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鬼市风波过后,厉骁确实安分了一段时日。

    那卷名为《双极剑》的剑诀,不愧是沈寂给出的东西。厉骁虽是被迫修炼,但上手之后,却震惊于其中蕴含的精妙。剑意绵密,攻守兼备,更重要的是,这套剑法与沈寂的“濯雪”剑意相辅相成。

    当两人一同在听雪阁后的竹林练剑时,双剑合璧,灵力互通,那种灵魂深处都在共鸣的快感,竟比上床还要让人上瘾。

    但也正因如此,厉骁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精心饲养的鹰。

    爪牙锋利了,却被死死拴在主人的臂弯里。

    ……

    “血魔老祖虽然跑了,但他手下的头号护法‘血僧’还在青云宗地界徘徊。”

    听雪阁内,沈寂将一份情报扔在桌上,神色淡漠,“此人手里拿着那晚拍卖会的一件半成品法器,必须追回来。”

    厉骁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拿起情报:“我去!”

    他在听雪阁里都要憋疯了,急需见点血来开开荤。

    沈寂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并没有阻拦,只是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厉骁的心口。

    那里,正潜伏着那只名为“同心蛊”的活物。

    “去可以。”

    沈寂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记得我的规矩吗?”

    “记得,记得。”厉骁有些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不准离开你百里范围,不准动修魔的念头。我都背烂了。”

    “百里之内,是我的底线。”

    沈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厉骁,别试探我。越过这条线,后果你受不起。”

    “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厉骁满口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百里?那血僧就在五十里外的黑风岭,杀个来回绰绰有余。他厉骁办事,什么时候失手过?

    ……

    黑风岭,残阳如血。

    厉骁一身黑衣,脸上戴着修罗面具,手中的短刀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寒芒。

    那“血僧”虽然凶悍,但在厉骁这个暗部首领面前,依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哪里跑!”

    厉骁冷喝一声,身形如电,紧追不舍。

    那血僧也是个狡猾之徒,见打不过,竟然燃烧精血,施展血遁之术,化作一道红光疯狂向西逃窜。

    “想跑?”

    厉骁杀得兴起,眼底的戾气被彻底激发出来。

    前几日被沈寂压在床上折腾的憋屈,此刻全部化作了对敌人的杀意。他绝不允许这只猎物从手心里溜走。

    追!

    风声在耳边呼啸,景物飞速倒退。

    六十里……七十里……八十里……

    厉骁眼看着那血僧就在前方不远处,只要再给他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能追上,然后一刀砍下那个光头!

    九十里。

    前方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那是青云宗地界的天然分界线,也是沈寂划下的百里红线。

    那血僧显然也是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河对岸的密林里。

    厉骁停在了河边。

    他看着那条河,心脏处的同心蛊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轻轻跳动了一下,像是在警告。

    “该死……”厉骁暗骂一声。

    如果现在停下,这几天的追踪就前功尽弃了。那是血魔老祖的护法,如果能拿着他的人头回去,沈寂就算生气,应该也会看在他立功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就这一次。”

    厉骁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赌徒般的疯狂。

    “杀了他我就立刻回去,绝不耽搁!”

    他身形一纵,化作一道黑影,毫不犹豫地跨过了那条河。

    一百零一里。

    并没有天雷勾地火。

    厉骁心中一喜,看来这蛊虫也没沈寂说得那么邪乎?

    他加快速度,很快便追上了已经力竭的血僧。

    “跑啊?怎么不跑了?”

    厉骁落在血僧面前,手中短刀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既然跑不动了,就把脑袋借我一用。”

    血僧背靠大树,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绝望。

    厉骁不再废话,举刀便砍。

    然而——

    就在他调动灵力,准备必杀一击的瞬间。

    “咚!”

    心脏猛地一缩。

    那不是普通的疼痛。那是一种仿佛心脏被人活生生捏在手里的窒息感。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酸麻和空虚,顺着心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呃——!”

    厉骁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厉骁捂着胸口,额头上冷汗如雨下。体内的灵力像是被瞬间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那是同心蛊的发作。

    没有沈寂的灵力安抚,一旦越界,这只蛊虫就会开始吞噬宿主的灵力,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哈……哈哈……”

    原本闭目等死的血僧,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大笑。

    “天助我也!看来你这小子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局势瞬间逆转。

    猎人变成了猎物。

    血僧捡起地上的禅杖,一脸狰狞地走向瘫软在地的厉骁。

    “青云宗的暗部首领?厉骁?没想到吧,今天你会死在洒家手里!”

    厉骁死死咬着牙,拼命想要调动哪怕一丝灵力,但身体却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除了颤抖,给不出任何回应。

    恐惧。

    久违的恐惧笼罩了他。

    看着那高高举起的禅杖,厉骁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死,而是——

    沈寂是对的。

    离了他,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去死吧!”血僧怒吼一声,禅杖带着破风声狠狠砸下。

    厉骁绝望地闭上了眼,脑中恍惚闪现出不属于他的记忆。

    “轰——!!”

    一声巨响。

    并没有疼痛传来。

    一股熟悉的、冷冽的檀香气息,在瞬间包裹了他。

    厉骁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他身前。

    那根重达千斤的禅杖,被那人仅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

    “沈……沈寂……”厉骁的声音在发抖。

    沈寂没有回头。

    他看着面前一脸惊恐的血僧,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动我的人?”

    沈寂淡淡开口。

    “咔嚓。”

    那根精铁打造的禅杖,在他指间瞬间崩碎成齑粉。

    下一秒,濯雪剑出鞘。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一道简单的白光闪过。

    血僧连惨叫都没发出来,身体便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草地。

    沈寂衣袖一挥,一道灵力屏障挡住了那些脏血,连一滴都没溅到身上。

    四周恢复了死寂。

    厉骁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心里升起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一种比死还要可怕的战栗。

    沈寂缓缓转过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厉骁,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被背叛后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一百零五里。”

    沈寂轻声报出了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