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莫迎春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陆承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进了icu。
那是他答应好妈妈买新房的钱，此刻全部扔进了这个名为icu的无底洞。
开颅手术很成功，可莫迎春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一天两万的费用陆承咬咬牙还能承受得住，只是他不确定母亲的身T状况，更不确定他卡里的存款还能支撑她在医院待多久。
陆承低头看着花花绿绿的手机屏幕，点开了和陆弈的聊天框。陆弈上大学后，陆承每个月都会给他转一笔生活费，只是他从来没收过。
又到了打生活费的日子，陆承咬咬牙，给陆弈发了三千块钱过去。
对方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陆承盯着那两个字愣了半晌才接起来。
“哥。”陆弈只说了简短的一个字，话筒内陷入了Si一般的沉寂。
“我没事……”陆承深x1了一口气，强作镇定道，“你把钱收了，别埋头只知道学习，休息的时候多和同学出去玩玩，钱不够了再找哥要……”
“不用，我有钱。”陆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陆弈平时不打电话，既然打来了，就一定是有事。陆承也明白他弟弟打这个电话的意思，以陆弈的X子，他不会主动开口问。
又是一阵沉默。
“……我真没事，”陆承g笑了两声，听起来很是凄凉，“虽然吧……拍这种东西确实不太光彩，你要是实在介意，我……我不和别人说你是我弟……这样行吗？”
陆承的话越说越卑微，他明白这件事绝对会给家人带来不小的震撼，会让他们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见不得光。
陆承苍白的唇打着颤，他紧咬着牙关，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条路是他选的，造成这样的后果也是他活该。他只能尽全力去弥补，弥补他仅剩的两个亲人内心崩塌的道德观。
陆承为人兄长，却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在圈外人的眼里，说不好听点，他就是个卖的。
他不配当陆弈的哥哥，不配当他母亲的儿子。
“哥，”在陆承情绪崩溃的前一秒，陆弈轻声叫他，“无论如何，你是我哥，永远都是。”
豆大的泪水滑落脸颊，掉在医院冰凉的长椅上，陆承不断伸手去抹。挂掉了电话，陆承自始至终都没勇气告诉陆弈，他们母亲进医院的事。
一切因他而起，他是家里最年长的男人，理应扛起这个担子，即使他肩上的责任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压垮了。
陆承戴好了墨镜口罩，开车去了汇星。
“你确定吗？”赵霞抬起头看着他，“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名声，就算回去拍gv，也不会有人买你的账了。”
陆承不得不拍，他付不起违约金，母亲还在icu里躺着，呼x1机，监护仪，进口药……哪一样不要钱？
就算离开汇星，哪个地方还会要他？给剧组和投资方的赔款已经去了他一半的积蓄，一天两万的icu费用他也在努力承担，光是昨天晚上的手术费就花了小十万……如此种种，陆承实在想不到其他来钱快的办法。
“嗯。”陆承努力放缓呼x1，再次签下了转部的合同。
失踪的阮泽明和重症监护室中的母亲，二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转部之后经纪人又要换，是一个生面孔的年轻男X，他接到陆承这个烫手山芋后也是直皱眉，把“看人下菜碟”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无论经纪人甩给陆承多么难看的脸面，他都不得不受着。
“有通告我会喊你，没事儿就在家待着吧，少出来丢人现眼。”经纪人收起签好的合同，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臭着脸走了。
陆承闭了闭眼睛，重重叹了口气，从头到脚把自己包了个严实，一寸皮肤也没有露。把家里饿急了的小花送到宠物店寄养后，又灰溜溜地回了医院。
这回陆承倒是不忙着工作了，他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他的母亲，就是不知道她老人家还能不能醒来再看看他，给他一个解释剖白的机会。
陆承只敢在夜深人静，医院里没什么人的时候来病房外陪着莫迎春，幸亏医院的人都戴着口罩，所以包裹严实的陆承混在其中并不扎眼。
坐在icu病房外，深夜的走廊里寂静无人，陆承抱着手机，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看着屏幕上许许多多的未接来电，沉默地咬着烟嘴解瘾。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屏幕中弹出一个三个字的人名，手机在他手里疯狂震动着，几乎要脱手。
直到震动快结束，陆承才点了接听键。
“小承？你终于接电话了，”白挽忆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我这几天在国外，刚刚才看到国内你出事的消息，我订了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
“白哥，”陆承打断道，“我没事，你忙你的，汇星没有和我解约，我还能拍戏。”
就是有没有人找他拍，还是个未知数。
电话那头的白挽忆声音顿了一下，陆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道，“谢谢白哥，你免去了源能的那笔违约金……我真的很感谢你。”
“这都不算什么，小承，”白挽忆的声音没有了像往常一样的笑意，变得有些严肃，“我更担心的是你，你还好吗？”
投资电影的企业不止源能一家，但源能是最大的GU东，白挽忆出差不在国内，把投资电影的项目交给了手底下的人，导致东窗事发将近两天后，白挽忆才得知这个消息。
不让陆承付源能的那份违约金，底下的人也是听从白总的意思，不然陆承真的把家底掏空都赔不起这笔钱。
“我……挺好的，谢谢白总关心。”陆承把捏扁的烟放在兜里，这根烟已经被他手汗Sh得不成样子，没办法再cH0U了。
“刚刚还叫我哥呢，怎么现在又‘白总’了？”白挽忆无奈地笑笑，温润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娱乐热搜很快就下去了，拍戏的事，我再帮你想办法。”
“不用了白总，”陆承声音冰冷得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本意不想对白挽忆显露出这种态度，可目前的种种现状，使他实在热情不起来，“我在汇星的合同就剩下一年了，这一年结束，我以后就不拍戏了。”
他欠白挽忆的太多，他还不起。
白挽忆为他投资了电影，却在刚开机的时候出了这档事，不仅使源能集团蒙羞，还让白挽忆亏了好多钱，以及源能和其他投资企业的关系……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多太多，商场上的弯弯绕绕，陆承想都不敢想，更何况白挽忆没要求陆承赔付他应付的违约金。
陆承只想把目前这道坎迈过去，只要过去了，以后他可以慢慢还。他才二十四，还有大把的青春，大把的人生可以用来还债。
大不了多吃点苦，陆承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他还受得住。
“我真的感激你，白总。”
这句疏离陌生的话，是陆承亲自划在他们中间的一道线，陆承把自己圈进线内，包裹起坚y的壳，任谁也无法触碰到其中的柔软。
白挽忆叹了口气，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忙音，仿佛和陆承方才的语气没有两样。
莫迎春从icu里出来了，短短两个星期，三十万就被烧光在里面，陆承看着卡里所剩无几的存款，面无表情地全打进了医院存款账户里。
关于陆承的热搜，在被爆出来的第三天就被娱乐圈的各种新瓜盖了过去，他这个十八线的小明星也终于回归了属于他这个阶级的热度，不温不冷。
可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无论暗中的手如何将他这条来路不明的热度压下去，也无法清除网民们深种脑中的烂梗，和不分场合抖的机灵。
这两个星期，陆承没有接到戏，也没有任何的通告和活动，汇星人人避他如蛇蝎，没有一个艺人或经纪人愿意接他这个烫手山芋。
晓晓被调去分部了，期间不少给陆承打过电话发过消息，可陆承一个也没接，一条也没回。
莫迎春的呼x1机还没撤掉，但她已经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陆承——这个将她气到脑出血，却又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的大儿子。
长期的高血压使莫迎春不能承受太大的刺激，陆承黑料被爆出来的时候，莫迎春的反应仅仅只是担忧，可当她看到那些疯传在网上的，她儿子的lU0照时，积攒的沉疴终于变成了淹没她意识的鲜血。
她最Ai的儿子，这些年挣得的所有钱，都是他拍gv挣来的。在莫迎春这种古板的中学教师眼里，g这一行是绝对禁忌的领域，就算是出去拾荒，也坚决不能触碰她心中的底线。这种出卖R0UT获得钱财的g当，是她最唾弃，最不齿的。
更何况陆承“卖”的对象还是和他一样的男人。
巨大的刺激使莫迎春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他不敢相信她每天和同事朋友口口称赞的“大明星”儿子，竟然是个拍h片的。
“妈，你终于醒了。”陆承攥住莫迎春放在病床上夹满仪器的手，眼泪颤抖着打转，不知是被床头的灯照得反光，还是陆承本身就在发抖。
莫迎春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这是她最得意的儿子，可却从他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陆承攥着母亲的手，他把额头抵在上面，不断滑落泪水的眼甚至不敢直视莫迎春的眼睛。陆承声音沙哑得可怕，从他嘴里说出的，只有连续不断的，小声地道歉。
他对不起她的母亲，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