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後。
阿强早已熟练地穿上这副皮囊。从制服的下摆到尾巴的甩动,每一个细节他都练过无数次,甚至连走路的频率与音量都与原本的「阿乐」一致。
他可以自然地在人群中挥手问好,甚至学会用「阿乐」的声线开玩笑。
但有时深夜躺在床上,他仍会感觉那皮肤下有某种不属於他的东西在蠕动。
这世界开始相信他是狮子,而他,有时也快要信了。
他每天准时出勤、完成例行训练,与中队警员的关系越来越自然。
瑞奇总会在打卡机旁对他b个手势,说「阿乐,早餐照旧?」
阿强笑笑点头,「杏仁牛N,少冰。」这句话本来只是模仿,现在却成了他的本能。
他甚至能分辨出每位警员使用鞋底的音sE——胖獾走路会有节拍偏快的踏响,细脚的狐nV警则像拂过地毯。
警局内的空气永远是冷白的。他站在饮水机旁,一边装水,一边默背着今天要提交的巡逻报告段落。
这种生活看似重复,但每一个细节都可能让他露馅。
直到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欸——阿乐,B区那案子你写得不错欸,副队说可能拿去做教材喔。」
阿强转过身,是一位他说不上名字的狼族学长。他微微一笑,点头致意:「谢谢学长指导。」
他的反应不快也不慢,刚好。脸上的笑容带点腼腆,不是棕熊的沉重,而是狮子的年轻。
十点整。
他听到走廊那端的咖啡机发出「滴、滴」声——那是艾登的节奏。他会等第一杯滴完,空一下,再按第二杯,因为他不喜欢过浓。
阿强站在角落,一边观察队长动作,一边微调自己的呼x1。他知道,这位老虎每次出任务前都会喝半杯咖啡,然後挑人。
艾登扫视了整个走廊,手中拿着派遣单,最後目光停在他身上。
「出任务,跟我走。」
那声音平稳得像报天气,但尾音略带收敛——熟悉又无法拒绝。
阿强喉头一紧,立刻答道:「是。」
阿强点头,刻意调整了尾巴的垂度与摆动节奏,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经验警员。
他走向艾登,接过任务单。那纸上那一行黑字瞬间砸进他的视网膜:长岛市,第十六街区C栋。
他的指尖僵住了。
那是她的住处。他曾无数次从楼下买完外卖上楼;曾经她站在窗边晾衣服的画面,像幻觉一样重叠在记忆里闪过。
一瞬间,视野像起雾,情绪b枪火更危险。
他仿佛听见自己心脏突然乱了节奏,连呼x1都短促起来。
「有问题吗?」艾登侧头,声音平静,眼神却锐利地扫了他一眼。
「……没问题,队长。」阿强努力把声音压稳,将任务单对折收进口袋,彷佛那样就能把情绪一起压进去。
两人并肩离开办公室,朝车库走去。
——
纽约街头,警车穿越熙攘的街区,驶向长岛市方向。
艾登开车,神情沉稳,一只虎掌握着方向盘,另一手肘靠着车窗。
副驾驶座上,「阿乐」不时低头确认任务单与地图定位。他盯着萤幕上的地址,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那正是他曾经的住处——北极熊前妻所住的公寓。
阿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Ye,手指在膝盖上微微颤动。他用尾巴压住双膝,试图让身T看起来更放松。
这种任务,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是一次例行稽查;对他来说,却像回到坟前。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艾登忽然说。
「第一次跟队长出勤,难免有点。」阿强y挤出一个笑容。
艾登没有追问,只是「嗯」了一声。
——
警车停在C栋公寓楼前。
大楼老旧,外墙剥落,门前站着几位街坊指指点点。
艾登迅速下车,环顾四周。阿强也跟着下来,手已经按上腰间的枪套。视线迅速扫过二楼与三楼的窗户。
他知道她喜欢住靠yAn光的那侧,会在窗边种迷迭香。那盆香草现在是否还在?
他的目光在楼上窗户扫过时,瞥见一张熟悉的轮廓——沙漠狐。
那双耳朵太明显,窄长的脸一闪而逝,在三楼窗帘边缘倏然消失。
阿强心跳一沉。那家伙出现得太巧,也太对了。
他们迅速接近大楼。还未踏入门内,一声尖叫划破空气——
北极熊的嗓音。
阿强心头一震,当下拔枪,身T本能地要冲进去,但艾登一掌拦住他x膛。
「冷静。」艾登沉声说。
两人掩入墙角。
「视线右侧,窗户第三格。那狐还在。」艾登低声说。
「我看见他了。」阿强回答。
他全身绷紧,心跳在耳膜内咚咚作响,但他的尾巴不自觉地cH0U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cH0U——
屋内的门猛然被撞开,沙漠狐子拽着北极熊nV人跌跌撞撞地出现。他身形瘦削,眼中布满红筋,举枪的手在发抖,却仍SiSi抵住她的太yAnx。
她惊叫:「不要过来!」声音颤抖,但仍带着一丝她过去那种稳定的气场。
阿强的视线彷佛被定住。
那不是任何人质,那是他的过去。
「让她走!」艾登吼道,动作乾净利落地拔枪,瞬间开出三枪——子弹呼啸而出,在沙漠狐耳旁的水泥墙炸出碎屑。
沙漠狐咆哮:「你们这些狗……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麽开始的!」
他的眼神疯狂,彷佛不是在挟持,而是要与世界做个断裂。
阿强则目光SiSi盯着北极熊。她神情惊恐,毛sE略显凌乱,仍维持着她一贯的挺拔姿态。
她没变。但他变了。变得她根本不会认出来。
他感觉喉头紧缩,连喘气都带着闷火。
沙漠狐猛然退後,试图翻身逃进楼内通道,艾登立刻冲上前压制,阿强则从侧翼包抄。
阿强从侧翼包抄,身T贴墙滑行至沙漠狐背後;艾登则正面压制,虎掌狠劲出手,一把扣住枪腕。
沙漠狐吼了一声,挣扎间试图反肘,但阿强从後方扑倒他,两人一前一後压制其手脚。
地上传来金属咔哒一声——手铐上锁。
沙漠狐被按伏在地,脸贴着冷y的水泥,嘴里还在断续嘶吼。
阿强感觉指节在发抖,不是因为搏斗,是压抑。
地上,沙漠狐一脸狼狈,眼神依旧闪烁不定。
艾登喘了口气,站起身。
阿强则久久无法从那GU肾上腺素冲击中缓下来。他回头
「人质没事。」艾登说,语气低沉,眼神却紧盯着北极熊。
她站在墙边,身T还在颤抖,衣袖破损,松散的毛发贴在脸颊上。
她开口说话前,先望向了艾登——而不是「阿乐」。
「谢谢你……」她低声说,眼神复杂。
艾登走近一步,摘下帽子,将它轻轻搭在x前。
他那一瞬的眼神,柔软中带着某种……熟悉的亲昵。
那不是一个上司安抚人质的姿态。那像是……旧情未了的眼神。
北极熊也垂下眼,轻轻颔首。他们之间,有一秒钟的沉默,却像有无声的讯息在传递。
他抬头,看见北极熊正朝他走近。
她停在他面前一步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你是……阿乐吧?」
阿强强撑着表情点头:「是的,你没事就好。」
她看着他,似乎想说什麽,又吞了回去。
「你很勇敢。」她说。
然後她转头,目光再度回到艾登身上。
那一眼,b子弹更伤人。
阿强站在原地,像被剥了一层皮。他知道她是感谢「阿乐」,而不是那个真正曾Ai过她的阿强。
他咬紧牙根,彷佛那句「谢谢」不只是错认,而是一记冷酷的背叛。
他被看见了。却不是真正的他。
而他知道——这副皮囊,也许再也脱不下了。
他多想说出一句:你还好吗?是我。但他知道,这声音不属於他。
那句谢谢穿透了狮子的脸皮,像一把刀划开他的沉默。
她感谢的是这副皮囊,不是藏在里头的那个棕熊。
不是那个曾与她共度深夜、吵架、签下离婚书的阿强。
他被感谢了。
但那是场荒谬的认错。
那是他,伪装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