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夜里，有谁在呼唤我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黑暗中，仿佛整个世界失去了边界。
脚踝间缠绕着无数细碎的灰烬，星光般的点点微亮在其中闪烁。四周寂静得像是被掩埋，只有一道声音，从灰烬深处缓缓传来，轻轻地、低低地唤着我——
「小晴……你怎麽还不记得我？」
我猛地睁眼，喘着气。天已大亮，洵安借我的笔记本还躺在书桌上，封面乾净得彷佛从未被翻过。
但我知道，昨夜我确实读过。
那一页页梦境关键字——「项链、雨、樱花树、LaNuit、纸鹤、城堡、彩虹、琴声、承诺、广场……」都铭刻在脑海中。尤其最後几个词，像某种难以逃离的预言：
——遗忘、呼唤、痛。
我手抚上x口，心跳得有些快。像是有什麽正要浮上海面。
老师的声音在讲台上激昂挥洒，而我整个上午却陷入了恍惚。余光时不时飘向隔壁那张桌子——洵安正侧着头望向窗外，手里的笔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迟迟没有落下半笔。
午休过，教室变得出奇安静。窗外的yAn光躲入云层，像是连时间也懒散地打了个盹。
他一整天几乎没开口，那双淡得近乎透明的眼神，让我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在这里。
我感觉得到那种「不在场」的距离感，却无从追问。心里像被什麽搅动，一阵阵烦乱地浮上来，闷得我透不过气。
「你怎麽了？」我终於还是低声问出口。
他转过头看我，眼神平静得像被封存的湖面。
「没事。让我静一静。」
语气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我猛地愣住。
那是梦里，猫咪男说过的话——
那一晚，他也是这样微蹙眉心，安抚地对我说：「想事情，必须静一静……你别担心。」
瞬间，梦与现实重叠，像某种残酷的戏法。
放学後，天空变了颜sE，风cHa0翻涌。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耳机里播放着熟悉的旋律，脑中却不断回荡着梦里那段钢琴声。
是不是只要旋律与记忆暗号对上，我就会再次相信——他就是猫咪男。
但这份信念，开始动摇。
越是接近洵安，就越能察觉他与梦中之人的细微差距。那不是显着的落差，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错位——像熟悉的旋律被人悄悄换了调，听起来仍动人，却不再一样。
手机震了一下，是洵安传来的讯息。
「周末那天，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我盯着讯息许久，心里泛起一圈涟漪。
夜晚，我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遍遍想着梦里的他究竟叫什麽名字。明明出现过这麽多次，却连他的名字都从未真正知道。
夜里又下起雨来，细细绵绵，像是梦境里永恒的背景声。
我听着雨声，不知不觉跌入梦境——
我站在熟悉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带着一丝微甜的气息。远处的钟塔依旧运转，规律的搭搭声在昏h的灯光下回响，像是时间缓慢却坚定的脉搏。
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灯下，像是在等我。
我慢慢走近，却发现他的脸模糊了。
「你是谁……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小心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片刻後，他开口了，声音轻得像一缕风——
「你总是忘记……我们说好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缩。
寒气迅速拢住四周，钟塔的声音也忽然消失，只剩下我急促孤单的呼x1声。
下一瞬，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我还记得梦里的一切，街道、钟塔、那句话。
但最令我不安的，那张模糊的脸，终究不是洵安的模样。
我不由自主地将被子往上拉了些，紧紧裹住全身，像是要把自己深深藏进那片温暖里。
时间转眼来到周末。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什麽景点蒐集梦的线索，没想到他领我来到的是一间安静的、略显老旧的音乐教室。
「我小时候学过钢琴，後来搬家就没再碰了。」洵安淡淡地说。
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微响，落地窗洒进斑驳的午後yAn光。角落的钢琴安静地立着，像是在等一场重逢。
他脱下外套坐下，像是对自己说：「试试看还记不记得。」
下一秒，一段旋律缓缓流泻。
起初略显生疏，像记忆还在醒来。但很快，熟悉的乐句出现了。
我骤然怔住。
那不是梦里猫咪男弹过的曲子吗？
我下意识喃喃：「这首……叫什麽名字？」
洵安停住手指，眼神略带哀伤地望向我。「不知道。我梦过它。」
我的脑中轰地一声。
他也梦过这首曲子？不只我梦过？
他该不会……也是从梦里走到现实的人吧？
回家的路上，雨忽然落下。
我们没有带伞，只好一起跑进路边小屋檐下躲雨。雨水从我们的发丝、衣角滑落，空气有些冷，也有些寂静。
洵安忽然开口：「小晴，你还记得吗？」
我抬头，看见他眼里藏着某种焦急与压抑。
「有一次在梦里，我们一同坐在树荫下，抬头望向城堡的一隅，那里的墙边有彩虹绘画，你说，如果下辈子还遇见，就不要再走丢。」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
那不是……猫咪男说过的吗？
他又问：「你是不是……梦过我？」
我垂下眼眸，声音乾涩：「我不知道。」
洵安低声说：「但我的心，一直在找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无法说话。
雨还在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屋檐边，像极了某种倒数。
我不确定我究竟错认了谁——洵安，还是猫咪男？还是，其实他们从来就不是两个人？
但如果我错了——
为什麽，心会这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