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孤雁与日 > Cater39
    一道身影自Y影中稳步走出,青衫如墨,金冠束发,眉眼轮廓分明如刀刻,尽管面容年轻,却自带一GU压迫感,宛如寒霜入夜,令人不敢直视。原先趁乱溜走的曹慎,此时却是垂首紧随在後,先前的嚣张跋扈,早已烟消云散,不敢稍有喧嚣。

    谢将军脸sE骤变,但还是立刻双手抱拳、屈膝行礼:「末将参见殿下。」

    来人正是凌雁翔和陆岱刚心心念念的救兵——穆文昊——他还是来了。

    眼见对面的谢将军行屈膝礼,陆岱刚也下意识的屈膝激动的喊了一声:「殿下。」

    那一声「殿下」,饱含感激与释然——无论穆文昊此行究竟是为了谁,他来了,就足够了。

    这下反倒是还直挺挺站着的凌雁翔像个不懂规矩的逆臣似的。他偏着头,斜眼偷看穆文昊,只见对方也正望着自己——那神sE一如往常,清冷矜持,却藏着他最熟悉、也最无法抗拒的担忧。

    但两人谁也没开口。就只这麽目光相交了一瞬。

    「这两人,我带走了,」穆文昊淡淡的说,那语气虽轻飘飘的,却带着一GU不容置喙的威严。

    谢将军闻言,连忙将头压得更低,只低声应了一句:「遵命。」

    偏偏这时,曹慎忍不住跳出来,慌忙想抢回话语权:「殿下、您有所不知,太子有令,要拿下这两名逆贼,尤其是那个姓凌的——」

    他话才出口,就被穆文昊淡声打断:「曹慎,你当太监当久了,下头没了,现在连上头也不要了吗?」

    穆文昊语气依旧平静,却b刀还利,冷得让人头皮发麻。穆文昊看着他脸上逐渐僵y的神情,声音依然毫无波澜地补了一句:「你要是上头不要了就直说,你也是朝中重臣,适时的赏赐也是应该的。」

    「殿、殿下言重了……」曹慎额角渗出冷汗,浑身僵y如石,嘴角勉强挤出笑容,一边摇头一边低声道:「奴才们可不敢,这话……这话可真是折杀奴才了。」

    「是吗?」穆文昊淡淡一笑,语气仍不见波澜:「曹慎,你深得太子重用,若你有什麽委屈,只管说来,本王也绝不会亏待了你。」

    言毕,凌雁翔与陆岱刚,语气低沉道:「走吧。」

    「是。」陆岱刚依然低着头,应了一声,立刻快步跟上穆文昊的脚步。

    凌雁翔不紧不慢地转头,深深看了一眼还咬牙切齿的曹慎。虽然他还有满肚子的烂帐想跟他好好算算,但他也明白此刻不是发作的机会,不过恶心恶心人家还是要的。

    於是,他走过曹慎身旁时,忽然尖着嗓子、YyAn怪气地来了一句:「可真是折杀奴才罗——」

    曹慎脸sE当场由红转青,气得五官都扭曲了,还未来得及发作,凌雁翔早已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曹慎自己在原地气得满脸通红,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暗自盘算着:这笔帐,迟早得讨回来。

    他眼看着谢将军指挥人手,逐一把倒地的内卫扶起来,心想:凌雁翔这根眼中钉,当年没有看着他Si在自己眼前,实在是失策。如今竟还跟了文亲王,更是个麻烦。那位研毒杀手前阵子才被太子逐出g0ng外,怕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要另寻他法才行。

    穆文昊这回动作谨慎,来时便带上了施楷、高聿与几名信得过的近卫,再由赫连子炎在皇g0ng大门外接应。穆文昊领着两人鱼贯走出密道时,夜风一吹,cHa0Sh的血腥气终於散开些许。施楷早已等在出口,一见人影出现,立刻迎上前来,探头探脑地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一见到自家哥哥时,施楷原本挂在脸上的紧张顿时散去,眼神一亮,脚下就要往前扑去,却被一旁的高聿一把拦住,强行按住肩膀。

    施楷不满的想推开对方,高聿忙把这毛躁小子拉到身侧,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冷静点,现在可不是闹的时候。你不只是你哥的小跟班,现在是——文亲王的亲信。」

    施楷动作一顿,呆呆地望着他,似懂非懂地瞪大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刚从密道走出的几人。

    那气氛明显不对劲。

    没人说话。

    穆文昊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沉静,什麽都没说,默然不语的领着众人走出通道。

    外头早已戒备森严,火把映照下,原本Y沉的慎刑司此刻亮得像白昼。层层士兵重重包围着密道出口,黑压压一片,弓上搭箭,刀出鞘口,箭尖与矛锋齐齐指向他们刚刚踏出的那道门。

    那杀气扑面而来,让凌雁翔忍不住倒x1一口凉气。若他们刚刚稍有迟疑、直接y闯这里……恐怕早就成了筛子。

    但就在看见穆文昊走出密道时,那些原本绷紧弦的士兵彷佛同时接到某个暗号——

    「唰」地一声,所有兵刃齐齐收回。

    左右两列士兵整齐地让出一条通道,为首将士抱拳一躬,声音铿锵:「殿下,慢走。」

    那一声「殿下」回响在g0ng墙间,像在告诉所有人——即使他离开琼都数月,这里依然是他的地盘。

    穆文昊点点头,未发一语,神情冷峻,大步穿越士兵阵列。

    层层火光下,锦袍在他身後轻轻摆荡,每一个士兵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那双蕴着寒意的眼,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却b刀更锋利,叫人连呼x1都要收敛。

    凌雁翔落在队伍最後,远远地望着穆文昊的背影。

    那人走得太快、太稳、太无懈可击,就像一个被众人无条件跟随的领袖,走在最前头,没人问为什麽,只知道服从。而不是……他记忆里那个会在星光下陪他说话的同伴。

    他忽然感到一阵格格不入——就好像他们站在同一阵营,却不再是同一边的人。

    彷佛感应到那道停滞的目光,穆文昊猛然回头。

    那一眼像是箭般锁定了凌雁翔,眼神闪过明显的慌乱,像是被当场撞破了什麽念头。可下一瞬,那抹慌乱就被他藏了起来,只剩平静如水的脸孔。

    就在两人目光即将碰触的刹那,一道人影窜了出来,横在两人之间。

    是施楷。

    「雁哥、你没事吧!」施楷一脸惊慌,急忙凑过来,在凌雁翔身上四处m0索,急切地问:「没受伤吧?」

    「哼、哪能啊!你哥几斤几两你不知道?这点场面我还对付不了?」凌雁翔一把拍开他,语气大得故意,前面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几名士兵偷偷用余光打量他——那个让文亲王亲自涉险劫狱的人,原来是这副桀骜模样。

    施楷听他这样说,反倒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拉着他往前走

    走在最前头的穆文昊,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g起了嘴角——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释然和安心。

    但这一丝笑意很快便被他自己掐灭了。

    一想到这几个人竟敢背着他擅闯慎刑司,还差点把命留在那鬼地方,穆文昊心头的怒火便压都压不住——他们怎麽可以这麽不计後果?难道没想过万一他来不及赶到?万一被曹慎抓了会有什麽下场?太子会怎麽折磨他们?

    越想,心就越凉,连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像是要甩开那一腔闷火。

    施楷一看穆文昊步伐飞快,差点把前面开道的士兵都撞开了,立刻紧张兮兮地扯着自家哥哥追了上去。好不容易追到几步之遥,凌雁翔却猛地反手拉住他。

    「喂、走慢点,我不想跟他们黏得太紧。」

    「啊?」施楷不解的问:「为什麽?」

    凌雁翔懒得多说,翻了个白眼,仰头望了望逐渐泛白的天际,天边已露出一抹鱼肚白,光线慢慢渗进冷y的石板地。

    g0ng门终於出现在他们面前,敞开的g0ng门外正是身着轻甲的赫连子炎,一头浓密的黑发随意地束在脑後,随火光摇曳微动,在这群人风尘仆仆、满身杀气的队伍里,竟像是刚从茶馆出来般轻松。

    他手中还牵着一匹马,此时马背上已坐了两人——一个是昏迷的齐思然、一个是先一步背着齐思然逃出来的赵绍明。

    赵绍明远远看见他们走出来,立刻激动得朝这边用力挥手,赫连子炎则是在发现赵绍明的动静後,才注意到他们回来,立刻吩咐身边士兵快去牵马。和穆文昊打过招呼後,赫连子炎便在人群中找寻施楷的身影,发现他们在队伍的末端时,甚至将手拱成环状,朝他们喊道:「楷楷——这里——你快来、我给你留了马——」

    他这一声喊得震天响,周围士兵都忍不住回头看他。没等喊完,早已一肚子火气的穆文昊一脚踹在了腿肚子上,疼得嗷嗷直叫,施楷看着有趣又心疼,终於是松开了凌雁翔的手跑去找赫连子炎。

    凌雁翔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忽然有些落寞。今天才蓦然察觉,施楷真的长大了,早不是那个总黏在自己身边的小尾巴了……虽然这正是他期望看见的模样,心里却忽然泛起一丝说不清的空虚。

    正沉思着,手心突然一沉,他低头一看,是一条马缰绳,当他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Ai驴h瓜。

    「h瓜!!」凌雁翔惊喜地喊道,他扭头要去看是谁帮他牵的马时,又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眸——还能是谁帮他牵马的,当然是穆文昊了。

    穆文昊站在他身侧,神sE难掩一丝不自在,嘴角微抿,低声问:「可有受伤?」

    凌雁翔果断摇头,即使此刻他丹田翻涌,x口闷得发疼,只想找堵墙靠一靠,把嘴里的瘀血吐出来,但这种事怎麽能让穆文昊知道?只要他不说,谁都别想发现。

    穆文昊皱着眉头,凌雁翔什麽X子他再清楚不过。即使已经察觉对方情况不对,他也不敢冒然追问——深怕这个前几天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会立刻原地弹S逃走。

    他绞尽脑汁的想找些话来延续互动,最後却只是乾巴巴的说:「快走吧。」

    这已经是他当下觉得最稳妥的话了。

    凌雁翔看着他那副走三步回头两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穆文昊那份小心翼翼,让他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也让他无法忽视,那抹若即若离的在意。

    他不是没动摇——刚刚那一瞬,他真的差点走上去说:我错了,我们和好吧?但他只是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h瓜因为久未见主人,亲昵地用鼻子蹭着他耳侧,甚至不客气地啃了几口他的头发。他没有阻止,只任由这熟悉的触感在身边打转。心却如秋末暴露在风中的手,无声地一寸寸冷去。

    那GU冷意,来自他对穆文昊的在意,也源自於他对两人之间鸿G0u的绝望。

    他渴望那份纯粹的联系,却也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被仇恨吞噬。他彷佛能看见逝去的族人们望向穆文昊的目光里,饱含着扭曲的憎恨。他无法忽视那些诅咒的呢喃,他深深渴望与穆文昊之间的情感联系,却又深怕自己哪天会被那些憎恨控制,失去理智的伤害对方——

    心动与渴望在理智里快速冷却,只留下一地失落与荒芜。

    在过去那漫长的孤寂时光中,凌雁翔不止一次想像过,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自己会过着什麽样的日子?娶妻生子、继承家业、策马江湖、快意人生,甚至年老後写下一本游记,聊作传世之作。可遇见穆文昊之後,他也曾问过自己——如果那些事从未发生,他是不是永远也遇不到这个人?哪一个更让他无法割舍?

    凌雁翔麻木地迈开双腿,跨上h瓜的背,随着队伍缓缓前行。

    穆文昊看见他终於跟上来,脸上那抹紧绷的神情总算松动些许,也跟着跨上露儿的马背,刻意放慢脚步,与凌雁翔并肩而行。

    凌雁翔微微偏过头,不动声sE地望着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凌雁翔告诉自己。

    可身T却不争气地诚实——当这人骑马与他齐肩同行时,他居然又莫名其妙地、像久病初癒一样,感受到一GU迟来的安全感。

    不是Ai吗?那又是什麽?

    他不知该说些什麽,只好扬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把所有挣扎与渴望,通通藏进那一抹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