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总算老实地做作业听讲,两人写了一会儿题,匆忙吃过饭,便坐车往学校赶。
晚上是物理和数学的小测,路远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感觉脑袋被吸干精华一般,他从未觉得那么空虚又沉重。两小时下来,他没写出来几道题,答的倒是近乎全错。
欧文婷晚自习结束,把路远给叫住了,说有事儿找他。
路远一听就知道一定是卷子的事情,其实数学选择题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不简单,属于高考必拿分,除了最后两道压轴容易错之外,其他题目必须全对。
如果路远只错三四道,欧文婷没准不会来找他,但他只对了三四道,这就有点说不过去。
欧文婷看着他的试卷直皱眉,一句话不说,路远低头看鞋,脖子都快弯成九十度,最后欧文婷叹了一口气,既生气又无奈,“路远同学,你知不知道这次你小测考了多少分?”
路远闷闷地嗯了一声。
“二十一,我教书这么多年,这分数第一次见。听说你跟程峰走挺近,没事就跟人家多学学啊,快高三了要收收心。”
估计欧文婷被这么低分气懵了,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说从明天开始下午要去学校自创的补习班补数学,随后草草交代他两句就放人。
“我靠,考个小测也要去补习班,欧文婷疯了吧,只是一次小测而已,又不是月考,那么重视干嘛。我明天约了吴豪踢球,啧我还挺想去踢的,都怪欧文婷剥夺我休息时间——好烦啊!”路远十指插进头发里,崩溃得狂抓脑袋。
程峰瞥他一眼,“你下次考好不就好了。”
路远叹气:“鬼知道这补习班开多久,下次又是多久之后,要是一直开到期中考,我特么也太倒霉了。”
补习班是由学校老师自发组成的,专门为成绩较为落后的同学提升,路远抵达补习班的一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惊喜地喊道:“余山,看后面。”
余山回头,露出高兴和惊讶的表情,他拂了拂翘起的领口,局促地笑道:“唉远哥,你也来补习啊。”
“嗯……欧文婷硬要我来,你呢,也欧文婷叫来的?”
余山点点头,“是啊,她昨天把我们班的人都骂一遍,我本来想逃的,结果欧文婷要点名儿。”
“你胆太肥了吧,欧文婷叫的你也敢跑,反正我是不敢。”
余山忽然凑到他耳边,轻声轻气地说:“前天那个谁,没跟来啊?”
路远看了看他的表情,一副肚子憋话的模样,指定没什么好事:“他啊大学霸跟来个屁,你怎么这样看我,有事要说?”
余山似乎被戳穿想法,心中一惊,踉踉跄跄地说:“其实也没什么,那个远哥问你件事,我要是说了你可别揍我啊!”
路远瞥他一眼,“得是你先说出来。”
余山犹豫片刻,“你是不是喜欢前天那个谁啊?”
路远懵了,“哪个?”
余山道:“就那个姓程叫什么那个。”
路远惊得说不出话,害燥忽然窜上脸颊,瞬间红扑扑,“我跟他是好哥们,你你特么瞎眼了,哪看出来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余山一脸惊讶,“难道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路远都不知道余山脑子里装的什么狗屁沙雕思想,他特么是个男的,怎么会对男人感兴趣,不管咋说,怎么也得是个女人,这性别都对不上号,他怎么会想到这层关系。
路远气道:“余山,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余山被他骂得快吓哭了,一副委屈样道:“我这不是看他给你夹菜吗,我又不知道,再说了,现在跟同性恋又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此话一出,路远居然脑子听宕机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把刚说的话消化完,“不是,你说什么,程峰给我夹菜就等于喜欢我?他那是见着我没手吃饭才帮忙夹的好不好。余山我告诉你,你这嘴以后可要堵严实了,哪天说错话,别人把你揍死,我都不带来救你。”
余山吓坏了:“别啊远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既然不是就不是,那么大反应干什么,我还以为你俩真成了。”
路远见余山压根不长教训,气得还想再教育一番,但余山转头不知瞥到什么,脸色惊恐万分,随着那个方向,路远转身一看,是程峰过来看他。
“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寻思去吧你。”说着,他从座位站了起来,朝走廊的人喊道:“程峰!”
余山看着路远高高兴兴过去的样子,眼睛闪过落寞和哀伤。
“你怎么来啦?”路远笑道。
程峰怀里抱着一盒饭,还往外冒飘香的热气,“我听人说你洗完澡后就直接来这里,想着应该没有吃饭,就帮忙多带一份。”
“谢谢啊,你吃了没?”
路远惊喜地接过来,他没想到在谈恋爱之前,还会吃上别人给他带的饭,心跳加速得像坐了一趟过山车,越看那双洁白如玉的手越稀罕,越看越觉得像女人的手,甚至更为细腻干净。
这些词用在别人身上,路远还认为花里胡俏,可要是放在程峰身上,他怎么就这么顺眼呢。
“我吃了。”程峰抬头看向教室内,眉目略过坐窗台偷偷观看的余山“你和你朋友在同一个班补习?”
“他也被罚了,不过我比他高两分,你别去告诉他。”路远笑着,小声道。
程峰无奈地说道:“高两分你也有理了。”
“两分也是分,好了我要进去吃饭,谢谢你啊程峰。”路远挥挥手告别,随即走回教室,进了屋还不忘给程峰挥手。
余山闻到一股香味,一打开饭盒,是今晚的饭菜,羡慕道:“姓程的给你带饭来啦,真羡慕,我刚洗完头就过来了,今晚估计只能吃泡面,你说咱小卖部倒了是为啥啊,一行李装那么多东西麻烦死了。”
路远拿起勺子吃饭,没空理会他,结果余山巴结凑过来吵着要吃,路远烦的不行,让他逮只虾吃。
数学补习的老师是欧文婷,她把昨晚的试卷复制一遍,各发一份,做好后开始讲解。
听的时候,路远满脑子都是余山说的“你俩是不是那种哦你好关系”,他就想起程峰那张清秀洁白的脸蛋,越想越称心,然后开始幻想如果他和程峰好上了会发生什么,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么一想,路远发现程峰除了带个把以外,没啥不好的,甚至有时候还比交女友更放心,好像跟男的一起过,也没他想象中那么感到反感,反倒还挺适应。
有时候吧,他就觉得自己吃了迷魂药不知好歹,但想来想去,程峰两字已经无法从他生活中抛开,他也没法躲了,毕竟学校宿舍补习哪都能面对面碰见。
既然躲也躲不了,逃也逃不掉,那还能怎么样,就这么凑合过吧。这是路远听完课后得出的结论。
“路远呐,你做了第二遍还是不会吗?”欧文婷看到满页错题,实在无法理解,她觉得听她讲完习题,怎么也能多对几道,可事实确实相反,而且还不止路远一个,“余山同学,你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比昨晚多错几道。”
余山低头,戳着自己的衣服,“老师我没听懂。”
路远数学底子特差,属于听了就忘的调子,加上他刚才想太多,基本等于没听,便半蒙半猜地乱写,然后糊涂地交上去,出了这种事,是可以想象的。
接下来的日子,路远见着程峰就跟躲阎王爷似的,假装与别人聊天。
程峰连续好几天想和路远搭话,可等他靠近一瞬间,却见对方突然避开自己,他的神情闪过一丝悲伤和落寞。
他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别人故意躲他,他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做得不好,是不是哪得罪了人,他会感觉十分内疚、恐慌、焦躁不安。
程峰知道路远故意躲他,他也不会自讨苦吃,可他每次见到人时,总会把不要再找路远的事情给忘记,不由自主地上前找他,然后再度被人抛弃。
他舍不得路远对他的好,害怕某天被路远抛弃,也很害怕有一天泡沫消散回到现实,就像是一场美梦一样。
现在的程峰就好像一只流浪街头的狗狗,受了委屈也只能自我安慰。
也许是思念成疾,第二天早上,程峰发烧了。
路远刷牙的时候,见程峰仍然躺床一动不动,便叫了两声,可程峰依旧毫无反应,看着那张虚弱不堪、苍白的神色,路远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比常人体温更要滚烫,在这一刻,路远意识到程峰发烧的事实,连早饭也不吃了,直接把人背去校医室。
路远扛起程峰两只腿,踹关了门,冲了出去。
手臂软绵绵地搭在结实的肩膀上,温热的脸颊因感受凉意而蹭了蹭冰冷的肌肤,像小猫柔毛一般,程峰睡容安详,似乎感到舒适和满足。
路远眼睛布满血丝,喘着粗气,一口气跑几层楼梯,用极限的速度上坡,将程峰带到校医室,即便到地方了,他仍然惊魂未定,不知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