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临川有鱼 > 章七十八行踪也尽在人掌握之中
    躲在囚室暗隔中的谢应淮,脸sE沉如铁。他手指紧扣墙沿,目光在暗处闪着锋芒。

    西州。

    果然,与成王围困有关。

    周远青昨日醉言非虚。

    他没再听下去,衣袍微动,已如幽影般闪身离开囚牢。天sEY沉,乌云压城,远处闷雷隐隐,如有暴雨将至。

    谷雨从马车旁迎上来,手中早备好伞,见他神sE不善,不禁开口:「婚期在即,侯爷若此时动身青州,新娘子可还来得及娶?」

    清明也劝道:「青州路远,我等替您跑一趟便是。」

    谢应淮冷笑一声,目光如刃:「青州如今是太后外家掌控,知府是马家长房姻亲,人称笑面虎马成道,当年成王传书求援之事,若真是被他们压下来的……你以为他会轻易开口?」

    「这种人,只能由我亲自去敲敲门,看他到底记不记得,当年是怎麽关上那道门的。」

    他语罢,翻身上马,披风一扬,风里雨意更浓,像有什麽尘封多年的东西,终将被他从地底挖出来见光。

    消息是莫三叔送来的。

    「人刚走不久,留了信在院墙角,还特意交代别惊动你。说是探一笔旧帐,赶得上成亲。」莫三叔将信递来,又道:「他叫你,好好备嫁,等他回来娶你。」

    赵有瑜接过纸笺,指腹摩挲信封边缘,片刻没说话。

    那信不长,语气却平静得像寻常别离:

    「一事未了,需亲至一趟青州。婚期之前,定回。好好备嫁,等我来娶你。」──有川字。

    她将信纸叠好,却没立刻放下,静静地站在廊下,抬眼望天。

    Y云压城,远山如墨,风从庭中桂树穿过,卷起残香。

    她忽地抬手按住心口,像是那里悄悄疼了一下。

    「三叔。」她转过身,声音平静却不容拒绝,「让人跟着去一趟青州,务必保他平安。」

    莫三叔望着她沉着的神sE,轻声应下:「我明白。」

    她说不出为什麽,只是心里像被什麽拉住,悬着,松不开。

    彷佛那人每走远一步,她的魂就被cH0U去一分。

    谢应淮刚离京不过五日,刑部忽传消息:赵朗季已被释出,理由是──证据不足。

    消息传进听雨小苑时,宝青神sE大变,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便急匆匆奔入内室:「娘子,赵、赵二爷被放出来了!」

    屋内静了一瞬。

    赵有瑜正扶着赵有嘉的手,教他描红「德」字。闻言,笔锋微顿,纸上那一横写歪了。赵有嘉抬头望着宝青,眼里竟透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喜sE。

    阿爹回来了?那是不是就能带他回去找三姐姐?他才不想老是跟着这位二姐姐读书,还得罚坐!

    赵有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淡淡换了张新宣纸,让他从头再写一遍。然後她才语气平平地问了句:「什麽时候的事?」

    「今早,辰时……刑部说是审来审去无实证,再留也於法无据。」

    她沉默了一瞬,唇角g起一抹浅冷的笑,低声道:「当真是选得好时辰啊。」

    阿春在一旁磨墨,低声道:「娘子,侯爷刚离京不过五日,前脚刚出城门,後脚便放人出来。看来侯爷的行踪也尽在人掌握之中。」

    赵有瑜不语,只是眉宇之间的凝重又沉了几分。

    晚饭时分,却不见赵有嘉的身影。阿春照例摆上了两副碗筷,嘴里嘀咕道:「嘉哥儿说身子不舒服,吃不下饭。」

    「请大夫瞧过了吗?」赵有瑜问。

    正在布菜的阿春冷哼一声,「说是不舒服,可我方才见着他往主院去了,八成是听说赵二爷回来,想着一家团圆呢。」

    赵有嘉素来不喜听雨小苑,虽说大多时候听话懂事,与赵有瑜却总亲近不起来。若非康姨娘所托,赵有瑜原也无意多管这桩事。孩子心里头终究还是盼着一家和和美美,如今父亲归来,便以为自己也能顺理成章回到主院去。

    「娘子就是热脸贴冷PGU,瞧那赵有嘉,口口声声喊着二姐姐,转身却跑回主院……」阿春仍旧气不过,替她抱屈。

    「阿春。」赵有瑜打断她,自顾夹了口菜,「嘉哥儿想回主院,也是情理之中。左右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心里总难免渴盼亲情。」

    阿春撇撇嘴,低声道:「正是分不清是非对错的年纪呢。」

    声称身T不适的赵有嘉,小心翼翼地从小院m0了出去,穿过一条幽僻的小径,躲过守门的下人,熟门熟路地往主院的方向奔去。

    主院离得不远,他悄悄躲在垂花门外,透过门缝窥看里头的动静。

    堂中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隐隐飘出。赵朗季换了一身乾净便服,端坐在上首,神情虽略显疲惫,却难掩一丝劫後余生的欣喜。

    病了一阵的二夫人,此刻也因赵朗季归来而气sE好了许多,她亲手为他斟茶,嘴里絮絮念着「官人果真福大命大」、「吃些猪脚面线去霉运」,一边搂着赵有芷,含泪细语:「若官人真有个万一,我和芷儿娘俩可怎麽活啊……」

    屋内其乐融融,亲情和暖如春。

    赵有嘉却呆呆地站在门外,半晌未动。他以为父亲被放出来了,自己也能脱离听雨小苑的禁锢。可眼前这场劫後团圆,明明是一家人,他却像个被遗落的旁观者,只能孤零零地站在门外,看着那团圆的温暖与自己毫无关联。

    他被抛弃了。

    踽踽独行在返回听雨小苑的小径上,小小的脑袋瓜里怎麽也想不通。他骗阿春自己身子不舒服、不想吃饭,这会儿晚饭多半也没人替他留了,肚子早已饿得咕噜直响,可又不好意思拉下脸,让厨房重新备一份。

    他扁着嘴,月光将他瘦小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在青石地上斑驳不堪。一GU无声的委屈涌上心头,鼻尖发酸,脚却像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出一步。

    「知道了,我再去把饭菜热一……咦?嘉哥儿,你回来了?」

    阿春端着饭菜推门而出,正巧撞见他呆站在门前。

    她说的是「你回来了」,而不是「你来了」,那一瞬,赵有嘉心头一颤,知道自己那点小伎俩早被看穿。他怯怯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捏着衣角,脸颊涨得通红,一GU说不清的羞赧和难堪涌上来。

    他支支吾吾,不敢与她对视。

    「果然还是娘子料事如神。」阿春咕哝一声,又看向他:「嘉哥儿还没吃饭吧?饭菜都给你备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