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白瑛又从梦中惊醒,喉咙里还卡着半声破碎的尖叫。
自从药王谷逃出来,灭门夜的恶梦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彷佛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轮回。
她猛地睁开眼,冷汗已经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x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x1都像是吞进了锋利的冰碴,刺得肺腑生疼。窗外风声呼啸,枯枝拍打窗棂的声音像极了那夜药王谷里,师姐最後推她进密道时,指甲刮过石板的声响。
「…不要…师姐…别丢下我……」
她下意识蜷缩成团,手指SiSi攥住被角,指节泛白。梦里的血sE还黏在眼皮上,睁眼闭眼都是那片挥之不去的红。大师兄折断的剑、小师弟烧焦的半张脸、丹房里打翻的灵药混着血泊漫过脚背的触感——
「呕——」
她突然乾呕起来,喉咙火烧般灼痛,却什麽也吐不出来。床头的《清静经》被慌乱中扫到地上,书页摊开在「心若冰清」那章,墨字被月光泡得发胀。
吱呀——…
门轴转动的细响让她浑身一僵。本能地m0向枕下的匕首,却在闻到那GU熟悉的松木香时松开了手。
「大半夜的,闹什麽?」
裴洛的声音b平日更沙哑,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他提着的油灯芯子剪得太短,昏h的光只能照亮他半边脸,眼下还带着浅青的Y影。白瑛看见他中衣领口歪斜地敞着,露出锁骨上一道未癒的剑伤——那是上个月教她格挡时「不小心」被划到的。
「对、对不起……」她急急用袖子抹脸,却蹭了满手冰凉的泪,「我是不是吵醒师父了?」
裴洛没答话。油灯的光晕里,他目光扫过她颤抖的指尖、咬出血痕的下唇,以及地上那本《清静经》。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灯火忽明忽暗,在他眉骨投下跳动的Y影。
「……梦到药王谷了?」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戳破她勉强维持的平静。白瑛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她慌忙低头,却有一滴泪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温暖的触感突然落在头顶。
裴洛的手掌生涩地r0u了r0u她发顶,动作僵y得像在给剑柄缠新绳。白瑛嗅到他袖口沾染的安神香——这味道她认得,一个月前师父放在她房里,现在已经失效的香囊——之前也是这个味道。
「抬头。」
她呆呆仰起脸,看见裴洛从怀里m0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两块压碎的桂花糖,糖霜黏在纸上,像是存放了很久。
「张嘴。」他别扭笨拙地塞进她嘴里,「甜食……能镇魂。」
桂花香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白瑛突然想起好几年前的上元节,师姐也是这样往她嘴里塞了颗糖。那天街市灯火如昼,师姐的簪子被挤歪了,却还笑着说「瑛儿不怕,师姐在这儿」。
白瑛含着糖,紧抓着裴洛的衣角,喉头滚了滚,终於忍不住发出了呜咽,「呜……师父……」
她再也控制不住,揪住裴洛的衣襟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她明明想要忍住,也没想到自己会哭的如此夸张,平时努力维持着的开朗面具终於在裴洛怀里彻底崩塌。
温热的泪水浸透他x前布料,那底下传来稳健的心跳声。裴洛浑身僵直,举着油灯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我在。」
这两个字像道避风诀,倏地劈开她x腔里盘踞的寒气。白瑛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衣襟上。裴洛的耳尖渐渐红起来,却没推开她。
不知道哭了多久,白瑛感觉自己脑袋发胀,直到她哭声逐渐停歇,这时裴洛才别扭地补了句:
「…要哭就哭完,明日练剑敢偷懒,罚扫整座後山。」
窗外,雪落无声。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出墙上交叠的影子。高大些的那个迟疑片刻,终於将手轻轻搭在cH0U泣的少nV背上,像接住一片坠落的枫叶。
油灯的光晕里,只剩白瑛的啜泣声。裴洛见她冷静了点,收回放在她背上的手,问道:「还怕吗?」
感觉到背心上的温暖cH0U手而去,白瑛突然贪恋起了裴洛的温柔,低着头点了点。
只听见裴洛用鼻子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他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道:「……跟我来吧。」
白瑛温吞地跟着裴洛回到他的房间,发现铺在地上的一床棉被应当是方才裴洛睡得之外,角落又多叠了一床棉被。
b之前多了一床。
——…难道是多为我准备的吗?
白瑛猜想。觉得有些赧然之余,更觉得心中温暖。心中的依赖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裴洛将仅存的炭火拿进房内放在角落,房内登时暖了不少。他将自己的棉被推到墙边,腾出一个空间铺上另一张棉被。一PGU坐在靠墙的棉被上,指着另一床棉被:「睡。」
「……谢谢师父。」
白瑛小心翼翼地蜷进被子里,闻着棉被上淡淡的松木香,她又看见那个猫抓般的补丁,忍不住问道:
「这是师父自己缝的?」
「闭嘴。」裴洛立刻呛声,耳尖却微微发红,「再说话就滚出去。」
白瑛乖乖噤声,却在翻身时不小心踢到床边的小几。几上的茶盏晃了晃,洒出几滴水渍。她慌忙想去扶,却听见裴洛突然开口:「这样应该不怕了?」
裴洛伸出手,他的影子包裹住了白瑛,手掌生涩地r0u了r0u她发顶,动作僵y。白瑛嗅到他袖口沾染的安神香。
「闭眼。」裴洛侧坐在她旁边,手轻拍着她的背,身T保持适当的距离,「快睡。」
嗅着松木香,白瑛乖巧的闭上眼,她发现b起安神香,松木香更能让她平静。裴洛的手逐渐停了下来,却还抵在她的背上。
不知何时,她已经习惯裴洛的温度。
这个b常人还低许多的温度,让白瑛感到无b安心。
破晓时分,白瑛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发现裴洛靠在墙边睡着了。晨光透过窗纸,在他睫毛下投出浅浅的Y影。她小心地替他盖好被子,却在碰到他手腕时倒cH0U一口冷气——
冰凉的皮肤下,蓝sE的寒毒纹路正缓缓蠕动。
「果然又发作了……」她咬唇,从包袱深处m0出个小瓷瓶。这是她偷偷用後山银枫叶熬的药汁,虽然b不上药王谷的灵药,但至少能缓解疼痛。
正当她准备掀开裴洛的袖口时,手腕突然被抓住。
「做什麽?」裴洛不知何时醒了,眼神锐利如剑。
白瑛晃了晃瓷瓶:「帮师父上药。」
「不必。」他甩开她的手,「玄霄门还轮不到药王谷的丫头——」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蓝sE冰晶从他嘴角溢出,落在白瑛手背上,刺得皮肤生疼。
两人都愣住了。
「……麻烦。」裴洛别过脸,却没再推开她上药的手。
晨雾未散,白瑛已在练剑坪站了半个时辰。霜华剑在她手中划出笨拙的弧线,每次劈砍都带着刻意为之的狠劲。
「手腕再沉三寸。」
竹尺突然抵住她肘关节。裴洛不知何时站在身後,晨露沾Sh了他未束的发梢。他握着她的手调整姿势,掌心温度透过剑柄传来。
「《玄霄心法》第三章,苍松迎客的起手式不是这样。」他带着她的手臂划出完美弧线,「要像这样——」
剑锋破空声中,白瑛闻到他身上混着药香的气息。她偷偷抬眼,发现裴洛正盯着她残缺的灵根位置,眉头紧锁。
「看什麽?」裴洛松开手,「专心练剑。」
「师父是在担心我的灵根吗?」
「自作多情。」他转身就走,却在拐角处被自己过大的力道带起衣摆绊了个趔趄。
白瑛抿嘴偷笑,突然发现石桌上多了碗冒热气的汤药——碗底沉着两颗琥珀sE的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