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裂提村灵池旁的一座静室内灯火微明，淡淡的香草气味混着灵息流动，将屋内压抑的气氛稍稍缓解。
刑老、风裂、云洛、乌慎、清霜，以及五位导师——步厄、陶榔、葛璃、云洛、乌慎——齐聚一堂。两名稚童已早早入睡，小皮蜷伏在灵烛边缘，双眼半阖，却耳听八方。
刑老饮了一口清茶，微微皱眉，声音低沉：
「我会回来，除了葛璃遇袭之外，还因为……消息，终究还是走漏了。」
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最後落在风裂身上：
「驭灵氏……与夺息宗g结，是真的。」
此言一出，静室之中灵息骤凝。
步厄眉头一挑，冷声问道：「你有证据？」
刑老冷笑：「我这八年来都在外围查探踪迹。他们早已不是两方水火不容，而是私下早有交易。」
他顿了顿，眼神冷冽起来。
「其中牵涉最深的，是驭灵氏的次长老宁海。他与夺息宗一名外首灰焰使私通，互换灵兽契书与情报……而裂提村中有息灾T的传闻，正是从他那里传出的。」
风裂沉声问：「怎麽会传得这麽快？我们已封村多年，灵脉气遮，无人可入。」
刑老咬牙道：「正因为你遮得太Si，他们才更觉得这里有猫腻。外界不清楚细节，只知道这里藏有极异T质之子，而且与风垣相关。」
他看向风裂，语气缓了些：「你那孩子，天生带雷，却气脉稳定，这事……你以为真没人知？」
风裂眉头紧锁，未作声。
清霜轻声问道：「……你是说，关於风垣的雷修之T，已被人知晓？」
刑老点头：「近年来，有一批修练雷息T系的宗门在暗中寻人。他们将风垣之T称为定雷种子，能稳驭狂雷、逆转五感暴乱……若消息属实，那些雷系宗门也会闻讯而来，争相索人。」
「这会不会……也是他们让葛璃落单的原因之一？」葛璃低声问道。
刑老点头：「夺息宗只是第一批。他们想要的是殊尘——一个疑似息灾T的异子。但後面来的……不会只为他而来，也会为你们任何一人——只要你们灵息特异、来历可疑。」
陶榔搔头，咕哝道：「这不是乱成一锅汤了？到底谁会出手？是夺息宗？还是驭灵氏？还是那些五感宗门？」
风裂沉声开口，语气罕见地凝重：
「全部。」
他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语声低沉：
「驭灵氏要灭口，夺息宗要夺T，五感宗门要夺子。裂提……将是风暴汇聚之地。」
步厄冷声道：「那我们要撤村？」
风裂回首，目光如石：
「不撤。撤了，才是Si。这里的灵脉尚有遮蔽之力，且我早已借灵池布下混识阵脉，短期内他们不敢轻启全攻。」
「但也无法再遮太久了，」刑老语气转沉，「你们得开始准备，把这里，从避风港变成能战之地。」
众人默然。
屋内一时只闻灵香燃尽的细响与小皮微微翻身的鼻息声。
清霜忽然低声开口，语气坚定：
「那就让他们学——让孩子们真的学会守护。」
风裂点头，目光转为冷毅：
「裂提……不再只是收容之地。从明日起，学堂改制，导师可自由教授实战、战阵与对敌之法。」
他一一看向众人：
「但孩子们仍要笑——仍要如常生活，直到战来之前一刻。」
刑老倚坐静椅，目光望向夜窗外淡月，低声道：
「乱世将起，这一次……不该再让无知者去Si。」
静室中沉默片刻，风裂举手虚按，将灵息绕室压下，目光转向刑老。
「说吧——」他语气低沉，「你口中的雷修之T与息灾T究竟是什麽，与这五感修练又有何关联？为何会牵动那麽多宗门？」
刑老眉头微皱，缓缓开口：
「此事要从五感修练的根本说起。」
他起身，取灵炭在桌边铺纸上g勒五条曲线，分别标注为「听」、「视」、「触」、「嗅」、「味」，五道灵脉纹路自中心交会散开，最後在图纸下方一一止於不同分支。
「五感之道，源自天生本能，但修练之法却分为感启与感通两层。」
「感启，是启发本能——让感觉变强、变敏、变准。」
「感通，则是以感应通天地、合灵脉，与元息共振。」
他目光一凝，语气沉重：
「五感修练极难入门，因每人天赋不同，有人五感全通，有人单脉独强。但凡通达一感，便可进入感初之境，尔後若能连通三感以上，便能踏入感脉阶段，感知灵脉流转，察天地气机。」
步厄淡淡接道：「而五感宗门所立，便是分别於此五感开脉之上——一宗专研一感，各有绝学。」
风裂点头：「此我知。那麽息灾T与雷修T系又从何说起？」
刑老沉声道：
「所谓息灾T，并非某种灵力暴强之T质，反是灵脉异常封闭者。其五感皆迟，其息无常，元息难入——但偏偏，这种T质最能承灾与消难。」
「其身如器，能伏灾异、纳天衰、转邪侵，甚至与天地气脉隔绝而不乱。若有息灾T在阵中，外来气机常难破局，堪称天然障阵之基。」
「——只是息灾T自身极难修练，甚至五感永不得启，常被视为废T。」
清霜惊讶：「……那殊尘？」
刑老微点头：「他若真是息灾T，便极可能永无五感之启，但也正因如此，才与你家风垣……相互补足。」
风裂目光一闪：「你是说……雷息？」
刑老转而道出第三重讯息：
「雷修之T，是天地异脉所生。世间极少数孩童，出生时便带雷X灵脉，其T如雷珠、气如雷蛇，常年躁乱，五感受损。」
「但……若能有一息灾T相近共息，则雷息得以稳定，五感不仅不失，甚至可逆转入道——这，便是近年一些雷宗门四处寻共息T的真正目的。」
他长叹一声：
「你家风垣，正是雷修之T；殊尘，则为息灾之身。两人灵息相容，堪为奇蹟。裂提村若失其一，则另一也难成。」
清霜轻声问：「那麽……五感宗门为何要来夺？」
刑老眉目冷峻：
「因为这是——突破五感壁垒、强行合脉的关键配对。若将息灾T献入阵心，再以雷修为引，便能造出共感阵脉——短时间内让凡人感通五感、入灵初境。」
众人闻言皆惊。
风裂低语：「……这是大宗门才梦想的启灵根阵啊。」
刑老点头：「没错。驭灵氏与夺息宗，为此而合谋。他们不只是要控制异T，更想独占这门机密——以息灾为祭，以雷修为枢，以人为阵心，逆改五感修道之根本。」
乌慎脸sE一沉，攥拳低语：
「那我们……就是他们的实验品。」
云洛则握住他的手，冷声道：
「那他们就试试，谁能先来碰我们的孩子。」
风裂闭目沉思片刻，然後缓缓点头，语声缓重：
「今夜所言，至此为止。从此刻起，裂提不再只是藏身之地，而是——」
他张开掌心，灵息缓缓升起，似晨光透雾。
「一场命运的起点。」
夜sE深沉，裂提村灯火已稀。清霜将两名稚子安置入睡後，与风裂一同回到灵池旁小室。
小屋内灯火微明，众人围坐，气息虽静，却无一人敢掉以轻心。刑老立於窗前，手中茶盏未动，眼神沉如雾海。
片刻後，他终於开口，声音低哑却铿锵：
「我离开驭灵氏八年，自夺息宗叛出後，一直封锁自身行踪，未曾与任何宗门联络。裂提隐居深林，灵脉复杂，本不该有人能觅得——如今夺息宗现身，消息……已然走漏。」
云洛皱眉：「你是说，有人泄露了息灾T的存在？」
刑老点头，转身面向众人：「不仅如此，此番行动来自两宗联手——驭灵氏与夺息宗，已有暗中g结。」
众人惊愕不语，连向来沉静的步厄亦微微挑眉。
刑老续道：「夺息宗这些年来行迹诡秘，已非当年正统修宗。他们所修之夺息，乃逆转本源、窃取灵息之道，本就为诸宗所忌。而今与驭灵氏同流合W，显然是为夺息灾T之力。」
风裂神情凝重：「裂提藏不了多久了。若五感宗门得知，恐怕连他们也会出手。」
刑老点头：「你说得没错。息灾T，非单一宗门之所yu，尤其——」
他看向云洛与乌慎，语气一顿：「你们家这孩子……真的是息灾T？」
云洛神sE复杂，缓缓点头：「自出生便异常沉静，五感迟钝如封，然与灵兽亲近无b，至今五感无一通，唯修T术有成。」
刑老又看向风裂：「那你家那个——雷息如何？」
风裂面沉如铁：「他一出生便气脉不稳，我以灵池镇养，後与殊尘气息相融，方得稳定，清霜与我皆见过。且他修练初时便开雷感，这些年虽无寸进，然r0U身稳固，灵骨异常坚韧，气息似已初凝。」
刑老叹息一声：「雷之修T，本就罕见。而与息灾T气息共容，极可能引发雷息变脉……」
陶榔困惑道：「这是什麽意思？」
步厄在旁解释道：
「雷修者本难聚气，需极强感官作支撑。若与息灾T并存，反会削减其五感之激发，却可稳其心神。这是一种奇特共生，亦是一种……诡异平衡。」
刑老点头补充：「五感未启者与五感极通者原本互斥，但殊尘与风垣却互补——这等灵息契合，是百年不遇。我敢说，此二人若能共修，将来的成就，远超我们所能想像。」
众人默然。
清霜问道：「你是说……他们的未来，应由自己决定？」
刑老望向门外星影婆娑之夜空，缓缓点头：「是啊。但前提是，他们能有未来可选。」
他望着在场众人，语气转冷：
「裂提再隐，也终将现於世人目中。驭灵氏已非旧日宗门，夺息宗不会善罢甘休。若我们不先布局，怕是……」
风裂低声开口：「怕是将被世人吞没。」
刑老看向风裂，语气微缓：「我带来的两个徒儿，皆可留於此。云洛与乌慎之技，村中已见成效。你这几年灵池之阵，与我那套遮息法阵，还可再合并强化。」
他扫视众人，语声坚定：
「若你们还愿坚守裂提之名，那便为这乱世，留下一个真正的修道之地——无问血脉、无论师承，只问心意。」
清霜轻声道：「我们……本来就是为此而在。」
风裂缓缓点头，转身望向沉睡室内的两名稚子，语气低沉：
「他们的命，既不属宗门，便由他们自己决定。」
小皮这时爬上桌沿，尾巴一翘，轻哼一声，似在回应什麽。
刑老看着牠，忽而一笑，喃喃低语：
「也好……既是这样，我这老命，也值了。」
待五位导师相继离去，室中只余下风裂、清霜与刑老三人。
夜更沉，灵池微波不息，灯光映照墙壁，摇曳如息。
小皮自两子熟睡後便未远离，静伏於门侧，此刻似因场中气息稍缓，悄悄挪至榻边，围绕灵光微闪的息珠旁，小小gUi身伏地，尾稍轻翘，双目却依旧清明。
刑老凝视牠良久，终是开口，语气难辨情绪：
「你莫如此做态。」
语音一落，屋内微风骤止。
清霜与风裂皆抬眼看向刑老，而小皮则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彷佛在说——你果真看穿了？
刑老未闪避牠目光，只是缓缓走至牠身前，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感慨与警惕：
「若世人知你真形，不亚於那两个孩子。你可知这世道对异兽化形之物，究竟存着多少贪婪与恐惧？」
小皮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低头，闭上双眼，像是认可了这一番说词。
风裂沉声问道：「她……真是？」
刑老点头：「你我皆知，化形之兽并非凡灵。牠之灵息古异，稳中藏变，观其行径，恐非近世所生，应是某段旧时灵脉残存所化。若真形现世，引起的风暴……」
他停顿半息，看向小皮，语气转低：
「当今世道，最容不得的，就是无法掌控之物。而你——已远远超出可控之范。」
风裂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屋外夜sE：
「裂提已危，若再添一笔未知，怕真要逆天而行了。」
清霜却轻声道：「可这样的存在，若与那两子一同成长……或许，也正是这乱世唯一的曙光。」
刑老久久未语，只是望着小皮，缓缓道出：
「我不是要你退避，只是要你明白——你若真选择与他们一同走下去，便莫再回头了。」
小皮轻轻吐气，爬回榻侧，伏在殊尘脚边，静静闭眼。那姿态，看上去如常，但在场之人皆知——她已然做出了选择。
风裂低声道：「这乱世，怕是会因此更乱了。」
刑老微笑，眼底却无半分轻松：「但也因此，才有翻天覆地的机会。」
清霜站起身，为两子盖好被褥，淡淡说道：
「天将明了。」
沉默良久後，室内气息终於稍缓。
刑老的话语仍在空中萦绕不散，灵灯微摇，映照众人眼中各怀心事。
清霜忽然开口，声音温婉却藏着一丝久未提起的顾虑：
「若如此……你可曾想过，本源那头，是否会因这场风波……派人寻来？」
风裂闻言眉头微动，却未即刻回答。
清霜续道：「虽说当年裂提与本源已毁盟，立下三十年之约，互不来往……可如今才过一半，尚余十五年，若他们察觉这里的变动……」
风裂转身走向窗边，望着远方灵池水面微光，沉声回应：
「本源……若真还有一丝顾念，不会动。但若早已将我等视为弃子，则迟早会来。」
他语气低沉，眼中一抹难掩的苍凉乍现：
「当初那一别，是我亲自封了灵渡，破了宗图，也亲笔立誓三十年内不再相见。清霜，你也知道，那不是情绪，而是交换。」
清霜点头，低语道：「为了保下裂提，保下你儿……与那人间的一线余情，你断了一切。」
风裂没有回应，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刑老闻言则斜睨他一眼，冷哼：
「你那本源的事，该断早断，若真回头，他们来得不是人，是审判。」
风裂眉头微皱：「我不信本源已全变。我所识之人……仍存清明。」
「呵，当年若真清明，又怎会容你退门、毁誓？」刑老语中难掩怒意，似对那宗门早无好感。
清霜适时拦下话题，语气转柔：
「此事不必再辩，如今我们要想的，是若本源真来——我们能不能挡得住？」
风裂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
「挡不住，但也绝不拱手奉上。」
他的声音如夜sE中断裂的山石，沉稳、坚定，却带着太多隐忍与不甘。
刑老转头看了一眼屋内熟睡的两个孩子，还有静伏的化形灵兽，忽而淡声说道：
「若那一日真来，就让这群老东西……陪你再拼一回。」
风裂转身，与他对视，无言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灵灯微灭，夜深沉沉。裂提之下，命运交织，旧誓未竟，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