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yAn染红了裂提村外的林径,雾气微动,风裂立於林道一隅,双手负背,神情沉沉。
他早已感知两道气息正自东方而来,一近便知其一是葛璃,另一……正是那许久未见、总令他头痛的「旧识」。
气息尚未靠近,风裂已一声冷哼,脚步前移,灵气暗涌,手掌虚握,灵息如锁笼罩。
只见一道黑影穿林而出,正是葛璃,只不过一脸懵然,似仍未从先前惊险脱困中回神;她身後紧随之人,佝偻老态、步履轻盈,正是刑老。
「哼,还敢踏进我裂提一步,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老鬼。」
风裂语出如刃,灵息已瞬间张开,宛如山风席卷,锋芒直指来者。
刑老甫一现身,还来不及说话,便被风裂强势灵气b得身形一顿,当即闪身後撤,抬手格挡。
双方灵力瞬息交缠,气浪炸开,周围林叶震颤,碎石激S!
风裂怒声喝道:
「这就是你口中朋友该做的事吗?把息灾T引来我村,害我村人遭夺息宗暗袭,你这二判老废物!」
刑老回手一掌,同时怒声反击:
「老废物?我看你才是!你儿T内雷息躁乱,若非那小子在侧相容稳固,他早就炸成一滩血雾!这叫害你?我这是帮你!」
两人拳掌对撞,气息震散浓雾,风裂再攻一步,怒道:
「帮我?你那叫帮?你知道我这八年怎麽过的吗?日日防人、夜夜巡村,连自己儿子身旁都不敢离一步!你知我为什麽设灵池结界?那不是保命,是防你留下的麻烦!」
刑老一掌回挡,反唇相讥:
「你当我愿意看你受苦?我若不在外头拦探削线,你以为你这破村能安稳到今天?裂提灵脉藏息,是谁八年来修补导灵、遮断天机的?你当是自己圣心保庇?」
风裂气息骤凝,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但怒意未歇,低声沉斥:
「那你怎不说一声?让我当你忘义负信、暗通敌宗——你这老贼,从来就不肯让人放心!」
刑老冷笑,嗓音沙哑却仍不让:
「你要得是消息还是人情?你儿命是我挡的,息灾T安的是我救的,裂提的隐患我清的——你还想怎样?我没欠你半句!」
两人一言不合,火药味再起。雾sE翻涌,气机转动,林中枝枒碎裂纷飞,地面隐有gUi裂之声,彷佛再闹下去,整座山头都要震塌。
正当两人气机交错、几yu再度出手之际,远处忽传一声清亮nV音,轻轻飘入山林间:
「走吧,各位,我们出去看看——今日,可是村长大展神威的时候呢。」
裂提学堂内,清霜微笑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与戏谑,目光却锁定远方那正激荡不休的灵息。
众学子闻言立刻兴奋鼓噪,有兽人少年撑起耳朵,也有孩童跃跃yu试,惊呼道:
「又有人闯村啦?这次是村长出手?」
「上次那头灵豹就是他一拳打飞的,这次不知道会不会把人打进山里去!」
清霜转头对身侧的殊尘与风垣说道:「你们两个也来吧,这一趟……或许能让你们见见一位久违的故人。」
殊尘一愣,眉心一动,彷佛有些预感。风垣则小声问道:「是……谁啊?」
清霜并未解释,只是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挥了挥手,领着导师与学生们浩浩荡荡走出学堂,一路往村外行去。
沿着灵池小径转入山口,数十人踏着碎石与草叶,走至林间开阔处。
远远望见雾气之中,有两道身影正缠斗不休,拳脚灵息交错,地面气脉乱动,风裂与刑老已全无平日端庄模样,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揪着彼此衣襟怒吼:
「你个二判老贼,Si也不知悔!」
「你这老木头,当年就是你嘴y才害我翻船!」
「你八年没个消息,回来就是打我!」
「你八年没消息,我不打你打谁!」
清霜脚步一顿,眨了眨眼,无奈道:「……果然还是老样子。」
众学生与导师见状,全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步厄嘴角cH0U搐,低声道:「这……这是我们那稳如山岳的村长?」
陶榔则是「噗哧」一声笑出来,咕哝:「好像b我炒锅时还吵……」
葛璃低头捂脸,一脸不敢相认:「我刚刚还以为他们要拼命……结果是吵嘴?」
众人站成一排,像是排演祭典般整齐,黑压压望向前方两位「年高德劭」的前辈。
风裂与刑老正僵持中,忽觉气机一滞,齐齐转头,只见一整队导师与学生列队於村口,连小皮都趴在队伍最前,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两人。
风裂脸sE一变,灵息瞬间敛去,老脸猛地一红,低吼:
「……你怎麽带他们都来了!」
清霜笑意盈盈,语气清淡:「不是你说要保护村人吗?我们自然得来瞧瞧你怎麽保。」
刑老也尴尬乾咳一声,胡须都被扯歪了半边,小声咕哝:「这帮Si孩子……怎麽全来了。」
风裂与刑老默默松手,彼此拍了拍衣袖,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假装若无其事。
风裂低声嘟囔:「你再多说一句,我当众揍你老脸。」
刑老冷哼:「来啊,看谁先脸肿。」
殊尘与风垣交换了一眼,两人默契地不说话,只是各自悄悄憋笑,心中一样的念头浮现——
原来大人也会……斗嘴。
人群後方,云洛与乌慎也随同众人赶至,站在人群边缘,正待观察情势,却在看清扭打中的一人面容时,两人齐齐一震。
「这是……」云洛脱口而出,声音却略带颤抖。
乌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师、师傅?」
眼前那个满身尘土、发须凌乱,还与裂提村长扭打得难分难解的老人,正是当年教导他们驭灵之法、领他们出过多场生Si的那位师尊——
刑老。
而如今,这位曾一言定灵契、一令破兽阵的宗门长老,却正一边与村长互骂扭打,一边被小皮在一旁睥睨围观。
云洛怔怔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许久才低声说道:
「怎麽会是……这种场面……?」
乌慎额角青筋微跳,忍不住苦笑一声:
「我还以为再见之时,会是师徒重聚、诉说心志……没想到,是……」
他语未尽,刑老恰好被风裂一脚踹得後退两步,刚站稳,正要回骂,余光瞥见人群中的熟面孔,眼皮一跳,咳了一声,声音顿时一沉:
「咳……云洛、乌慎?」
风裂闻声也愣住,一转头,看见两人正一脸茫然地站在人群中。
场面一时尴尬至极,清霜噗哧一笑,低声对两名稚童说道:
「看来你们的故人,确实回来了。」
刑老看着人群中的两名稚童,眼中闪过些许复杂与唏嘘。他轻轻眯眼,沉声喃喃:
「都这麽大啦……」
语毕,他的声音微顿,似有些感慨,又像是在与自己确认多年来守护的意义是否有所回应。
风裂则撇了他一眼,语气恢复往日那种粗中带直的冷调:
「好了,看够了就别在外头耗着。进村再说,别吓着孩子们。」
他转过身,对清霜喊道:
「戏也看完了,葛璃那小丫头还挂着伤呢,快带她回去疗伤!再晚些恐怕得留疤了!」
清霜含笑颔首,目光落在一旁满脸仓皇、衣裳半碎的葛璃身上,语气柔和:
「来,葛璃,我带你去灵池疗息。」
葛璃脸颊微红,小声「嗯」了一声,随即低着头快步离开人群。
众人见村长与刑老终於息手,也纷纷松了口气。步厄摇头笑道:「亏我们还以为真有内敌,结果是两尊老祖宗在耍嘴皮子。」
陶榔咕哝:「这场戏,值回票价。」
孩子们则是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有兽人少年还模仿风裂骂人的口气,引得一阵轻笑。
风裂将所有人瞧在眼里,虽心中微窘,却也不多言,只转头低声对刑老说道:
「你也该说说清楚了——这回回来,是要久留,还是又跑?」
刑老咧嘴一笑,带着一贯的狡黠与疲惫:
「跑够了,也老了。该是回来看看这帮小子的时候了……」
风裂眯了眯眼,没再说什麽,只道:「那就进村吧。」
两人并肩而行,身後一群导师与学子缓缓跟上,夕yAn斜落於林间,微风拂过,吹散林中尚未平息的灵息余痕。
裂提的夜,又将迎来一场久违的聚谈与变局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