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赶路的途上,又有个一件亚伯的事传到我们这儿。
「他在这座山的山脚下?」
警方来电,说他们发现了律师夫妇的儿子赛门,他平安无事的待在这附近的旅店。这消息来自一个自称是艾尔蒙德的教授的电话,男孩正和他在一起。
赛门一看见最近的报纸才发现事情竟然这麽大条,赶紧打了通电话回家,并说自己无意给阿贝神父添麻烦。旅店距离车站不远,我们就不嫌麻烦的过去一趟。
「他往南方去了,」艾尔蒙德教授一见面便这麽说。「寻求他个人的解药。」
赛门看起来无碍。他没有受伤,也没受到任何惊吓。
「我很抱歉惹出这麽大的麻烦,你们会对他怎样吗?如果有什麽我可以陈清的我会尽力去澄清。」
「你的父母差点被你给吓Si了。」艾莉丝没好气的说。「但是在你收拾行李回去他们身边之前,先告诉我们你是怎麽和C?亚伯分开的吧。」
「我不会回去我父母那边,」我们愕然的表情还没做全,他又接着道。「至少暂时不想。告诉他们我人过得很好,只是需要时间思考人生。可能过一段时间,等我在这座山上想通之後,对。到那时我就回去。」
艾莉丝和我摇摇头,都拿这个孩子没办法。「好吧,至少电话得由你来打。」
「不,他们会杀了我!」
「你都惹出事来了,电话还不敢打?听着,这是你自己造的孽,你得自己承担。」
「你不知道……」
「啊哈哈,我知道的可b你清楚。这种电话我打过无数次,可你看,我的脚我老爹还是舍不得打断。就让他们骂你一下,他们有权力这麽做。你的阿贝神父都为你承受了罪孽了,是时候该你表现你的信仰了吧?」
解决完这个萝卜头,那位教授正好整以暇的cH0U着菸。
「这山有什麽特别的?」艾莉丝问这位cH0U着菸斗的哲学家。
「没什麽特别的,要是真的有什麽特别的话,就是它b附近的山都还要高吧。」
「也许这点就足够了。那你又是为了什麽爬山呢?」
「为了能清楚明晰的思考问题。每当我遇到瓶颈,我就会来这座山看看,而大自然总能给我灵感,好像我更靠近了真理一点。」
「C?亚伯也是因为此而来的吗?」
「我并不认识他,所以我不敢乱说。而就算我认识他,也不能说完全琢磨透这一个人,只是对他有多一点的认识。因为人永远在我们所界定之外。」
「啊,够了,咱们不是来谈哲学的。所以你们在山上发生了什麽事?」
「他从山巅往山下望晕倒了,於是我们就把他赶紧抬回来。
「嗯,在他们来之前,我正眺望着山上的美景,然後我突然不知哪来的灵感,想看看山巅底下是什麽。那可真够刺激,也够一个人受了。我会说,山上山下隔着一个跨越不了的鸿G0u,底下是万丈深渊,是深不见底的晦暗空虚。谁要往下跳,那个跳的人必定生命里只剩下绝望。一个人真的不该长时间靠近它。
正当我摇摇yu坠,好不容易把握住自己。C?亚伯和赛门这时爬了上来。
我便好奇的把他们当同好闲聊。这位亚伯先生虽然话不多,但我敢肯定他也是位思想者,颇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们很快聊到此行的目的,他们说是为了拓展视野:亚伯先生说:听说人爬的越高,心智就越清明。我告诉他我同意他的看法,并告诉他们我刚才在做的事。凝视深渊。」
「这深渊里头有什麽呢?我说我不清楚,可能什麽都有,也包含真理。我说:只瞧一眼就够了,凡人承受不了那麽长的凝视。因此我现在只想好好待在这上面,欣赏这边风景,喝点啤酒,也许哪天带着只照相机,把底下的东西拍下来仔细研究研究。」
「他立马告诉我这不够真诚。这时我才看透他原本平凡的表象。我问他为何会这麽说?他告诉我:因为任何方法都无法完美地捕捉到物T的所有真实。照片只留下影像,但流失了诸如味觉、嗅觉、听觉这类关键的JiNg华。既然我们用的是残缺的工具,那麽我们永远到达不了我们所期望的那个地方。」
「我说,或许吧。但如果多拍几张,我们就有机会更靠近了。他说我只是在自欺欺人。而且,他表情除了不屑外,还语带苦涩:没错,是苦涩!他说山巅下什麽都没有。我就不再理他,打算转向这位离家出走的小兄弟交谈。结果一不留神,这个疯子竟然直接往山巅下看,瞪了好久好久。结果他这一瞪,差点没让自己给摔Si。
「他给自己瞪了太长时间,从来没人瞪这麽长时间。山下的医生问我们是出了什麽问题,我回答他这人看了深渊太长时间。好不容易,亚伯先生给抢救回来了。医生说是因为亚伯先生以前的旧疾才会引发这麽严重的晕眩。如果他还想在活命的话,就别再做这麽危险的行为。
「听到这里亚伯先生的眼睛忽然睁开,他抓着医生的力道,连医生也吓一跳。他连忙问,这种病到底有没有痊癒的方法?医生摇摇头,他从没听过这种病能治的。不过医生说,这种病不是什麽会影响生活的病,只要别再从高处往下看就没事了。
「亚伯先生沉默了许久,这往下看的能力似乎对他而言意义重大。他一面说医生诊断错了,因为只有不断挑战往下看,他身上的病才有可能会好。可是他又很害怕,因为他觉得自己彷佛在昏厥的瞬间发觉,那座山下什麽都没有。并反问自己,这麽说他永远不会好罗?」
「可是那不会好,那生命到底还有什麽意义呢?这时赛门便慌慌张张地问我什麽是活着到底意义何在?我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我想这才是我们人之所以要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吧。赛们打算留下来。因此,我们便在这里和亚伯先生道别了。」
艾莉丝想去山顶上看看,不过不会做什麽危险的事。不晓得她是想在山上得到什麽启发,可就我来看,最有效率追捕逃犯的方法,就是赶紧继续前进。我说不过她,於是就在山脚的小镇闲晃。就看到附近有人在下棋。这饶富趣味的景sE迫使我驻足观看,人类在棋盘上互不相让,是不论走到哪都一样。
我到时,这盘棋正刚好要下完,围观的人并不多。输的那一方啐了几口,随後又还以爆笑。赢的那人顶着颗秃头,驼着腰,不过穿着凉鞋。他们重新整理战场时看到我,就对我微笑。
「唷,是年轻人。」
「还是个外地人。」
「这里很久没有新面孔了。」
「是喔,这里的年轻人到了年纪就搬到有发展的城乡去,很久就没人和我强伯伯下啦。」
「你愿意让我下?」我受宠若惊,听到他们在叫我,我的手就在那里打颤。
「嘿,别婆婆妈妈的,想下就来,这里还有其他年轻人吗?」
我那心跃跃yu试也就没什麽疑虑了。一想,光是在这风景宜人的地方下棋就无非是种享受了。况乎这迟暮的镇也不像是个好斗能杀的地方,便仅仅牛刀小试一番。
几经客套之後,传来各种讶异、惊叹的声音。我想我後来并没有大意,结果却令我大大不能接受。
不该是这样,这是为什麽……我输了、输得如此轻松。
「哈哈,陈让陈让。」
局局毫无悬念,这位强伯伯,连赢我四把。把我杀的是一败涂地,无力招架。
这……不可能啊。我怎麽会输给一个乡下的老头?
「我……今天下这麽多也累了,谢谢指教。」
这算什麽?我痛苦地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想我走的时间也算长,可不算太久。我朝着某个具T目标前进,但过程却又那般漫无目的。起初,这过程是愉快的,好b这山下辽阔的景sE,当时心也开阔,走的也快。但越走,是越累、越力不从心。
不经意的,我望向这座山,这座挡在我面前蔚然耸立的大山,才发现,它在我的面前竟如此之高,揪了我一心,伴随而来的晕眩感突如其来似要我老命。我的脚、最令我晕眩不已的,是我此刻正踏在……不是别的,是这平地上啊!
他定是看出我心中难掩的愤恨之情,於是不久,这位强伯伯就在旅店里找到我。
「小兄弟,我请你喝一杯如何?」
我脸sE有点黯淡,谢绝推辞了番。心想:如果是来炫耀调侃我的,那大可不必。
他却副:我怎麽会不懂你的心情呢?便问也不问,直接点了两杯啤酒。
「你下的很好,已经非常好了。但不够好;原谅我直来直往。」
「那……还真谢谢啊。」我挖苦道。觉得这老人真是讨厌,连人败了都不放过。只想赶快喝完离开。
「我也不是出生就这麽厉害的……」他露出口完美的假牙。「你听过费里曼博士吗?」
我当然听说过。没有一个热Ai这项技艺的人没听过这号传奇人物的。他是个哲学博士,又酷Ai下棋,他下棋又b他钻研的科目还来的高妙。他是泰山或是北斗,应该是这块大陆上前十个会下的人了。不过他现在年事已高,有些老人痴呆,後来棋界就很少他的新闻。
「那麽我说我曾跟他下了三个月的象棋,而且总是输得莫名其妙,你应该不会太意外吧?」
「您跟他下过?」
「嘿嘿,那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能跟一个这样的高手下实在快乐啊。虽然我只有在後来几天才赢他几次,而且那几天他还染上感冒,鼻子不通。」
「可是您一直输啊。」
「对啊,很让人气馁的一件事。但我就是想下,於是我就下下去了。一开始,我以为他对我每天叨扰他感到厌烦,可是事实是一点也不。那时和他下的高手有很多,但天天下的只有我一个。他说,他也只是个喜欢下棋的老人,和我一样。然後他开始教我些东西。之後,我发现他也不是把把赢。我刚说他有些老人痴呆,现在实力已经不及巅峰,输得也b较多。可是只有输的时候,他眼睛才会发出一种在胜利时看不见的光芒。我想他是真的很喜欢这玩意儿,而且享受这之间的东西。」
说罢後,我又去重新和他下个两盘,依旧赢不了。我心中大多惆怅,可是没刚来时那般难以释怀。
很晚,艾莉丝才回来。她说,她累了。搭了这麽久的车,都没有好好休息。她要好好休息一下,其余的等她醒来之後再说。於是租了间房间,窝在棉被里後就不再理人。过了段时间,三更半夜的,我来到她床边,说出我一直憋着但还是想问的话,就拿着蜡烛把她吵的半梦半醒。
「g嘛啊……」
「艾莉丝……你不会是想……放了他吧?」
「他杀了人……又救了人……没有意义啊。」
「是啊,花了这麽长的时间。这究竟是为了什麽?」
这一晚我就不再吐露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