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玄幻小说 > 《弑师之日:我被七位女帝定为千古罪人》 > 第九章|山门之下,灰更重
    太微观鉴的光从云海垂落,把城外的草j照得分明。人群在刚刚那场“父与名”的崩裂後尚未缓过气,气氛像结冰的水,表面平静,底下暗流翻滚。

    瑶台nV帝不动声sE地垂眸,视线掠过下方盘膝调息的寒鸢nV帝,眼底一瞬不屑。她自幼立在天门之上,看尽世人起落,对“血统”从不迷信,对“自清”也不宽贷:亲缘不是护符。幽婵nV帝则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在她心里,该Si的并非单一之人,而是一连串让局变黑的起点。

    虚空另一端,五GU帝威远远震动,像五根隐在云底的弦,同时绷紧。她们未露面,却没有遮掩敌意。不是要对寒鸢下手,而是把那无处安放的怒,投向一个已Si的名字。

    太微观鉴的镜心忽地一转——新影落下。

    ——

    铁锈味先扑进来,紧接着是草j在皮肤上扎出的刺痒。阎寂在一阵颠簸里睁开眼,视野先被黑黢黢的铁栅栏切成一格一格。四周有孩子的哭声,乱而细,像风里抖的蛛丝。

    他一下坐起,背脊碰上冰冷的铁。他先以为自己被江上客的人逮住,目光一扫四周——笼里不止他一个:有男有nV,最大的十一二,最小的四五岁,眼圈都红肿。

    牙行。

    他在心里给这情境落了字。母亲曾说过的话像米汤一样慢慢回温:“世道险,你若独行,便要先学‘看’,再学‘跑’。”

    他压住喉头的酸,低声问了两个年长一点的孩子,得到的答案与判断一致:有人卖了,有人被拐,更多的是像他这样,落单。笼外是两名大汉,一个打盹,一个嚼乾r0U,嘴里的油光在光里一闪一闪。

    两个月的路,铁轮把大地压出一道又一道浅痕。每到一处“会”,笼里的人就多一些。有的笼换了人,有的车换了马,只有锁的声音始终一样,冷而稳。

    终於,车队在一座山脚停下。此处不是市镇,是山门外一片平地。除了他们这路,旁边还有三五路笼车密密停着,每车都装着孩子——粗粗一看,有数百人。

    几个身披靛青道袍的青年从树影里走出来。袍角绣着云纹,腰间佩符,步伐一致。他们与牙行头子低声说了几句,有人取出几块泛着冷光的灵石、几张符契。牙行们如蒙大赐,叩头称谢,转身便撤,走得很快,像怕多看一眼就要折寿。

    “——青霄宗!”人群里忽地有人颤着声喊,齿音打颤。他满头白发,气血乾枯,却y撑着立起来,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

    有人皱眉,低声嘀咕:“怎地这般激动?”

    “他我认得,”旁边一位老修士叹气,“青霄宗故宗主之子。千年前青霄宗被幽冥魔帝屠尽,只他外出历练活下来。”

    同情在一瞬间铺开,又被另一GU更刺的声音盖过:“看吧!幽冥魔帝是从他们那里起步,後头却恩将仇报——灭门!猪狗不如!”

    瑶台nV帝眉梢微动,并不斥责,但掌心的天律印如心跳轻轻一震。她没有说“住口”,只是把镜往前推——不凭猜,先看完整。

    青霄宗的弟子们把孩子一批批放出来,排成队。有人抱出一只半臂长的木匣,打开,里面安着一把细长的灵骨尺。每个孩子伸手,尺身泛起不同的光纹——有的亮,有的暗,有的几乎不动。

    “灵根测序。”幽婵nV帝淡淡道。

    亮者被引到左侧,给了一身粗布灰衣;几乎不动者被抹了额心一点煤灰,带到右侧。其余的,散落在中间,穿上蓝边衣裳,队首有人写牌,标“外役”。

    阎寂排到尺前时,灵骨尺冰冷无光。少年没有焦急,他把呼x1压到最底,按照先生给他的呼x1谱——“x1三至脐,停一,吐三至喉”——把心跳、一切浮动都藏进骨缝里。尺子仍旧安静。执尺的师兄抬眼看了他一眼,其实也只是一眼,便伸手在他额头抹了一道黑。

    “凡骨,右去。”

    阎寂没有辩。他顺着人流走到右队,站定,眼角余光却始终盯着那只灵骨尺——尺柄末端,有一个细到几乎看不见的刻口。与其说是缺口,不如说是被人用刀尖故意“点”出来的记号。

    灰。

    他在心里记下。这不是天生的误差,是人为的偏置。尺子的“准”,被谁在什麽时候往哪个方向推了一线?

    左、右两队很快被带走。左队朝山门上去,远远能望见一线石阶;右队与中队则被带向山门背侧,那里有低矮的库房、药田和一圈铁网隔出的矿洞口。守着矿口的是青霄宗的外执役,腰间悬着采童令,令牌背面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护”字,像极了城里那张“护孤告示”的笔路,只是把“孤”改成了“童”。

    “你看见了?”瑶台nV帝收紧了目光,向众人平声说道,“不是‘解救’,是采买与分流。”

    那位青霄宗遗脉老人身子一晃,差点栽倒。有人扶住他,他却摆手,SiSi盯着镜里那几名佩着云纹的师兄,嘴唇抖了抖,终於吐出两个字:“丢人。”

    幽婵nV帝目光一沉:“灰落两界——官衙与山门。”

    瑶台没有附和也没有否定,她只是把镜拉近——采童令的上角,有一枚极细的崩口,与先前府衙那枚官印的缺口如出一辙,只是缩小了几倍。两块“印”,一个在凡,一个在修,刻着同一个私下合谋。

    阎寂被分到药田外役。第一日,他学辨十三味草木,记“生”“熟”“毒”“解”,晚上住在一间用木条栏起的长房。长房的门闩粗糙,从内上栓。夜深,他趁看守打盹,把门闩的轴位悄悄反装——从此,这门只能从外开。

    有人以为他要逃。他却没有。他只是坐回床榻,背靠着墙,按着呼x1谱,一口一口把心跳按匀。他知道自己此刻走不了太远;他要做的,是先把“活路”放在那儿,等该走的人来用。

    第二日,他被派去帮清库。药库有一本小簿,记载当日进出草木的名目。小簿上有一笔:“修瓦”,旁边鈎一个极小的“夜”字。他用指腹按了按那一笔的末捺,那一点点收笔的顿,与先前在帐房见过的一样——江上客的手。

    “你识字?”负责清库的老执役余光扫到他按笔,冷冷道。

    “认‘直’与‘正’。”阎寂答,声音不卑不亢。

    老执役哼了一声,丢给他一捆破签:“既然你会写,夜里到仓二,把这堆账头记了。”

    阎寂应“是”。他没有高兴——写字在这里不是门路,也是枷锁;他只是悄悄记下仓二门框上的灰层厚了半指,门槛下有一处新泥,像是刚把什麽塞进去又拔出的痕迹。

    夜深,他照约去了仓二。仓外风很冷,月很薄。他进去时顺手把门闩从外带上一格,又留了一片瓦在门缝底,让门半掩半开——与那夜後门一样。屋里有个少年执役在清点药包,十三四岁,眼睛亮,见他来,低声“嘘”了一下,照着三短两长的节拍敲了敲桌沿。

    阎寂停了一瞬,回了同样的节拍,那少年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两人不说话,分头做事。半刻後,外头传来看守换班的脚步,两人不动。脚步远去,仓外又静了。

    “你叫什麽?”少年执役终於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阎寂。”

    “我叫路白。”少年用签子在空中写了一个“白”,曲曲折折,像路。又指了指门:“你留的是路?”

    “是。给要走的人。”阎寂说。

    路白愣了半息,忽地低低笑了一下,又慢慢收住笑,眼神稳下来:“好。”

    太微观鉴把这一幕收得极慢——两个孩子在仓房的冷风里,没有说“义”“勇”,只是默默对起了节拍,把一条看不见的线搭在彼此手心。

    镜外,先前断言“青霄宗解救”的嘈声脸sE涨红,说不出话。那位青霄老人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一把眼,再抬头时,目光清明得像刀:“不是宗门,是人。宗门里也有人。”

    瑶台点头,收了那一瞬心底微微的柔,声音平直:“记下:**印有两崩,尺有一刻,令有一护,账有一顿。**灰落四处,不是一人之罪。”

    她把掌心按在镜背:“问证续——问内门,问寄炼坊,问矿口。”

    幽婵nV帝看向寒鸢,没有讥,也没有慰,只道:“先辨‘法’,再收‘恨’。”

    寒鸢nV帝未语。她盯着镜里那个把门闩反装、把瓦片塞进缝底的瘦小身影,x口剧痛忽然不那麽凌乱了。她知道,恨未消,路却亮了一寸。

    ——

    章末札记:

    山门之前,救与买一线之隔;“凡骨”之内,法与恨先後有序。镜上无尘,心上有灰——灰不只在官印,也在灵尺、令牌与账末一捺里。下一章,《寄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