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禁夜变故之後,乔冕堂似乎自觉惭愧,乖觉地没赶着去见尹南风;当然,他纵是有心此时怕也脱不开身。
斗兽一事叫时镜和陆晏等人撞见,还将白尔笙卷入其中,他们自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还有尹南风从中添油加醋,有大理寺和镇抚司介入调查,连着几日搜查不禁夜,乔冕堂身为幕後主人自然忙得焦头烂额。
他将自己推出去作靶心的亏,尹南风不可能默然吞下,她告诉时镜,她得到的线索指出当年西胡一役似乎另有隐情,事涉宣王和藏剑山庄,庄主夫人才愿意帮她一把,指条明路给她;而她潜伏苍yAn,那夜又出现在不禁夜,是因那幕後之人极有可能藏身苍yAn,混迹人群,她这才想着以身作饵,钓出那人行踪。
眼下,时镜他们也该将不禁夜的底细m0清楚了,那乔冕堂这幕後之人恐怕也就要浮出水面,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便主动前来一叙。
府里的下人说乔冕堂办公尚未回府,让尹南风进书房等候,她点头谢过,便百无聊赖地在书房里打转。
书房空间不大,四周的架上除了寻常书册,还摆了些古玩,该是旁人来往所赠,倒是稀罕;尹南风对这些收藏没那麽多兴趣,随手翻看乔冕堂堆在书桌上的卷宗,看看近来城中有没有什麽热闹事,只是兴许是提防外人接触,放在桌上的都没什麽奇处。
尹南风看了一会儿就放回原处,正yu转身,不防目光瞥见了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火盆。盆中火光已灭,只余残烟,被风卷着消散於空气中,尹南风望了一眼,大致辨认出盆中残片依稀是纸张之类,像是方才有人正往盆内烧毁什麽东西。
她好奇是什麽东西,让乔冕堂赶着“毁屍灭迹”,於是弯身从盆内拾起了角落里被烧得只剩一角的纸片--
那纸上写了什麽,像是异域的文字,尹南风认不出来,却也不禁皱眉。
苍yAn虽然邻近边境,又是前朝旧都,可此地乃是地方府衙,断不可能出现异域的东西,难怪乔冕堂急於销毁,莫不是其中隐藏了什麽不为人知的诡计,又或者是……
尹南风暗自揣测,而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心神一凝,飞快将那纸片上残存的几个字符牢记,随後不急不忙地将之扔回盆中,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
紧接着,尹南风瞥见门外衣影一闪,乔冕堂已然自下人处接获消息,忙不迭赶回府衙,道:「娘子怎麽来了,也不提前让人通传,叫下人们怠慢,真是该Si……」
他连声赔罪,额上薄汗涔涔,说话间气息不稳,似乎是从何处匆忙赶回,倒真有些狼狈。
尹南风抬眸,打量的目光不动声sE在他身上转过一圈,凉声开口:「看来乔大人这官是做得有声有sE,还有着好大的本事,竟能把玉京来的朝官都给引来了。你说,你这样大的本领,此事若传入上头耳里,会怎麽样呢?」
她目光幽静,看似事不关己,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乔冕堂不由得面sE一白,後背汗Sh。
「这……娘子、娘子莫怪,那日事发突然,下官……下官也是无奈之举……」
「哦?这麽说起来,还是我错怪你了?」尹南风含笑,然而那笑意却只虚浮於唇畔,分明未达眼底。
她步步进b,看似无害,实则暗藏威胁,面上带着清浅柔和的笑,口中言语却是一针见血,刺得本就心虚的乔冕堂越发低下头去。
尹南风盯着他的神情,手上偏还翻出了方才翻看火盆的手帕,指间针线穿cHa来回,似乎是在缝制荷包。
乔冕堂不敢接话,尹南风手中动作不停,目光微动,话锋一转,继续又道:「接连发生这麽多事,出了乱子,上头本就颇有微词,朝廷又盯得紧,组织可从来不留没用的人,大人知道吧?」
乔冕堂眼角一跳,低声道:「是……下官明白。只是,不禁夜那里,禁不起玉京那两位公子的折腾,下官……人微言轻,怕是……」
话音未落,然而他话中未尽之意却明显。
他这是一句“人微言轻”就想推诿责任,让自己去帮他摆平啊。
尹南风扯扯唇角,心想:哪有这麽好的事。
可她面上仍不动声sE,靠在檀木雕花的座椅上,漫声接过了他的话,「乔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如今你我共系一舟,自然是要同舟共济的。」
乔冕堂闻言,心中一喜,抬头:「娘子的意思是……」
「不禁夜的事,我可以帮你。」
尹南风很快发话,落下最後一针,截断了线尾,将那枚新制的荷包收进怀中,抬眸看了他一眼,迳自站起身来。
「那两位玉京的朝臣,我从前有所接触,尚能替你掩饰一二,但是……」她刻意拉长了音,窈窕身影绕过桌角,款步来至他面前,「大人也得拿出点诚意吧。」
乔冕堂茫然抬头。
「不禁夜里藏着的那些东西,与其落入旁人手里,倒不如趁着无人知晓,及早转手,大人觉得呢?」
没有人能在践踏她之後,还能不付出代价。
尹南风本来想的是藉由此次机会,让乔冕堂交代出那批兵器的下落,揪出那幕後主使,好弄清当年真相,然在看见了方才火盆里的残片後,她忽然心念一转,有了新的主意。
乔冕堂此人看着虽懦弱,行事两面三刀,不堪大用,可能在时镜和陆晏两人联手之下,还能撑至此时不倒,怕是真有几分能耐。
尹南风想起那写着异域文字的残片,看向乔冕堂的目光幽深,看来此人倒不似外表看来那样无能啊……
她一出口就要不禁夜里藏着的东西,不直接点破,却分明已然掌握局势,作为交换条件,b迫他点头,如此狮子大开口,乔冕堂不禁咬牙,试图垂Si挣扎,「娘子此言,下官……下官不知何意。只如今那玉京来的朝官们有备而来,不好应付,娘子还是不要轻易出手,免得引祸上身啊。」
尹南风闻言,似是听闻了什麽笑话,低笑出声,乔冕堂惊疑不定地抬眼,眼角余光瞥见靛青sE的衣袍一角,停驻身前,伴随耳畔细微的环佩叮当,击碎一池静寂。
「引祸上身……可这祸水,难道不是你引来的吗?」
尹南风轻声开口,微微俯身,附耳在他耳边低声道:「一人不事二主,人的野心太大,蒙蔽了双眼,小心被困其中,身陷囹圄的是你。」
乔冕堂心头一震,抬起头来迎着她含笑的面容,窗外泄进的融融暖yAn没能照亮她眼底的晦暗,那双像是溶入春sE的眼瞳溢出缕缕幽光,好似无声的警告。
乔冕堂目光几变,落在她衣领下那截皙白如玉的脖颈,彷佛一瞬间回到了几日前,看见烙在她颈後的那只展翅yu飞的蝶。
美丽的蝴蝶,轻轻煽动翅膀,便能掀起风暴。
「我……下官……」乔冕堂犹带开口,然再一看去,眼前早已不见人影,只余身後飘荡的轻柔腔调,被风挟着送入耳畔。
「再说,做戏也得做全套,作为不禁夜的主人,我总得有些筹码--这可是你亲自说的啊,乔大人。」
离开了书房,尹南风脚步平稳,看似寻常般从容,却在经过了府中花园时,被风吹散了发髻,抬手随意地将鬓边散落的发丝轻撩至耳後。
抬袖之间,无人注意到一只荷包自怀中掉落,落至路边的一丛海棠花下,悄无声息。
府衙东侧的库房内,段雪亭一身青sE官服,正在纪录府库的财务收支,自从冯禄惹恼了尹南风,被降职夺权之後,府衙一切财政管理便都落在了这位年轻有为的推官身上。
他正专注公务,不防外头有人走了进来,一脸狐疑地喃喃道:「真是奇怪了,会是谁把东西落在了那种地方呢……」
那人是与段雪亭同期入职的同僚,同住一间厢房,算是交情不错,他见他一脸困惑,便随意地张口问了句:「谁落了东西?」
「不知道呢。刚从外头回来,路过花园那儿,不小心衣角被路边的枝桠g住,我正要松开,就恰巧在一旁的海棠花丛里捡到了一个荷包,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家落下的。」他说着,将一个莲紫sE的荷包递到他的面前。
那荷包算不得JiNg致,只堪堪绣了只蝴蝶,瞧着像是寻常姑娘家闺中所绣;然而段雪亭接过荷包,伸手在布面上m0了m0,却像是发现了什麽,目光一凛,打开上头束紧的系绳,翻到内侧,果然在荷包的里边发现几个小巧的字符绣样。
那人见状,好奇地凑近一看,「这是什麽?看着像是什麽符号……」
「是西胡的文字。」段雪亭沉声道。
「什麽?!」
那人闻言一惊,不怪他反应如此大,自七年前与西胡的那场战役过後,朝内几乎将此事视作耻辱,对当年一役闭口不言,就连“西胡”二字也鲜少出现在人民口中,便是为了避讳。
近年来边境多有动荡,朝中早就明令断绝与西胡所有的贸易来往,若有违者,视作谋逆,因此市面上早已寻不得与西胡相关的物品;然而,眼下这绣着西胡字样的荷包却出现在府衙之中,甚至还是他亲手拿回来的!
那人只觉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
段雪亭却凝望着几个字符,像是忆起了什麽,冷凝的眼中泛出一丝波澜。
他认出了这荷包出自尹南风的手,她故意将几个字符绣在了荷包内侧,又故意落在了连接前後院的花园里,是算准了他下朝之後定会途经那条路,拾到荷包。
这字符……定然有旁的用意。
段雪亭攥着那枚荷包,揣测着尹南风的用意,身旁的同僚却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劝他:「这东西来路不明,又容易遭人误会,邪门得很,还是赶紧处理掉为好。听我的,快快扔出去吧!」
「不。」
段雪亭攥着那枚荷包,眼中迸发出格外刺眼的光亮,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陌生,「这东西来得即时,当然得好好利用才是啊。」
另一边,因斗兽一事介入调查不禁夜,让初来乍到的年轻朝官既费心又劳神。
本以为那日斗兽一事已是荒唐,没想到几日深入调查之下,才发现这不禁夜看似繁华,实则却是败絮其中,暗藏龌龊。
秋风萧瑟,吹起檐下风铃轻响,时镜立在廊下,伸手接过雪白云雀爪上的纸条,展开一看,随即眸光一沉,转身回了房间。
「如何?」房内,陆晏坐在矮几一侧,抬目朝他望来。
前几日时镜怀疑当时於不禁夜看见的人影,或是几年前本因犯下重罪,被判处流放的罪臣,因此传信大理寺调出当年刑案卷宗,确认其身份,算着时间也该有眉目了。
「按大理寺刑案卷宗记载,七年前任兵部职方司主事乔冕堂,因怠忽职守,致使鱼跃村走火灭村,全村一百零三人葬身此难,遭大理寺判处流放不假。然而,我去信托同僚相问,此人确实遭驱逐出京,然三月後适逢大赦,免除流放,乔冕堂降罪为贬,转而至苍yAn任职参议。」时镜说着,将手中同僚传信的纸条递至他面前。
「参议?」陆晏皱眉,接过纸条飞快看了一眼,「兵部职方司主事与地方参议同为六品,纵然免除流放,然活罪难逃,即使贬谪易官也该按律降职,缘何还保持相同品秩?」
「此间详情尚未可知。」
时镜摇了摇头,他此时并无证据可以言明真相,唯一能证实的唯有一样--当日出现在不禁夜的那人确是七年前遭流放的乔冕堂。
可本该流放的人,缘何会出现在此地,还能在犯罪後保有相同品秩,接连做至今日官居四品的一城知府?
这本就不寻常。
他纷乱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日尹南风苍白而柔弱的面容,双眸含泪,看着分明摇摇yu坠,却又执拗不屈,面对着他的审视,告诉他当年之事尚有疑点,她yu寻亲人踪迹,也要查明真相。
那样苍白又倔强的小娘子,被她这样一双yu说还说、脉脉含情的眼望着,谁又能拒绝?
家破人亡的小娘子,在这偌大的世间,或许也只是想寻得一点亲情的羁绊。
只是,乔冕堂现身苍yAn,难道他与此事背後尚有关联?
这边,时镜尚在沉Y,矮几对座的陆晏却从消息里捕捉到一点可疑的讯息。
「七年前……」
他垂眸望着那张记载当年旧事的纸条,左手攥拳抵在唇边,浅sE瞳眸竟有几分暗影流光,参杂着几分道不明的复杂思绪。
七年前,乔冕堂怠忽职守,致使鱼跃村火烧彻夜,一夕灭村的惨案;而同样是七年前,尹家谋逆,满门入罪,後西胡一役,宣王领兵出征,不幸败亡,全军覆没……
庆历七年无疑是庆国最混乱的一年,各种层出不穷的乱事接连发生,全凑到了一起,令人不禁怀疑,这背後或许另有玄机。
陆晏眸光微动,瞥向了几案下方,长袖遮掩之下,藏在袖中的一个黑sE封皮的折子。他虽直隶於陛下,奉命行事,可他身处其中,同样也见不得wUhuI,一样探听消息的秘信,同时送往了玉京。
一封由时镜送至大理寺,一封则被送往镇抚司。
当今镇抚司指挥使沈重,也是他的师父,任职镇抚司已有二十余载,接触过许多朝野之间的Y暗,直属於帝王的组织,听命皇权,便要做台面下的一把利刃,帝王将刀尖指向谁,便对付谁,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明面上做不来,便只能交由他们来摆平;这些事,陆晏从很早以前便知道了,作皇权最忠心的拥护者,方能保天下太平,事不错序,而事实上他一直都做得很好,是师父最满意的徒弟,仅凭短短几年便爬到了副使的位置。
沈重信重他,许多事也不瞒他,从不讳言,然而今日送来的回信内容却和时镜所言分毫不差。
镇抚司的眼线遍布朝野,旁人未必知道的事却躲不过镇抚司的眼,然而在此事上沈重所言却与大理寺相同,那麽便只能有一种可能--沈重说了谎。
能让沈重在此事上隐瞒,对他说谎,那便代表了此事背後当真另有隐情,或许涉及了某个位高权重的人,才能让他甘愿三缄其口。
陆晏下意识地攥紧了折子一角,沉声开口:「此事,或有蹊跷。」
他将折子往袖中藏了藏,抬眼看向时镜,章口还yu待说什麽,忽然眼睫微颤,似是察觉到了什麽,警惕地朝他看去一眼,不动声sE地望向门外。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踩着刻意放重的步伐,自门口闯了进来,白尔笙绷着张脸,似乎正气恼着,面sE极差,口中还囔囔道:「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他们凭什麽这麽对待人,根本目无法纪……」
她气得不轻,连见了屋内的二人,也来不及打声招呼,便气鼓鼓地迳自在一旁坐下。
见是熟悉的人影,陆晏心下松了口气,一面挑了挑眉,白尔笙虽然行事任X跳脱,可心思单纯,鲜少有能将她气成这样的事,也不知是谁惹恼了这小娘子。
一旁的时镜见状,有些无奈,却很快执起茶壶,倒了杯凉茶,推至她面前,问:「可是出了什麽事?先喝口茶,缓一缓吧。」
白尔笙眼下正气恼着,极需凉茶退火,她接过茶杯,当下仰头饮尽,方才缓了过来,朝着两人将方才的见闻又说了一遍。
自从那日斗兽之事後,连日调查不禁夜,那些被迫站上台来,与凶兽搏斗的囚犯也一并被带回审问;然而他们多半身上有伤,又因先前犯了罪,亲眷邻里怕惹祸上身,不愿接纳,他们一时无处可去,便将他们安置在城郊一处院里,由白尔笙每日过去帮衬着照料。
白尔笙单纯烂漫,又是自来熟的X子,很快便让人卸下心防,好不容易能够逃出生天,他们便将期间遭受的苦难与折磨一GU脑倾诉出来,倒是让她越听越气。
「你是说,他们根本不是犯了重罪的人犯?」陆晏听完她的话後,很快捕捉到了重点。
「可不是!我问过了,他们之中很多人只是因为犯了点错事便被官府随意下狱,若要自由还必须另拿钱财来换……可他们哪来的钱啊?战後本就百废待兴,哪里筹得来多余的钱财,便只能一直被囚在牢中……」白尔笙不能理解,气得红了眼眶,「他们很多人根本不是重犯,却还要被这样欺负,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
白尔笙从小也算是被家人娇宠着长大,从没见过世间险恶,因此她不能理解,印象里负责治理一地城池,本该维护百姓、主持公道的官府为何会纵容子民受此欺凌?又为何有人能独霸一方,仅凭一人之词,为祸乡里?
然而这样的事,她不知道,久浸官场的玉京朝官却是见过。
时镜低眉垂目,便是因为见过太多,因而悲悯世道衰微,懊悔自己未能尽查,「不禁夜如此荒唐行事,他们之间难道就没人告发吗?」
人犯囚於牢狱,无法脱身,可在外却是有亲人家眷的,难道一人遭难,竟都无人发现,为其奔走申冤吗?
白尔笙闻言,面sE一变,显然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那些人,可得到的答案惟余无奈。
她摇了摇头,「不禁夜的主人手中握有几个仕绅的把柄,内含官商g连的罪证,地方上有名望的人不敢妄动,其余百姓自然求告无门,只能将怨气默默咽下。」
罪证……
「看来这不禁夜的主人,倒是颇有能耐啊。」陆晏似想到了什麽,刻意咬重了“能耐”二字,朝着对面的时镜冷冷嘲讽。
在他看来,尹南风执意脱逃,奔赴苍yAn,那日还现身不禁夜中,分明是与这腌臢之地有所牵扯。
他从未信任她。
哪怕当年旧事或许真另有隐情,可尹家和鹤鸣书院、乃至於尹南风,都不可能真的完全清白。
时镜明白他的质疑,不仅是因为身份立场相悖,还有七年前便是由他的父亲、时任监察御史陆长生亲自举报尹家通敌谋逆,看法根深柢固,本就难以撼动,无可厚非。
他垂下眼帘,缓缓开口:「不禁夜之主藏於幕後,敌暗我明,若是能擒得此人,便能将其余人等一网打尽。」
「你确定?」陆晏挑眉,「当日尹南风也在,你难道真舍得?」
在他看来,时镜分明动了心,次次心软,次次上当受骗,便是叫满口谎言的nV娘骗得团团转。
就是一旁的白尔笙闻言,也忍不住转头投以担忧的目光。
时镜总是听陆晏嘲讽自己,起初无奈窘迫,近几日听多了,已经有了几分麻木,情绪毫无波动,只是拂袖站起身来,想着当日所见、想着今日所闻,转身望向窗外。
窗外,枫红叶落,秋意渐浓,枝梢仅存的几抹赤红,仍在风里倔强摇曳。
室内静得只听得见纸页翻动的声响。
时镜抬眼,声线沉稳如常,却似连风也不能撼动分毫。
「没有舍不舍得,我只在乎公理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