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塾「启蒙堂」开学数日後,渐渐步入正轨。每日清晨,琅琅读书声便准时响起,成了林家村最新鲜,也最令人振奋的声响。
林知秋随着其他蒙童一同上了几天课後,周文彬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孩子的与众不同。当其他孩子还在为记住「碗」、「稻」、「烟」这些字的模样和读音而努力时,林知秋已然能够流利认读,甚至能举一反三,联想到相关的字词。周文彬课堂上提问,他总能给出清晰准确的回答,显露出远超同龄人的理解力和紮实的基础。
这日课後,周文彬特意将林知秋留下,又请来了林大山和林知暖。
「大山哥,知暖,」周文彬语气诚恳,带着对好学苗子的珍惜,「知秋天资聪颖,基础也打得牢靠,若继续与蒙童一同学习这些启蒙字课,怕是会耽误了他。」
林大山闻言,脸上露出既骄傲又为难的神sE:「周先生的意思是?」
「在下以为,当因材施教。」周文彬正sE道,「知秋可单独授课,进度加快,内容也需加深。除了继续研读《论语》、《孟子》,也当开始学习诗赋、策论基础,并练习书法。如此,将来若有机会参加童生试,亦能有所准备。」
林知暖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赞同。她深知弟弟的潜力,也明白在这个时代,科举虽非唯一出路,却是寒门子弟实现阶层跨越的重要途径。她开口道:「周先生考虑周全。只是如此一来,只怕要辛苦先生,也要商议这单独授课的束修……」
周文彬摆摆手,脸上露出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意:「能得遇良材,乃是为师者之幸。束修仍按旧例即可,无需增添。只盼知秋能不负天资,刻苦向学。」
事情就此定下。从次日开始,林知秋的学习便与其他蒙童分开。每日村塾放学後,他会多留半个时辰,或在清晨其他孩子到来前,单独接受周文彬的指导。
周文彬对这个学生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他不仅讲解经义,更引导林知秋思考其中道理,开始尝试简单的属对、诗文创作,并严格要求他的笔墨功夫。林知秋彷佛一块乾涸的海绵,疯狂汲取着知识的甘霖,眼神日益明亮,谈吐间也渐渐多了几分书卷气。
这一变化,自然被村人看在眼里。羡慕者有之,感叹林家运道好者有之,也愈发坚定了部分人家让孩子好好读书的念头。无形中,林知秋成了村塾里一个小小的榜样。
这日午後,林知暖从药庐回来,顺道去村塾接弟弟。她没有进屋,只静静站在窗外。
学堂内,其他孩子早已放学归家,只有林知秋一人端坐於书案前,正凝神静气地临摹着字帖。周文彬在一旁负手而立,不时指点一两句笔画的起承转合。夕yAn的余晖透过窗棂,为这专注的师徒二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林知暖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到弟弟握笔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b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坚定。
她知道,这条读书之路并不平坦,尤其是对於他们这样的农家子弟。但她更相信,只要给予合适的土壤和引导,这颗种子必能冲破艰难,茁壮成长。
「姐姐!」林知秋终於写完最後一笔,抬头看见窗外的姐姐,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心地收拾好笔墨,快步走了出来。
「今日学得如何?」林知暖接过他手中的书篮,轻声问道。
「先生今日讲了《孟子》里生於忧患,Si於安乐一章,」林知秋语气带着兴奋,「还让我试着做了对子,虽然对得不好,但先生说立意尚可。」他絮絮地说着,脸上洋溢着求知的满足。
姐弟二人并肩走在回村的夕yAn下。林知暖听着弟弟分享学堂点滴,心中充满了欣慰。她开办村塾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孩子有机会识字明理。而弟弟的际遇,则让她看到了因材施教、培养人才的可能。
一个是普惠的启蒙,如同广布甘霖;一个是重点的培育,如同JiNg心灌溉。这两者,对於林家村的未来,同样重要。
远处,「启蒙堂」的轮廓在暮sE中渐渐模糊,但那里孕育的希望,却在林知暖心中愈发清晰、明亮。她知道,改变的种子已然破土,正以不同的姿态,在这片土地上顽强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