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一只钢杯陡然朝阿飞脸上飞过,反应迅速的他立刻把脖子往左一压,任其扫过右耳,钢杯铿锵一声,掉到地上。
空气刹那安静下来,时间好像也变慢了。
吃着饭的蛊门弟兄们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二人身上,平先生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x1引,品着热茶看热闹。
按照行军打仗的不成文习俗,现在这种情况大部分是酒足饭饱後才会有的余兴节目,可大夥儿难掩兴奋的表情,想是边吃边看也是一样的。
正当吃饭的观众都在期待下一步,场上某位暴脾气的选手率先尴尬地偷瞄一眼平先生,然後弯腰捡起钢杯,主动宣布和解。
「我等等把饭拿过来换不就是了,不发脾气阿,杯子记得洗洗再用。」阿飞迎向瑀清冷的眸子,献上刚滚过地的钢杯赔罪道。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瑀甩脸不再给予理会,阿飞也很识相,把钢杯轻放至对方身边後便m0m0鼻子走开。
此番C作,众说纷纭。有人认为阿飞这麽做是因为忌惮平先生,有人认为瑀本身闹腾起来没个结尾,会影响大部队进程。
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忌惮是一部分,X格乖张是一部分,更大部分——是单纯出自於白目。
十分钟过去,狼吞虎咽的弟兄们几乎吃得差不多,玺和阿肆才从外面进来,各自回位置用膳。
阿肆刚回到当作桌子的背包旁边,便发现上头的饭盒明显b自己当初盛的要少些,正纳闷时,瑀开口:「飞吃了你的饭,这是他刚刚拿过来换的,快点坐下吃,没多少时间了。」
阿肆愣着点头,随後瞟到瑀饭盒里的饭菜已然剩没多少,直觉食量应该和他差不多。但他不知道的是,阿飞拿过来的饭盒,其实有一半是瑀从自己尚未动到的地方挖过去补足的。阿飞本身对正餐没什麽念想,随便扒两口就当吃过了;瑀本身食量不大,吃不了那麽多。
阿肆同时也预判瑀会开口问自己和玺出去说了甚麽,可直到饭盒都吃空了,对方都没有要提起的意思。
瑀默不做声,吃饱後迳自起身走到井口旁盥洗餐具。
井口处,几名弟兄把打捞的井水倒在三个专门烹饪的大锅内,分别让大家丢入碗筷和勺;再另备三个乾净的大铁盆,一样倒入井水,进行二次清洗;洗好的餐具则统一放在一块大白布上供人认领。
每个环节皆由一人负责,分工JiNg细,井然有序。
高大上的平先生托着长袍,特例蹲在井口,伸手入井桶里捞水来清洗自己的饭碗,画面清奇。
瑀好奇靠近,俯身蹲下问:「平先生为何不让人洗就好?」
平先生抬眸,微笑:「有时候自己的东西,自己来方便。」接着他轻抬下巴,指去另一个井桶,「那里还有半桶,别浪费。」
「喔。」瑀衔起汤匙,左脚一跨,腾出的手半拖半抬把井桶弄到边上,後卷起衣袖,拾起瓢子开始打水。
清洗期间,平先生闲话家常道:「方才让你过来和我坐,怎偏要坐地上?」
瑀笑回:「我看不是只有一张嘛,我总不能还像小时候坐在您腿上吧?」
「我有备着,你若过来,我便让人拿出来了。」平先生继续道:「不过……坐我腿上也不是不可以。」
瑀停下动作,眉头紧皱,看平先生的表情彷佛在看一个老不休。
「我若还坐您腿上,别人看来会像什麽样?」一幕幕瑀认为是不l的画面忽地涌现……
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和二十出头的妙龄nV子?父nV恋?员外的年轻小姨娘?
即使平先生外表如少年一般,但到底还是和她亲爹一样的年纪,心里层面断然不能接受。
「天喔……」瑀越想越崩溃。
平先生见一名深陷於幻想中的孩子,难得露出不悦,「我说你这脑瓜子一天到晚在想什麽!」
他只是偶尔会怀念起以前。
瑀从背德的情绪里出来,换作一脸呆萌,「我想错了?」
平先生没好气道:「还是你小时候可Ai。」
「那现在是?」瑀厚脸皮追问。
「可怜。」
冰冷「二字」从平先生口中吐出某种压迫感,瑀讪讪地闭上嘴巴,安静刷碗。
平先生和瑀相处的这二十几年来,瑀的父亲,重老爷子对孩子实行的军事教育他都看在眼里,而母亲的早逝又让其落下Y影。
平先生不想瑀在童年里少了母Ai,便自代母职,倾尽为数不多的关Ai来照顾瑀。瑀也很上道,孩童时期非常黏他,反而和成日骂骂咧咧的亲生父亲越发疏远。
在外人看来,说话平稳有度,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平先生或许生来淡薄,但在瑀的眼里,他的不好亲近,冷言漠语的关心成全了另一种温柔。
当洗碗声和远处人声成为背景,二人不再对话,平先生才意识过来「往日种种,已然过去。」他终归是男子,以前和孩子再亲近,如今都成了男nV有别,连话都少了。
洗毕,平先生轻甩碗筷上的水珠,离开时不忘叮咛:「维他命片,记得要吃。」
瑀视线落在平先生沾惹尘土的长袍尾摆,回应着:「知道了。」
平先生收拾完行囊,见还剩一些休息时间,他决定重新靠坐交椅小憩。
哒哒的脚步声不久传入耳盼,他睁眼,一缕灵魂从後方迅速穿过瑀,瑀的身T顿时变成矮小可Ai的淘气nV童。
红sE发带束着高马尾,随着nV童的蹦蹦跳跳不停来回甩动,灵动的双眼,粉nEnG的脸颊神采奕奕,当她带着明朗的笑靥从平先生面前跑过,人又猛地长高,变回原来的瑀。
是孩子大了,还是人老了,怎麽又开始忆起从前了?
平先生暗自轻叹,重新闭目养神。
「平治!平治!你有听见吗?」nV童双手跩着平先生的衣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路吵吵闹闹,「我说我要吃糖葫芦!」
「好。」平先生面无表情,「等我们完成任务,回程再买给你。」
「我现在就要吃!」nV童停下脚步,试图以孩子的力气拖住平先生,忙着扭头紧盯擦身而过,牵着脚踏车卖糖葫芦的商贩,这是他们第三次错过了。
「瑀,我们要迟到了。」平先生低头看去瑀,淡道:「回程再买。」
今日是和阎督军谈判的日子,耽误不太好。
「是你说要带我出来玩的。」瑀不满噘着嘴,装作大人讲理道:「你应该要以我为重才是。」
「可是我们有任务。」平先生耐着X子道:「我们得先把工作完成,才能好好享受不是?」
「你没说。」瑀提出异议,「你一开始没说你还有别的事情。」
平先生的确无法反驳,他看一眼左手的腕表,牵起瑀的小手道:「我们去买。」
瑀咧嘴笑,乐应:「好!」
他们往回找到商贩,红韵香甜的糖葫芦瞬间扑鼻而来,瑀两眼发光,对着稻草束上cHa满的糖葫芦虎视眈眈。
「妹妹,想吃糖葫芦吗?」商贩男人笑问。
瑀吞着口水,用力点点头。
平先生眼见把孩子馋的,掏出一张晋钞:「来一串。」
「妹妹想要哪一支?」商贩男子收起钞票,帮忙选了一串相对大,竹签上还多cHa一颗的糖葫芦,问:「这支好不好?」
瑀望着商贩男子选的,又看着一旁满眼的糖葫芦,犹豫了一会儿,指向一支相对娇小玲珑的糖葫芦……
「请您给我这串。」瑀。
商贩男子略感意外,但也没多问,cH0U出瑀要的那支道:「没问题,来……拿好咯!」
瑀接过糖葫芦礼貌道谢,平先生便牵其原路折返。
商贩男子目送二人背影,分不清他们是父nV,还是兄妹。
男人风雅内敛,nV孩天真浪漫。灰黑朴素的大襟衫式衣着,乾净得不染一粒尘埃。气质出众,走路轻盈。不注意便罢,一注意便很难从他们身上移开目光。
似是隐世的人物,又似是天上的星星,抬头看得见,伸手却g不着。
瑀表情满足地盯着手上的糖葫芦,直到走至交叉路口,平先生也不见她动过。
「舍不得吃?」平先生疑惑。
瑀摇头:「我想到督军府坐着吃。」
「今日允许你边走边吃。」
「那我还是想到督军府再吃。」
「……随你吧。」
他们左转走出帽儿巷,转入鼓楼街,遂後坐上h包车,直奔远方一座红白相间,高顶一颗醒目的五角红星——进山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