照旧,低着头,用勺子试了一口,轻声说:“好喝。”

    方淮似乎笑了笑,嘴皮子一动。

    秦深发现汤勺好像摆歪了,又调整了一下位置,“噔”地一声,汤勺刮过砂锅。

    方淮不说话了,低着头,夹着汤里的羊肉。

    空气里的肉味冷却了些,被夜风吹散。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秦深回到座位上,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你不喝吗?”

    拇指一顿,视线掠过方淮低垂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被闷在汤勺里。

    “发了短信,问你要不要喝的……”方淮的头埋得越来越低了,往碗里吹了口气,很怕热的样子。

    也是,他是猫舌头。

    秦深把新收到的邮件看完,手机还拿在手里,按掉锁屏键,才说:“没说不喝。”

    不知道方淮给他到底发了什么短信,十三条,听他的话,应该是和这顿饭有关的吧。

    手机就在手上,他突然有点想打开看看,但饭都已经吃完了,也没有倒回去看的价值。

    没有必要。

    方淮还是没抬头,只是把手伸了过来,他把碗放到他手里。

    指尖短暂地相触一瞬,方淮的手似乎有点凉,冰了他一下。

    他继续看邮件。

    一碗被装得满满的汤放回面前,几乎要洒出来,在大理石餐桌磕出一声响。

    淡棕色的汤液在瓷白的碗里晃荡着,停不下来。

    这是在耍小脾气吗?

    秦深放下手机,随手放在餐边柜上,拿起瓷勺。

    不和小孩计较。

    餐桌上,每个人都在各自喝汤,汤勺叮叮当当地响,药材和胡椒的辛辣气味。

    周虔第一个把汤喝完,紧接着那位猫舌头也喝完了,只有他因为看邮件耽搁了点功夫,还剩了几块肉。

    方淮擦了擦嘴,站起身,叠起碗筷。周虔也马上站了起来,将桌上的厨余扫到骨碟里。

    “坐着吧。”方淮弯了弯眼睛,但秦深总感觉他兴致不高。

    虽然不知道方淮为什么不开心,他还是喝快了点。

    “我在家也经常洗碗的。”周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不用担心我把碗筷摔碎。”

    “哪能让客人洗碗呀。”

    方淮笑着,那根翘起的头发重新出现了,看来是压不下去。

    其实方淮没比周虔大多少,估计也就大个一两岁,但和周虔说话时的口吻,就好像和他才是同一个年龄的一样。

    尽对他幼稚。

    方淮走到周虔身旁,直接把他手里的筷子抢下,肩膀好像贴到一块儿了,但周虔挡着,角度问题,他看不见。

    眼皮一跳,碗不轻不重地磕在桌沿。

    他缓缓抬头,只看见年轻人宽阔的身型,利落的肩线旁冒出几根乱蓬蓬的头发。

    视线随着那几根碎发移动,只见方淮动来动去的,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秦深换了个姿势,下巴撑在指骨上,稍稍低下头。

    方淮的脸重新出现了。

    “你也用''''贝尔’洗衣服吗?”他看见方淮的嘴唇一张一合。

    在说什么傻话,怎么突然说到洗衣服。

    他又稍稍换了个姿势,下颌压低。

    周虔似乎愣了一下,“啊……”

    侧脸的线条突然动了动,是周虔在笑:“是的,您也用这个牌子?我觉得柔顺效果挺不错的。”

    “味道也好闻。”他补充一句,“玫瑰薄荷味的……那款。”

    “怪不得,好熟……”方淮若有所思,“原来是玫瑰薄荷吗?我只知道牌子,没留意是哪个味道。”

    他们家有玫瑰薄荷味的东西吗?

    秦深没说话,不动声色地闻了闻袖口。

    松木味的,找不出一点杂质。

    把餐具收齐之后,方淮进了厨房,周虔原本还想帮忙,被他半软半硬地赶了出去。

    水流打在碗碟上,和低沉的雨声一起。

    周虔回到饭桌上,但还没坐下,只是像在请教一样,和他说:“您太太挺好相处的。”

    “是吗。”秦深不置可否,“以后你就知道了。”

    “是吗。”周虔笑笑,眼睛却没怎么弯,“那可能是沾了您的光。”

    秦深没表示,只是看了看他的座位,周虔识趣地坐下。

    “他……”话到嘴边,突然顿了一下,秦深重新开口,“照顾这事,我还没和他说。”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周虔安静地听着,过了几秒才道:“您家阳台方便吗,我待会想去抽根烟。”

    秦深点点桌面,缓慢地说:“垃圾桶在桌底。”

    厨房里的水声渐渐停了,碗碟碰撞的声音不时响起,像钟声催促。

    周虔把玻璃门推开,湿冷的气息穿透他的身体。

    此时正在下着毛毛雨,细密的丝线夹在夜风中,覆上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他转过身,把玻璃门关上,方淮正从厨房出来,甩着手上的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对视一秒,下一刻,方淮把头转开,对着秦深的方向,笑着说了什么。

    似乎是比在他面前,笑得更真实一些。

    玻璃门密不透风地关上。

    身后传来交谈声,他没细听。

    轻轻嗤了声,指尖在口袋里摸了几秒,他把烟掏了出来。

    一包最经典的ESSE女士烟,味道淡得像在抽风。

    一只粉红色的防风打火机,点了两下,才把烟点着。

    身后的交谈声似乎变得激烈了,方淮的声线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像在哽咽。

    周虔深深抽了口烟,将烟雾用力压进肺里,把夜风吐了出来。

    他抬起眼,夜色浓重,不见一丝赤红,只有沉默流动的云层。

    雨丝纷飞,在昏黄的射灯下无所遁形。

    第十三号台风即将离开本市。

    适合航班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