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棱背的风更猛，雪面被刮得沙沙响。
雪洞里还残着一圈温度。黑龙先醒，牠把尾巴一圈又一圈，把艾莉娅往x前拖。艾莉娅被挠得睁眼，睫毛沾了细白，伸手把额鳞m0顺，小声笑：「别闹，我要起来了。」
黑龙偏不听，又用鼻尖在她脸边蹭一下，然後乖乖把翅尖收好。
洞外的风像刀子刮过雪面，声音b得人耳膜生疼。凯恩站在洞口，盯着云的流向，片刻才回身开口：「都起来，先喝点热汤，五分钟後出发。」
副官把汤依次递下去，众人各自吃完收碗。凯恩检查绳扣、冰斧、鞋齿，末了才看向艾莉娅：「手套内层换掉，Sh了会冷到骨头。围巾再上一寸。」
艾莉娅照做。黑龙把头凑上来，帮着用鼻尖把围巾往上拱，牠呼噜一声，显得很得意。
出洞後，视野被白雾吃了一半。棱背像一条细线，往西南缓缓下去。
凯恩走在前面，步子稳，一下又一下，像在冰上钉下一排钉。
他简短交代：「前段还平，後段发滑。眼睛盯前面。我踩哪里，你们踩哪里。谁撑不住就说，背带松了当场处理。」
第一小时一切顺利。风打在脸上像砂子，节奏仍在。
骨铃声远远鸣了两下，便没了。
副官低声道：「还在跟。」
凯恩嗯了一声：「不急，让他们跟。」
到第二个转折，地形变了。雪表面看起来很整，鞋尖一探，里头是空的。
凯恩停下，用冰斧连试三次：「这里是中空，往内侧绕。」
他让绳群贴岩，把重量打散。
黑龙先跨过去，在对面蹲住，尾巴搭成一道短短的桥，像要让艾莉娅踩。
艾莉娅忍不住笑：「你以为你的尾巴是木板吗？」
黑龙更用力，把尾尖顶在雪面上，作出一副很可靠的样子。
凯恩看了一眼，眼角微动：「别踩牠的尾巴，踩我的印子。」
队伍绕开那段薄雪，又往前走。到第三个转折，风忽然加大，雪粉整片被卷起，像白浪。
大家眯眼的同时，右侧积雪沉了一声，一名弓手踏进中空雪，人整个往下陷。
绳索绷紧，但角度不对，人被拉向外缘。
黑龙第一时间跃到外边，爪子扣进冰面，尾巴g住弓手的背带，把人y生生往内拖。
凯恩也同时出手，一斧把外侧雪脊打落，让重量往下泄，再抓住弓手的肩，把他拽回安全带。
弓手坐在雪上直喘。
凯恩低声道：「先稳住，再说话。」
他把水囊塞过去，又看副官：「重新分配位置。他改走内侧，缩绳距，两人互换。」
短暂休整後继续走。黑龙往艾莉娅身边靠得更近，翅缘一直挡风。牠像只过分黏人的大猫，一有机会就用额鳞蹭她。
艾莉娅笑着推推牠：「我会走好的，别把我推到凯恩身上。」
黑龙偏不听，又把她往前顶了一寸。艾莉娅没站稳，真的贴到凯恩背上。
她的脸一下就热了，立刻退半步：「抱歉。」
凯恩没有回头，只淡淡道：「站稳。你今天步子b昨天稳，继续。」
前面是y冰坡。凯恩敲点，口令明白：「一步，停，换气，再走。」
他回头看了艾莉娅一眼：「你的节奏还行，呼x1拉长，再慢一点。」
艾莉娅照做，x口的紧慢慢落下，眼睛只盯着他前面的两步。
行到午前，云压得更低。骨铃声换了方向，从正东绕到东南，像在引路。
副官皱眉：「他们想把我们赶去那条凹谷。」
凯恩把地图压在膝上，手指点住两条细线：「谷里太危险，我们绕西南。这段不好走，可起码眼前明白。」
副官担心：「可是没遮蔽。」
凯恩收好地图，语气沉稳：「看清风向就好。风往哪里吹，雪会在哪里集中，就会产生中空。声音顺着风走，即可知道敌人在哪里。」
他抬眼看艾莉娅：「你靠内侧。我会回头注意你，因为你不能出事。」
艾莉娅点头：「我知道。」
队伍再度起行。这段更难，风像手在背上推。
凯恩把节奏压得很稳，大家跟着，穿过一片薄雪，临近碎石脊。
黑龙忽然低吼，眼往下扫，一点冷光从翅缘滑过：「下面有动静。」
下一刻，碎石坡下方传来杂响，雪层被搅起。两头灰黑的兽窜上来，形T像短腿的鳄和暴龙的混合，背脊低，腿粗，牙齿外翻。
牠们鼻端缠着皮绳，皮绳上绑骨片，摇起来叮叮作响。
弓手拉弓。凯恩抬手：「先别S，看方向。」
两头兽不是直扑，而是b侧翼，想把外圈的人挤向中空雪。
凯恩立刻换位：「外圈往内收半步。黑龙去最外。」
黑龙得令，身T往外一挡，翅缘张开，像一面黑墙。牠对两头兽发出短促低吼，再一步步把牠们b偏。
艾莉娅把掌心的光慢慢聚起，却没有急着放。
凯恩的声音贴在耳边：「等我说。现在还早，省着用。」
一头兽急了，直扑上来。黑龙不让，牠身T一旋，尾巴cH0U在那兽胁下，一声闷响，那兽翻出去，在雪上滚了几圈。
另一头趁空纵起，咬向黑龙的翼根。
艾莉娅心一紧，步子要动，凯恩一把扣住她的手：「别动，牠能处理。」
他的手很暖，力道不重，却稳住她的冲动。
黑龙低头一咬，把那兽的鼻绳扯断，骨铃散开，叮叮往下掉。牠再用爪把那兽按进雪里，重重一踩，那兽不动了。
弓手这才放了两箭，把外侧的空档封住。
凯恩放开艾莉娅：「现在。」
艾莉娅把光释出，不直打，只落在两头兽周围的雪面。光像一层薄膜盖住雪，脚下的雪被热过又冷住，黏成一圈，两头兽怎麽挣都起不来。
凯恩点头：「这样用就对。」
骨铃声在远处急了，像有人不耐烦。
凯恩看向声音那边：「他们不会再试第二次。先撤。」
队伍往西南调整步线。黑龙仍守最外，回到艾莉娅身边时，牠又犯黏，把额鳞搁在她肩上走，走几步就蹭一下。
午後风更紧，雪像粉掉在脸上。凯恩选一处背风的小坳，让大家蹲下吃乾粮。黑龙侧身把翅膀立成一道风墙。牠却不懂节省空间，一PGU把艾莉娅挤到凯恩披风边。
艾莉娅笑：「别闹。」
黑龙呼噜一声，尾巴圈得更紧。
凯恩把一小包蜜枣丢过来：「吃一颗就好，太甜会口渴。披肩往上收，护住耳朵。」
艾莉娅接过，又忍不住看他手背的旧伤：「还疼吗？」
「疼不会让路变平。我更在意你的脚是不是踩稳。」
她脸一热：「我会。」
休整毕，再上路。棱背在雾里时隐时现，缝隙间露出一道被风磨亮的冰线。
副官前探百步，回报右侧有风蚀钟r的岩洞，可遮风。
他们往那边切进，入口窄，里头乾净。
凯恩让人先用雪封住洞口下半段，留出通风口，再把地面踏平，搭火。
火生起来，每个人的脸都红了一层。弓手把刚才两头兽的皮绳和骨片摊在地上。
副官说：「做得太工整，是有人训练过。」
凯恩把骨片拿起来看了一眼：「刻口是同一批人，不是散徒。」
他丢回去：「今晚不逗留外头。先处理伤口，吃热的，排三轮，两个小时一轮。」
艾莉娅收好自己的小药盒，走到凯恩身边：「你的手我看看。」
凯恩看她一眼，没拒绝，把手给她。
她拆布，清理上新的裂口，动作很慢，小心避开结痂。「会痛。」
「嗯。」
他没有缩。
她重新上药，打结的时候，手指忽然被他抓住：「结打错了。」
他没有责怪，只是用另一手示范一次：「这样不会松。」
她点头，再绑一次，绑好後抬眼：「这回对了吗？」
他嗯了一声：「对。」
火光把两人的影子贴在岩壁上。黑龙看了一会儿，觉得单调，牠把尾巴抬起，轻轻把两个影子往一起推。影子靠得更近。
艾莉娅耳朵红了，把视线移开。黑龙反而更开心，呼噜声更大。
喝过热汤，手脚回了温。凯恩把地图摊开：「明天一早继续往西南，先斜坡，再接碎石脊。中午前要到河源，那里风向会改，到时再看。」
他停一下，看向艾莉娅：「你今天做得好，呼x1稳，步子也稳，用光的时机更准。」
艾莉娅小声道：「你一直在看我吗？」
「在看。我得知道你哪里会累，需要我换你位置。」
她心跳忽然快了一点，压着声音：「那我明天会更好，你少费心。」
「不用逞强，也不要退。需要你出手，我会说。」
火势慢慢收。小队安静下来。第一轮守夜的人去了洞口。黑龙还不想睡，牠把艾莉娅的毯子往内拱，又把自己的尾巴塞进去，占了她一半位置。
艾莉娅没办法，只好往凯恩那边挪一寸。
凯恩把披风拢过来一角：「靠过来点，风会小。」
她在披风边坐下，心脏很吵，想说谢谢，又觉得太直。
凯恩忽然开口：「你怕不是问题，怕会让你留心。但记住，再怕也要把路走完。」
「我会。」
她把下巴靠在膝上，看火，看他，再看黑龙。黑龙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像梦见了一大盆r0U。
夜过半，风声b刚才小了一些。洞口外的白雾在远处缓缓移。
副官回到火边，低声道：「东南又响铃，不近。」
「让他们响，我们睡。」
他转向艾莉娅：「你睡，我守。」
「你也要睡。」
「有人在，我就睡得下。」
他看了她一眼：「你今天b昨天稳，是因为你在进步。」
艾莉娅抿唇，笑意藏不住：「好，我记住了。」
她躺下，黑龙立刻把她整个圈住。披风与翅膜叠在一起，像一个小小的暖窝。她很快就沉下去。
凯恩坐回洞口。风从脸边掠过，雪像细灰在黑里飘。他听着远远的铃，又看一眼身後那团被黑龙包住的影子。
他把披风往脖子那里拉紧一寸，手在膝上放好，呼x1稳。
第二轮将近时，雪地外头出现三个黑影，停在雾里，不进也不退，像在量距离。
凯恩站起来，没发声，手已握住冰斧。
黑龙醒得很快，牠没有叫，只把翅缘压低，更紧地盖住艾莉娅。
副官把弓拉满，弦不响。
三个影在雾里又移了一寸，然後退了，骨铃声被风带走。
凯恩没有追。他又坐下，直到第三轮换守，才靠着岩壁短短合眼。
天将亮，风向开始转，从西南吹来的冷更直。
副官把手伸到火上：「还走西南吗？」
「走。吃完就上路。」
艾莉娅醒来，黑龙正用尾巴轻拍她的靴尖。她打个呵欠坐起：「早。」
凯恩把热汤递给她：「喝完再收装备。」
她两手捧着汤，把热气x1进去，x口暖起来。她抬眼看他，想起昨晚那句话，心里像又被点亮一点。
她把手套拉紧，站起身：「我准备好了。」
「跟紧。我走快你快，我停你就停。」
他顿了一下：「我会回头看你。」
黑龙把额头顶到两人中间，眼里亮了又亮，呼噜一声，先一步出了洞。
外头的风声再起，棱背在白雾里延伸很长、很远。
队伍排好，绳扣一个个收紧。
他们踏上新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