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影小队的初战告捷,犹如在平静湖面投下石子,涟漪虽不惊天动地,却悄然改变了军中对这位将军夫人的观感。那不再是仅限於福星或神力的模糊印象,而是实打实的统御之才与临阵决断。曾经若有若无的质疑与轻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终是烟消云散。
萧烈并未因此对楚楚过度褒奖,一切彷佛顺理成章。只是在後续军务议事中,他会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她的方向,聆听她的见解。而楚楚也从不喧宾夺主,往往在关键处提出切中肯綮的建议,或是补充些基於对山林地形独特理解的细节,总能令人耳目一新。
这日,探马回报北狄主力有东移之势,意图劫掠边境几处富庶村镇。这些村镇地处平缓,虽有驻军却兵力薄弱,难挡北狄铁骑冲击。
军帐内,将领们议论纷纷。或主张立即增援,与驻军内外夹击;或认为此乃北狄诱敌之计,意在调动我军主力,不可不防。
萧烈凝视舆图,沉默不语。直接增援路途不近,易入彀中;若不施援,边民必遭涂炭。
「或许不必y碰。」清越声起,众人望去,只见楚楚指尖轻点舆图上村镇附近的河流,「此时虽非汛期,然连日雨水,河水已涨。北狄骑兵yu速战速决,必择平坦处渡河。」
她抬眸看向萧烈:「可待其渡河时,半渡而击。」
一位老成持重的副将沉Y:「夫人此计虽妙,然渡口非止一处,我军兵力有限,难处处设防。且北狄斥候敏锐,若见我军集结,必改道而行。」
楚楚浅浅一笑,笑容里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正因渡口众多,才不必处处设防。我们可...帮他们择一条康庄大道。」
她细细道来:「遣小GU部队携铁蒺藜、陷马坑等物,在其余渡口稍作布置,无需Si守,只需制造障碍与疑兵之象。同时在选定渡口,」指尖落在一处河道狭窄、两岸略高且林木茂密之地,「非但不设防,反可协助清除天然障碍,令其看似更宜大队骑兵通行。」
「示弱诱敌?」萧烈眼中JiNg光乍现,立时领会其意。
「正是。」楚楚颔首,「北狄急於劫掠,见此处易行,他处有阻,多半择此。届时我军主力无需提前暴露,隐於两岸林中。待其前军渡过,中军半渡之际突袭。石大哥的山影队可於上游以沙袋、巨石短暂阻流,制造混乱,延缓後军支援。我军则以弓弩攒S为主,辅以火攻,击其措手不及。」
此计环环相扣,将地形、天时、敌心皆算计在内,既避正面消耗,更握主动於手。
帐中诸将细思之下,纷纷面露钦服。这等谋略已非急智可概括,实乃深谙兵法虚实之道的展现。
萧烈望着她侃侃而谈时自信飞扬的眉眼,心弦震颤难平。她如璞玉初琢,在战火淬炼下,渐显内里惊世光华。几乎可见,假以时日,她的成就绝不止於此。
「便依此计。」萧烈当即决断,详作部署。特将埋伏重任交予麾下最擅隐袭的JiNg兵,而山影小队则担负上游断流的关键使命。
行动依计展开,果如楚楚所料。北狄骑兵果然被引至那处「JiNg心准备」的渡口。当其队伍拉长,人马喧嚣半渡之际,两岸林中箭矢如飞蝗骤雨,蘸火火箭与浸油枯草顺流而下,瞬间点燃狄兵衣甲马鞍!
上游石猛等人准时发难,河水骤湍,未渡河的北狄後军阵脚大乱。前军受阻,中军在河心进退维谷,顿成活靶!
预想中的残酷攻防,竟成单方面的驱逐屠戮。北狄丢下数十屍首与同等伤马,狼狈溃退对岸,劫掠美梦彻底破灭。
战报传回,军心大振。这一次,众将看向楚楚的目光中,已不仅是对将军夫人的敬重,更是对一位杰出谋士的由衷认可。
夜sE如墨,萧烈与楚楚再度并立营帐之外。远方北狄营地零星灯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此役甚佳。」萧烈望着远方,声沉若水。这是他首次如此直白地肯定她在战略层面的建树。
楚楚侧首看他,月光描摹着他冷峻却难掩英挺的轮廓。轻声道:「是相公愿信我,将士们愿效命。」
萧烈转眸,目光深邃地烙在她脸上,似要将此刻的她镌刻心间。未再多言,只将手掌轻轻覆於她肩头,停留片刻。
那掌心传来的温厚与力量,胜过万语千言。
楚楚感受着肩头的重量,心中一片澄澈安然。她知晓,自己终是在这片属於他的天地里,寻得了不可替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