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全员加班日常
晚上九点十七分,办公室的日光灯苍白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极了此刻团队成员脸上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一GU紧绷的沉默,混杂着冷掉的咖啡气味和细不可闻的叹息。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直属主管陈泰明的咆哮声,彷佛一颗投入Si水中的巨石,打破了寂静,涟漪是众人猛然一缩的肩膀与更加低垂的头颅。他站在白板前,上面密密麻麻的专案时程表,此刻像一张嘲讽的脸。红笔狠狠划过「最终测试」的栏位,力道几乎要刺穿板子。
「後天!後天就是交付日!客户不是请我们来喝下午茶的!现在测试卡关,问题出在哪里?林若晴,你告诉我!」他的矛头直指坐在会议桌中段,始终沉默看着笔电的资深产品经理。
林若晴抬起头,三十五岁的脸上刻划着长年与压力共存的冷静,但眼底那抹难以察觉的疲惫,如同窗外深沉的夜sE,浓得化不开。她没有立即回话,指尖在触控板上轻滑,调出问题纪录。
「泰明,测试卡关的主要原因是规格在最後一周还有变动,加上开发环境不稳定,这不是单一环节——」
「我不想听原因!」陈泰明挥手打断,他的C控型领导风格在压力下更加显着,习惯用情绪施压来转嫁自己对专案失控的焦虑。「我只看结果!结果就是现在火烧PGU了!若晴,你是这个案子的产品负责人,你最有经验,这个时候你不扛,谁扛?难道要我这个主管跳下去帮你们写程式吗?」
「扛下整个进度落後」。这句话像一把熟悉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林若晴T内某个自动导航的开关。过去无数次,只要听到这样的指令,她就会像被输入程式的机器人,默默点头,然後转身投入无止境的救火工作中。
这一次,她感到x腔一阵熟悉的闷痛,彷佛有无形的重量压了下来。她深x1一口气,那句在心里练习过无数遍的「这不是我一人的责任」,在舌尖转了转,最终还是被更强大的习惯压了下去。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交付期限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她闭上眼半秒,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纯然的理X。「我明白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不带一丝波澜。「我会处理。大家听好,我们现在重新分配任务。雅婷,你负责把这周所有变更的规格文件重新校对一次,列出与原始版本的差异点。阿杰,你联络云端服务商,确认他们那边的环境设定是否与我们同步??」
她有条不紊地分配着任务,声音稳定,像在陈述一个与自身无关的计画。团队成员像是找到主心骨,纷纷动了起来,尽管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疲惫。
「又要加班了??」角落里,有人低声嘟囔。
就在这时,新进同事张雅婷被点名负责繁琐的文书校对,或许是连日压力与突如其来的指责让她承受不住,她眼眶一红,竟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声啜泣起来。「对、对不起??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规格一直改,我、我真的跟不上??」
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结。过去的林若晴会立刻起身,递上面纸,用温柔的语调安抚,甚至把张雅婷的工作接过来自己做,只求快速平息风波。
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张雅婷,顿了两秒,然後平静地说:「雅婷,先深呼x1。眼泪不能解决问题。我分配给你的工作是你职责范围内可以处理的,请先专注把差异点列出来,这对我们排查问题很重要。」
她的语气没有不耐,也没有过度同情,只是一种就事论事的冷静。课题分离
张雅婷愣了一下,似乎没等到预期中的安慰,哭声稍歇,但表情更加委屈,默默低下头cH0U着鼻子。其他同事交换着复杂的眼神,觉得若晴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人情味」。
会议在低迷的气氛中结束。陈泰明丢下一句「我明天早上要看到进度」,便拎着公事包离开,彷佛之前的狂风暴雨与他无关。
林若晴留下来,和几个核心成员继续奋战。她帮大家订了宵夜,一起检查程式码,讨论解决方案。表面上,她依然扛起了所有,指挥若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有个声音在冷冷地质问:为什麽又是我?为什麽明明不是我造成的问题,最终收拾残局的却是我?
凌晨一点,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梳洗过後却毫无睡意。她拿起手机,预约了线上心理谘商。每当她感到即将被这种「习惯X扛责」压垮时,谘商成了她唯一的浮木。
隔天中午,利用短暂的休息时间,她戴着耳机,出现在手机萤幕的另一端。
「??所以,你明明知道责任不全是你的,但你还是选择默默承受下来?」谘商师的声音透过网路传来,平稳而中立。
林若晴r0u着酸涩的眉心,苦笑道:「是。因为我不扛,就没人做。团队会散掉,案子会开天窗。陈泰明只会在那边吼,然後把烂摊子留给我。我好像??没有选择。」
「听起来,你把主管的课题——管理专案风险、稳定团队情绪——以及同事的课题——适应工作压力、完成份内任务,都揽到自己身上了。」谘商师温和地指出。「若晴,我们上次谈到的课题分离,还记得吗?情绪,是别人的责任,不是你的功课。你可以选择专业地完成你份内的工作,但无需为他人的情绪和失职负责。」
「可是,如果我不做,事情就会变糟啊!」林若晴忍不住反驳,这是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事情变糟,是谁需要面对的後果?是你,还是你的主管?还是整个团队各自该承担的部分?」谘商师轻声反问。「把别人的课题还给他们,或许,才是让他们成长的开始。而你,才能空出手,处理真正属於你的课题——例如,好好睡一觉。」
谘商师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林若晴结束通话後,看着办公室窗外明亮的yAn光,再回头看看萤幕上混乱的专案档案,以及团队成员们依旧有些萎靡的神sE。
她默默地打开一个新的记事本档案,敲下了标题:
【我的课题vs不是我的课题】
在左边,她写下:确保产品逻辑正确、协调开发资源、按时交付我负责的部份??
在右边,她迟疑地写下:主管陈泰明的情绪、张雅婷的抗压X、团队整T的士气??
写完後,她看着右边那长长的列表,突然觉得有些荒谬。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不自觉地试图完成一份永远也写不完的、属於别人的考卷。
她阖上记事本,深深x1了一口气。改变的念头,如同潜藏在冰层下的种子,开始悄然萌发。而她知道,第一个风暴,往往来自於你不再愿意当那个永远的救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