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朗拖着酸疼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进酒吧更衣室。
每走一步,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就传来一阵鲜明的酸痛,让他忍不住皱眉。
他换好工作服,刚系上围裙,就听见身后传来同事小李戏谑的声音:
“哟,齐朗,这衣服不错啊。”
小李靠在储物柜旁,目光在他身上那件崭新的白T上扫了一圈,吹了声口哨,“挺贵的吧?怎么,卖屁股了?”
齐朗系围裙的手一顿,嘴角抽了抽。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料子确实柔软舒适,但他对品牌一窍不通,根本没多想。
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笑着回了一句:“这衣服很贵?不认识啊。”
小李夸张地瞪大眼睛,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衣领:“我靠,你真不知道?这牌子一件T恤顶你半个月工资!”
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老实交代,该不会真去……”
齐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张冰蓝色瞳孔的脸,以及便利贴上那几行冷淡的字迹。
他强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轻描淡写地摆摆手:“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这么贵。”
小李还想再八卦几句,齐朗已经转身往外走,动作因为身体的酸痛而略显僵硬。
他听见身后同事意味深长的笑声,以及一句半真半假的调侃:“行啊齐朗,看不出来啊,有金主了?”
齐朗没回头,只是背对着挥了挥手,语气轻松:“滚蛋,干活了。”
走出更衣室,酒吧的灯光和喧嚣瞬间将他淹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身体的不适和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挂上职业性的微笑,走向吧台。
不就是被睡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边擦拭酒杯,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反正那混蛋技术还行,衣服和饭也够意思,就当白嫖了!
可当他无意间瞥见镜子里自己脖颈上若隐若现的红痕时,耳根还是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他猛地拉高了衣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王八蛋。”
晚自习的教室灯火通明,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压低了的讨论声。
齐朗正对着一道数学题绞尽脑汁,班主任忽然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主任敲了敲讲台,“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齐朗漫不经心地抬头,目光触及那个身影,骤然凝固——
金色的短发在日光灯下泛着冷调的光泽,冰蓝色的瞳孔淡漠地扫过整个教室,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那张脸,那张不久前才在极致亲密与失控中见过的脸,此刻却以这样一种方式,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视线。
齐朗的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几乎是瞬间低下头,假装捡笔,血液却轰地一下冲上头顶,耳根烫得惊人。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班主任简单介绍了一下名字,发音有些奇特,齐朗根本没听清,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只看到那个男人,不,现在应该是少年了。
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安静地站在讲台旁,那股酒吧里的强势和侵略性被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大家欢迎新同学,以后互相帮助,熟悉一下。”班主任说完便离开了。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毕竟,这样外貌出众又气质独特的新同学实在少见。
有几个大胆的同学已经围了上去,试图搭话。
“嘿,新同学,你从哪里转来的?”
“你的眼睛颜色好特别啊!”
“你会说中文吗?”
齐朗死死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观察着。
他看到那个金发少年面对围过来的同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然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他抬起了手。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流畅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动作清晰却陌生。
围着的同学们都愣住了,脸上的热情和好奇瞬间变成了茫然和无措。
“呃……手语?”
“这……看不懂啊……”
“原来他不能说话吗?”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恍然大悟和些许尴尬的同情。
原本热闹的包围圈很快冷清下来,同学们面面相觑,最终都讪讪地散开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偶尔还有人好奇地回头张望几眼。
齐朗怔怔地看着那个独自站在教室前方,重新被孤立和安静包裹的身影。
看着他冰蓝色瞳孔里那片似乎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
一模一样的脸。
一个在酒吧里恶劣又强势,逼得他哭泣求饶,事后却会给他清理上药,准备衣服和饭菜。
一个在教室里沉默疏离,因为无法言语而被同龄人,无形地隔绝开来。
巨大的反差和疑问,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齐朗的认知。
他盯着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沉寂的蓝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熟悉的、恶劣的、或带有温度的影子。
却没有。
那个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散开的人群,仿佛早已习惯这种反应,然后径直走向教室最后排那个唯一的空座位。
恰好,就在齐朗的斜后方。
齐朗能感觉到他走近的脚步,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极淡的某种清冽的香气。
与他记忆中酒吧里那混合着酒气和情欲的气息截然不同。
他僵硬地坐在原地,后背绷得笔直,根本不敢回头。
齐朗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指尖因为用力攥着草稿纸而微微发白。
晚自习的灯光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斜后方投来的,冰冷而专注的视线,像芒刺在背。
最终,好奇心。
或者说某种更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冲动,战胜了窘迫和迟疑。
他猛地抓过桌上的草稿纸,唰唰写下两行字,几乎要戳破纸背:
「你叫什么?」
「你有兄弟吗?和你长得很像,长头发的。」
写完后,他做贼般飞快地左右瞥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才僵硬地一点点地将那张草稿纸推到斜后方的桌角。
他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几秒后,一只骨节分明,异常好看的手伸了过来,指尖轻轻压住了那张草稿纸。
齐朗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手。
他看到那只手拿起旁边一支极简的黑色钢笔,在他潦草的字迹下方,缓慢而有力地写下了三个字。
笔锋锐利,结构冷峻,一如写字的人。
「神晏如」。
只有一个名字。
关于兄弟的问题,那片空白之下,是彻底的、无声的忽略。
神晏如。
齐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古怪,疏离,带着一种不似人间的冷寂感,却又奇异地贴合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所以……那个酒吧里的混蛋,是神晏如的兄弟?长发?还是说……
他盯着那三个字,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下意识地还想再写点什么追问。
然而,那只手却将钢笔轻轻放回了原处,连同那张草稿纸一起,用指尖推了回来。
动作干脆,没有丝毫留恋。
齐朗抬起头,恰好撞入神晏如看过来的目光。
那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完全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齐朗一眼,便漠然地转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流从未发生。
只留下一个名字,和更多盘旋的疑问。
齐朗捏着那张写着神晏如三个字的草稿纸,指尖微微发烫,心里那点关于“混蛋兄弟”的猜测变得摇摇欲坠。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是赦令,齐朗几乎是立刻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低着头就想往外冲。
他心乱如麻,只想赶紧逃离那个金发蓝眼的新同学,带来的巨大压迫感和谜团。
然而,他刚走出教室没几步,就清晰地感觉到有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脚步声很轻,却存在感极强。
齐朗后背发毛,猛地回过头——
神晏如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冰蓝色的瞳孔在走廊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像两盏不会熄灭的冷焰。
“我靠!”齐朗吓得往后跳了一小步,心脏砰砰直跳,“你…干啥呢?”
神晏如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翻转屏幕给齐朗看。
「回宿舍。」
齐朗:“……”
去宿舍楼确实是这条路没错。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转身继续走,神晏如依旧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这段路变得格外漫长和煎熬。
齐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再次放慢脚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不死心地问:
“那个……神同学,你真的没有兄弟吗?就……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但是头发长一点的?”
神晏如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
齐朗锲而不舍:
“他是不是叫神什么?或者……呃,可能不姓神?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吗?”
神晏如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脚步未停。
齐朗跟在他旁边,像个嗡嗡叫的蜜蜂:
“说不定是你失散多年的双胞胎?或者表哥堂弟?真的超级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气质有点……呃,不太一样?”
这一次,神晏如终于有了反应。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了齐朗一眼。
然后,在齐朗期待的目光中,他抬手,非常干脆地,左右各一下,摘下了两只耳朵上几乎看不见的小巧的助听器。
世界瞬间与他隔绝。
他面无表情地将助听器揣进口袋,继续迈步向前走,彻底将齐朗和所有噪音抛在身后。
齐朗彻底愣在原地,张着嘴,看着那个彻底陷入寂静世界的背影,剩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不记得那个酒吧里的男人,耳朵上有没有戴这东西。
当时的灯光、情绪、一切都太混乱了……
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和更大的困惑涌上来,他闭上嘴,沉默地跟在神晏如身后,一路无话地走到了宿舍楼。
直到走到自己寝室门口,齐朗掏出钥匙,才发现神晏如还跟在他身后。
他忍不住再次转身,有些无奈又有点烦躁地问:“你跟着我干啥?你宿舍在哪?”
神晏如伸手指了指齐朗正要打开的那扇门上的门牌号。
然后,在齐朗逐渐瞪大的眼睛注视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崭新的钥匙,在齐朗眼前晃了晃。
金属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齐朗的大脑宕机了几秒,猛地抬头再次确认门牌号。
没错,是他住了快两年的单人间二人宿舍,另一个床位一直空着。
所以……
这个新来的金发蓝眼的,疑似酒吧混蛋兄弟,或者本人的转学生神晏如……
就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新室友?!
齐朗看着神晏如面无表情地用钥匙利落地打开门,率先走进他们的宿舍,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宿舍里只剩下两人,空气安静得有些凝滞。齐朗局促地坐在自己的书桌旁,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对面的神晏如。
对方已经脱下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
正神色自若地整理着书架上的新书,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完全没觉得和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同处一室有什么不自在。
那副冷静淡然的样子,和酒吧里那个恶劣强势的男人截然不同,却又顶着同一张脸。
齐朗心里的疑问像猫抓一样难受。
他憋了又憋,最终还是没忍住,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那个……神同学,你是中国人吗?”
神晏如整理书册的手顿了一下,转过头,冰蓝色的瞳孔看向他,然后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齐朗看着他那头纯粹的金发和那双无法忽视的冰蓝色眼睛,心里的违和感更重了。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问了个极其冒失的问题:“纯的?没有混血?”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太私人也太不礼貌了。
神晏如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身,径直朝齐朗走过来。
齐朗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神晏如在他面前站定,没有拿出手机,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他只是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握住了齐朗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摊开。
然后,他用食指的指腹,在齐朗的掌心,一笔一划地、缓慢地写了一个字。
「病」。
指尖划过掌心的触感清晰而灼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痒意和郑重。
那个字的笔画结构,通过皮肤的摩擦,清晰地传递过来。
齐朗猛地愣住了,抬头看向神晏如。
神晏如也正看着他,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波澜,也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只是平静到甚至带着一丝……坦然?
齐朗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混血,而是某种疾病导致的白化症状,影响了毛发和瞳孔的颜色。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为自己唐突的冒犯和下意识的偏见。
他猛地抽回手,脸颊发烫,语无伦次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神晏如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书桌,仿佛刚才只是解答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齐朗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触感和那个字的轮廓。
病。
所以,酒吧里的那个人……如果他不是神晏如的兄弟,那难道真的是……
一个荒谬又令人心惊胆战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在他脑子里疯狂滋生。
齐朗的心跳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看着神晏如那双冰蓝色的,又毫无情绪的眼睛,一个冲动,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最后的希冀:
“你……认识我吗?”
神晏如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齐朗瞬间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蠢。
他们今天是第一次在学校见面,他怎么会认识自己?
他尴尬地收回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试图给自己找补,声音低了下去,更像是自言自语:
“呃……我的意思是,我认识一个……和你长得特别像的人。”
就在这时,神晏如忽然动了。
他伸出手,再次拉过齐朗的手腕。
齐朗的心猛地一跳,以为他又要写字。
然而,神晏如只是拉着他的手,没有立刻动作。
他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专注地凝视着齐朗,似乎在观察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后,他拉着齐朗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齐朗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衬衫下传来的,平稳有力的心跳,以及温热的体温。
紧接着,神晏如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齐朗依旧摊开的掌心里,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
「恋人」。
齐朗的脑子“嗡”的一声,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抽回手,语无伦次地否认:
“不是!不是!就是……那个……那个……”
他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和酒吧那个男人的关系。
神晏如没有松开他的手,冰蓝色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他再次低下头,指尖在齐朗滚烫的掌心继续书写。
这一次,笔画更简单,却更直接,更残忍。
「炮友」。
齐朗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收回了手,仿佛那两个字带着剧毒。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一片惨白,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这样。
一夜情,单纯的肉体交易。
所以才会事后清理得那么彻底,给钱衣服和饭,然后毫不留恋地消失。
巨大的难堪和屈辱感如同冰水般兜头浇下,让他浑身发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和疼痛猛地涌上鼻腔和眼眶。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神晏如,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操。
他一边狼狈地擦着眼泪,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这么看,好像……真的差不多。
自己竟然还一厢情愿地……为那段混乱的关系倾注了不该有的情绪和猜测。
神晏如看着齐朗瞬间煞白的脸和夺眶而出的眼泪,看着他猛地转过身去压抑颤抖的肩膀,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玩脱了。
他脸上那点近乎恶劣的探究和逗弄瞬间消失,唇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快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然后几步走到齐朗身后,将屏幕几乎怼到齐朗低垂的眼前。
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抱歉,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你好像很注意他,但又不是恋人关系的样子。」
齐朗没有回头,只是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过后的鼻音和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平静与疏离:
“没事。”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甚至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谢你让我意识到这点。我以后……不去想了。”
这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神晏如头上。
他盯着齐朗故作坚强的背影,那句轻飘飘的,试图将一切情绪都切割干净的“不去想了”,脸色瞬间冷了下去,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冰寒。
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方才那丝罕见的懊恼或歉意的情绪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晦暗的冷冽。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悄然碎裂,又迅速冻结成更坚硬的寒冰。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白色。
宿舍里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