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菱出教室,来到走廊上,突然就觉得南雨镇的三月不存在春天。
据说祁小波感冒了,所以向菱那天没有陪她出去玩。
这事是祁澈先和她提的,那时他像是随口一提,她点点头,表示回应。
她原本和祁小波约好要一同去公园溜滑梯的,但因为此事,也只好之後再说了。
海边小镇的春季多雨,多云又带点闷热,海浪拍打得更加凶狠,雨下得更为频繁。
用一个字来总结就是——躁。
高二下学期的春天,学生们到了适合思考自己生涯的年纪。
台上的教师总会在讲课时有意无意地提起,同侪间偶尔也有讨论,引起不少人开始规划。
杨宛和向菱聊到这个话题时,杨宛提起了她的志向。
「我故乡那所大学的服装设计系!」
几个同班同学也跟着提出了各自的目标,似乎已经充满斗志。
某个nV同学说道:「我想去北渝市!」
另一个男同学顺着她的话建议,「我也是,要不我们结伴吧?」
「哈哈哈哈你们俩还真是般配——」
众人笑闹成一团,那对男nV被同学们说得脸红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本就应该意气风发,昂首挺x,耀眼热烈。
向菱却是在此时变得心不在焉,默默退出了讨论。
她一直以来,都有些迷惘。
少nV悄然离开刚才嬉闹着的人群,没有目标的闲晃,直到她莫名其妙地抵达了教室外稍远偏僻的走廊。
那里是安静而没有人烟的地方。
杨宛问了她不少关於将来的问题,她却经常回答不上来。
「北渝市不错啊,而且你已经是文学界的大人物了,感觉很有前途嘛。」
向菱不知道怎麽回应这种话。
因为她当初会步入文学,只是为了躲避身後的经济、心理压力,她只是想远离。
那时候,郑娟因为向里的过世而开始出现异常行为,经济困顿,她没有专长又未达可以打工的年纪,於是只好拿出自己的兴趣。
结果最後越走越远,她已经看不见家庭了。
自那以後,她逐渐把写故事当成了工作,而不是原先最纯粹的兴趣。
思考大纲成为习惯,那麽提笔写作就是例行公事。
她仍然喜欢文字,仍会从故事里得到快乐,不过她好像成为了一个工作狂,也对这样的现况感到迷惑。
向菱觉得自己还挺矛盾的,迟迟想不通。
她想起前阵子,室友王晓认真问过她的话。
「你有想过未来吗?」
——怎麽想?
要怎麽想,才是正确的?
她那时候没有回应,只是勉强扯了扯唇角,以示附和。
大家都具有计画,拥有目标,唯有她却像是迷路的小孩子似的,不知所措的站在交叉路口。
向菱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来拉她一把。
後来,大概又过了一段时间,文坛里的朋友言恬,她说的话迫使少nV开始直接面对另一件事。
——她似乎喜欢上一个人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也抵达了,会因为学业和Ai恋烦恼的年纪。
那些事让她愈来愈困惑,无法立即下决定但又无法乾脆割舍,陷入一种无止境的内耗里。
这很不像向菱以往的风格,不乾脆,而且拖泥带水。
她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
这麽称呼似乎有点矫情,只不过她喜欢的人……算了,还是称呼全名吧,祁澈。
——她喜欢的人,祁澈,从中午那节午休之後就消失了、再也没回教室了。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下午时向菱问过沈中奕,对方一脸莫名的丢给她一句——你第一天认识祁澈吗?
……
话虽如此,向菱还是有一点想找他说话。
放学後,她打开手机,让萤幕画面在对话框里停滞,一边思忖着她应该说些什麽。
「祁澈。」
无意识的输入了这个名字。
彷佛肢Tb她先记住,这个人的身影。
奇怪了,她又不是失恋,只是和他说话的机会减少而已,自己在发什麽神经。
半个下午都过得魂不守舍,难道这个人是她过活必须的能量吗?
她腹诽了一会,手动删掉输入框的文字,重新输入。
——「在吗?」不对。
意图太明显了。
——「你在g麽?」也不对,这样未免太故意了点。
她犹豫着要发什麽讯息,最终还是没发,盯着那个对话框框发怔。
几分钟後,向菱挪动指尖,点按几下手机,忽然突发奇想决定给他取个名称备注。
指尖在空白的名称框里停顿了下。
然後,她没什麽犹豫的从手机键盘里戳出一个「?」,想表示神秘又行踪不明的意味。
三秒钟後又迅速删掉,默默改成了别的内容。
她怔了几秒才按下确定按钮,看着新备注,她突然觉得心里乐得不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有些羞耻。
新备注:「我才不喜欢他」。
看着新取的备注,少nV的唇角压抑不住地往上翘。
她还在傻笑,一则新讯息突然从底部弹出,对方的讯息竟然主动来了。
祁澈极少主动找她,所以向菱有点惊讶又有点愉悦,点击讯息。
那封简讯,简单直接而且很有他的风格,只有一句「在吗」,甚至没有附上标点符号。
向菱本来打算秒回,但突然想起言恬的话,於是便退出聊天框,刻意延迟了几分钟才回覆。
……意义不明的举动,大概只有这麽傻的人才g得出来。
向菱:「在。」
突然有些好奇对方给她取什麽备注。
对面的讯息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斟酌怎麽开始,然後才发送过来:「你在男生宿舍吗。」
教室换座位之後,向菱还是经常找祁小波玩耍,熟悉之後变得像姊妹一般亲昵。
——只是,她很少在宿舍碰到祁澈。
想想也对,他似乎极为频繁的打工。记得某天她路过鱼市,碰见他在那里帮忙一个老人将新鲜的鱼只装进大袋子。
她知道他每天固定跷掉的那节午休,都是去给祁小波带饭的,但这不为其他人知道。
向菱回覆:「祁小波感冒了啊,你早上说的,所以我今天没过去。」
「怎麽了吗?」她敲下这行,然後送出。
讯息传送到网路彼端,很快已读,接着对方的文字没几秒又传过来,「明天也别去那里。」
——向菱不懂他的意思。
她用一只手指戳出单个符号:「?」
这一次,祁澈的讯息许久没有传来回覆,久到她差点以为他网路掉线了。
从以前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她常和祁小波玩,他没阻止过。她经常去男生宿舍遛达,和小nV孩一起乱翻过他的东西,他也没拒绝过。
向菱有点错愕,心想这人的态度转换得有些过快。
她故作玩笑的发送,「你是被盗号了?」
「没。」否认得倒还挺快。
「那是怎麽了?我和小波约好明天要去公园荡秋千的。」
「抱歉。」
少nV打字的手蓦地僵住了。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居然会道歉啊?真稀奇。
紧接着她的思绪是这样运转的:等一下,他真的在道歉吗?靠,好像是认真的,不对,他g麽道歉?
为什麽要和她说抱歉?
一瞬间,她的脑子像是过载了,运转不过来,甚至倏地空白。
这算什麽,变相拒绝还是撇清关系?
她首先联想到的是电视上的八点档连续剧。
对不起我们不要再打扰彼此了、就这样结束吧、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为什麽她满脑子都是这种俗lAn台词。
突然就慌乱了起来。
但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思,本来就是很敏感的,她知道自己反应不应该这麽大,因为一句抱歉。
又或者因为失去了一种可能「巧遇」他的机会。
少nV开始胡思乱想,脑袋一团暴乱。
难道他已经意识到她的喜欢,於是决定开始疏远她了吗?
她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里,像是凭空悬浮於半空中,踩不到地板,像是失重。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踏实。
窗外Y雨绵绵,乌云潜伏在暗sE里,连消失都悄然无声。
隔天是周休,但向菱丝毫开心不起来。
她一旦变得郁闷,就经常直接倒头就睡,因为现实让她觉得很累,睡眠做梦反倒是最好的去处。
室友们见惯了她假日睡长觉的习惯,都见怪不怪,放轻了动静,不惊扰到少nV。
她睡得b平时更晚了一点。
下午起床时,她觉得胃脏空得发慌,脚步沉重虚浮,囫囵拆了几包糖果饼乾了事。
过了一小段时间,向菱才打起JiNg神订外卖。
简单而随便的向室友们打了招呼,她觉得自己的话音有气无力。
半小时後,她坐在床上吃着外卖便当,一边打开手机给言恬发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