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甜到心跳的那个夏天 > 第二章|盛夏的间奏
    七月初,学期像门扉「喀」的一声合上。

    风从柏油路面蒸起来,挤进每一班的窗缝,把粉笔灰的味道烘成焦糖sE的闷。

    放完结业式过了一周。我和木岛澄照常在讯息里聊些不必急着回的话:今天的云像不像馄饨、昨晚的晚餐难不难吃、哪一题数学题其实不是我想像的那麽简单。聊天让日子不至於空洞——不寂寞,却还是会想见人。

    在家躺了一周,我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发霉。於是套上最轻薄的T恤,出门投奔一个有冷气的文明世界。

    商场的大门一开,冷风像救护车那样毫不含糊地把我从暑气里抬出来。

    我往三楼的游戏店绕了一圈,试玩了几款还没存钱买的游戏,再上到四楼的书店。其实我对厚实的文学书始终敬而远之,漫画区才是让我心跳规律的地方。正盘算着要找的那套新刊在不在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及腰的黑发、长袖洋装、站在书架边缘像是一小段Y影。

    她转头看见我,先是把警戒抬起来,接着像确认安全的猫,微微收回爪子。

    「嗨,好巧。」我说出来的声音b想像轻,连自己都觉得尴尬。

    「晃……你也在这里?」她问句的尾音有点上扬,好像真的在确认我是不是我。

    她手上拿着一本奇幻恋Ai。我接过来看简介:无月之城、被诅咒的魔nV、让月亮再次升起的条件是——在那天真心去Ai。故事像被人撒了糖粉,却又在暗处藏着盐。

    「看起来不错。」我说。

    「嗯。」她的「嗯」像是点了一下风铃。我们一起去结帐,然後谁也没有提分开,於是很自然地并肩逛起不同的书店。

    澄谈起她喜欢的时,语速会快半拍;我努力跟上,像在听一首刚学的歌。轮到漫画区,我换我讲得兴高采烈。她看着我把一套旧漫画讲得跟新番一样生动,最後笑着投降:「好、好,借我。全套。」

    我们一路逛到四楼的游乐区。吵杂的音效和霓虹灯泡让时间失去Y影。我们先打地鼠——她意外地很会,而我假装很痛地被她拿软槌敲了两下。接着她拉我去打弹珠。

    结果证明:运气不是努力就能追上的科目。我弹珠五分钟清盘,她那盒像变魔术一样越玩越满。她把赢来的代币换成两瓶可乐,递给我一瓶。气泡上来的那刻,输输赢赢忽然都不重要了。

    在一台夹吊饰的机台前,她用三枚y币同时把粉红和蓝sE小熊g了出来。粉红挂在她的手机上,蓝sE留给了我。她把吊饰靠过来b了一下:「你看,这样我们是一对。」

    我的心跳在那句话後面多敲了一下,像节拍器被偷偷调快。

    玩到傍晚,我陪她走回家。分岔口前,她像是在收拾什麽不明显的勇气,转过来问:「明天可以去你家看你说的那套漫画吗?」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像把小石子放进水面而不是丢。

    我本能想说「我借你」,但她补了第二句:「在你家看的话,看不懂可以问你,还能一起打游戏。」

    於是我只好点头,回家後花了一晚把房间从「男高中生栖息地」整理成「勉强能接待人类」。

    隔天,她b约定还早到了十分钟。木岛澄穿着长袖帽T和牛仔K,夏天的yAn光跟在她後面,却碰不到她。她一进门先称赞:「很有你的风格。」停了一拍,再补上:「宅男风。」

    我无话可说,只能把想借的漫画从书架上cH0U给她。她坐到床沿,脚尖不着地,安静翻页。床因此像养了一只小兽:会安分,也会不时偷偷看你。

    我把游戏打输了几场,索X改拿起轻。过没多久,她捧着漫画走过来,在伏笔处问我:「为什麽她不受诅咒影响?」

    我把答案留给之後的页数。她「哦」了一声,回床上继续。那「哦」像羽毛落下。

    读完第一本,她提议打格斗。我们各选一只弱角,互有输赢。我把自己的血线压在危险边缘,想让她永远有下一场的动力。第十场,她真的赢了,整个人像跳起来的骄傲小鹿。

    「我知道你有放水,但我还是很开心。」她b出手枪,指着我额头发出「砰」的一声。心里那颗不知名的糖忽然碎开来。

    她肚子叫了。我去倒红茶、端洋芋片和面包上来。她说下次会带伴手礼;我说不用;她偏要。她偶尔像妹妹那样任X,我发现自己并不想纠正。

    连着几天,她都来。那套漫画她追完了,哭的地方我假装没看见;她也假装没哭。我们因为角sE的选择吵了一会儿又和好,像练习更自然地做朋友。

    某个周末,我们去游乐园。

    售票口的职员笑眯眯问:「情侣双人票要不要?」

    我大脑空白两秒,她已经挽住我的手臂。我顺势m0了m0她的头发,说:「要。」

    进去後我问:「刚刚会不会太超过?」

    她摇头。「没关系。」她放开手,又像忘了似的在下一个路口再次挂上来。

    我们第一个玩云霄飞车。上坡时她侧过脸对我说:「你如果会怕,可以牵我手。」

    我说我不怕,但还是牵了。她先红了脸。下坠的风把尖叫从喉咙里拽出来,我把牵改成握。人类在高速时会抓紧,这是本能。

    接着她指着大怒神。我们一边嘴y一边排队,直到上了座椅才知道谁b较会抖。俯视的瞬间,我以为自己看见了小时候的跑马灯。落下时,她的尖叫像被撕裂的纸。我们双双在地面找回灵魂,一致决议:「以後不要了。」

    中午吃她做的便当:三明治和饭团。她说得意;我说好吃。

    下午去室内碰碰车,她先说要分开攻击,想了两秒又改口:「一起坐。」她负责报位,我负责转向。那一场谁都没撞到我们,只在最後击了个拳,像完成一场不流血的战役。

    鬼屋里,她抓得b云霄飞车还紧。走出来她仍没放手,直到在棉花糖摊位前想起来。她撕下一小朵塞到我嘴边:「这是我所期盼的甜蜜。」

    话落进舌尖,糖一碰就化了。我还是Ga0不懂她为什麽老说「甜蜜」而不是「甜」,但那个词开始在我心里有了形状。

    h昏,我们乘上摩天轮。舱门关上的一刻,游乐园的喧嚣像被放到远处。她和我各看一侧的窗,偶尔偷看彼此。到最高点时,我终於找到一个不笨的问题:「今天,开心吗?」

    她看着我,露出一个不刺眼的笑。「跟晃在一起,很开心。」

    我也笑了,决定把「下次」说出口。她故意装作勉强答应。我们各自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想气散得太快。

    回程的电车,她睡着了。我把她的头轻轻挪到肩上,闻到她头发里若有似无的花香。那时我忽然懂了她说的「甜蜜」——不是糖,而是有人在的重量。

    暑假的最後一周,现实扣门。「你写暑假作业了吗?」她一大早抱着书袋站在我家门口,眼睛里装满了要爆炸的焦虑。

    我们把数学从第一题写到日落,又把心得一篇篇拉出来。她的字很快,像水在纸上走;我写到後来手腕发酸。完成的那一瞬,我们默契地同时往旁边倒,像并排倒在沙滩上的两条疲惫的鱼。

    「休息一下,打个游戏。」我提议。

    她点头,把我借她的机器掏出来。战绩一面倒到她自己也笑,说:「我还是乖乖当文学少nV。」刚说完,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以及没有等待的门把一转。

    「晃,我提早下班,买了蛋糕——」

    我妈的声音先进,然後是她整个人。她的视线在房间里迅速逡巡,最後落在我床沿缩成小动物姿势的木岛澄。

    我妈笑得像突然收到节庆邀请卡。「哎呀,你好呀。」

    澄愣了半秒,立正,紧张地行了个几乎是仪队等级的礼。「阿、阿姨您好。」

    我妈瞥我一眼,尾音拉长:「同学?」我赶紧介绍:「同班同学,木岛澄。今天一起写作业。」

    澄再补一个俯身。「请、请多多指教。」

    我妈像发现了什麽新Ai好,立刻切换成热情模式:「把这里当自己家。写作业辛苦了,来,蛋糕先吃。不过——」她转头朝我,「我们家晃有时候很孤僻,还要麻烦你照顾他。」

    我想抗议「我哪里孤僻」,嘴唇刚张开,又看见澄偷偷朝我看了一眼——不是求救,而是像把什麽珍贵的东西藏进口袋里确认一遍。她小小点头:「我会的。」

    我妈笑眯眯地把蛋糕放到桌上,像把一场审问改成茶会。「你们慢慢吃,我去煮茶。」门在她身後轻轻阖上。

    静了一秒,风扇在天花板上转,像什麽都没发生过。

    澄垂下眼,指尖贴着纸杯边缘。「阿姨人很好。」

    「嗯。」我答。心脏跳得b刚刚快一点。这种「被看见」的状态,有点慌张,也有点……被承认。

    蛋糕切开,草莓剖面露出来。她把b较大的一块推到我这边,像之前那串蓝sE小熊吊饰。「这个给你。」

    我故作冷静:「为什麽?」

    她想了想,说:「因为你总是把b较好的留给我。要平均一下。」

    我盯着那颗草莓,忽然觉得它跟我们整个夏天很像——红,酸甜,稍纵即逝,又确定存在。

    我把叉子cHa进去,咬下一口。糖不至於过头。甜刚好。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热度慢下来。我妈端着茶回来,问了几句学校、老师、社团,又笑着交代我送澄回家。

    在玄关换鞋时,澄忽然拉了拉袖口,像想说什麽又忍住。我等了一下。她没说,我也没问。

    出了门,风b较凉。她把步伐放慢半拍,和我肩并肩。

    「晃。」她忽然开口。

    「嗯?」

    「如果开学後很忙……我们也要记得留一天给对方。」她看着前方,把话说得像在计画一个作业进度表,却小心翼翼到让人心软。

    「好。」我点头。「留给风铃的那一天。」

    她抬眼,眼里亮了一下,像真的听见了风铃。

    我们在路口分开。她回头挥手,我也挥。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像是想把这个盛夏的间奏多留一会。

    回家後,我把蓝sE小熊吊饰拴牢。手机壳的边角被它点了一下,心也被它点了一下。

    窗外又热又静。

    我忽然期待起开学——不是为了新课本或新座位,而是为了在吵闹的走廊尽头,那道曾经自带Y影、现在会轻轻摇起风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