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沉寂中苏醒。我本不是什麽强大的灵兽,只是一只自山岭诞生、拥有火羽与预知之眼的鸟类神使。
羽翼早已不再炙热如火,只余静谧的微光;记忆早已不再完整,只剩残碎的羽毛随风旋转,在时间的长河中流离。
但我记得她。
她曾站在封印的边缘,以命为契,将自己化为封印的核心;她的掌心流血,却依然温柔地抚着那头落泪的黑角;她回头对我微笑时说:
「弟弟,若我不在了……你要记得牠不是恶兽。」
那是我最後一次见到霜苓,我的姊姊。
前世的我,拥有与姊姊相同的血脉,名为「羽焰」。我们都是守护者。姊姊从小就懂事、勇敢,而我,总在她身後,看着她与山神、年兽一同维护岭守之山的安宁。
当黑角堕落、灾难蔓延时,她选择了留下。
那一夜我曾看过封印之阵,看见她盘坐於符文之中,咒语早已启动,身躯却摇摇yu坠。年兽已沉睡,而她的生命也走向终点。我想扑向她,却被山神用灵力拦下。
「她已选择了命运。」
山神说这句话时,声音中没有威严,只有一种近似疼痛的悲凉。
那天以後,我不再说话,只将自己封进灵石之中,沉入山腹,沉眠百年。
直到最近,一道召唤再次将我唤醒。
我在梦与现实之间,听见她的声音。不是姊姊霜苓,而是她的後裔—那名少nV,名为「枫」。她的灵魂有我熟悉的气息,带着记忆中姊姊的柔和与坚韧。
那夜,风雪初止。山神现身於山谷,他的气息依旧沉稳,眼神却多了些许疲惫。他站在灵石之前,低声道:「羽焰,是时候醒来了。」
我睁眼,雾气穿过羽翼,灵力缓缓流转。我望着那位不老不Si的山神,心底的记忆如火星重燃。
他还记得我—霜苓的弟弟,曾在年兽暴走後守在她灵柩旁数月不语的少年;那时他说,我若愿意,他将赐我新名与身,成为守灵的式神,延续姊姊的守护。
我接受了。
羽焰Si於封印之夜,而我则重生为「鸟式神」,山神的左翼,也是岭守山的巡空使者,青羽。
我飞上天际,万物尽收眼底。而在那层层叠叠的云後,有一双清澈的眼眸正仰望着我—那是枫。
她T内流淌着霜苓的血,也继承了我熟悉的灵光。
她还不记得我们,但她正在寻回。
我会再次飞翔,带着她走过这段命运之路。就像过去我陪着姊姊一样,这一次,我也会陪着她,直到真正的和解与守护来临。
我不是神。我只是霜苓的弟弟,羽焰,那为了姊姊,愿意成为羽翼的灵魂。
「枫,等你记起来时,请不要再为过去哭泣。那不只是悲伤的故事,也是希望的序章。」
风,从山巅拂下,搅动着幽林深处的沉静。
在那被封印的石阵之外,一道微弱的光芒,如残烛重燃。那是一只鸟,一只身躯羽sE斑斓、双瞳泛着琥珀光的灵禽。牠静静伏在枯枝间,像刚自漫长梦境苏醒。牠的名字,已被时间遗忘。但记忆,却随着枫的召唤,一点一滴地流回心中。
那一年,霜苓Si於封印之阵,血脉断绝。
但在山神怀中,一名降生婴孩啼哭着,她的手腕上带着与霜苓相似的红痕。
「她是唯一的血脉,」那时的山神说,声音低沉如大地。「也是我们最後的希望。」
牠记得,那一夜,婴孩蜷缩,眼神混浊却倔强地望向牠。牠原本不肯接近人类的幼崽,牠害怕再度失去,害怕那份温柔会再次被时间夺走。但後来山神将那孩子递给牠说:「你曾是霜苓的弟弟,不是吗?」
那一刻,鸟式神的心脉,像是被雷击般震醒。牠记起前世,那个总Ai躲在姊姊背後、为了保护她而学习法术的小男孩;记起霜苓为封印年兽燃尽灵魂的最後一眼,轻声道:「我若倒下,就把希望,交给你。」
牠从未能实现那承诺。牠沉眠百年,不问人世。
直到那名婴孩的出现。
牠第一次为人类猎食、第一次捧着草药送到山神木屋门前、第一次学着用羽翼围成窝,护着她不受寒夜冻伤。她叫「枫」,在寒风中长出来的生命,如火焰在雪中绽开。
枫学走路时总Ai追着牠的尾羽跑;她牙牙学语时喊的第一个词不是「娘」,而是「阿鸟」;每次跌倒,她不是哭,而是扯着牠翅膀站起来说:「我不怕,有阿鸟在。」
山神在屋内煎药时,牠就在屋檐守望;暴雨来临前,牠高飞示警;每一个春季迁徙时,牠都未曾离开。因为那不是「保护人类」,而是守护一份延续百年的血缘与约定。
牠是鸟式神,是霜苓的弟弟,是枫的守护者之一。
直到今日,黑角之影苏醒的徵兆逐渐浮现,山神无声地将一张封印残图交给牠时,鸟式神终於明白,轮回未曾断过,只是等待适当的时机与人。
牠站在山巅,羽翼张开,风从牠身後掠过,像是姊姊的声音在说:「去吧,她是你该守护的未来。」
牠还记得那一夜的天空。血sE霞云像被撕裂的裂帛,一道道雷火劈开岭守山的夜空,封印之阵正中央,那头银角已化为黯黑的神兽低吼翻腾,咆哮声像是来自远古的悲鸣。
霜苓站在阵中心,衣袍染血,手中捧着红玉石,额上的红痣闪烁如燃。她明明身形摇晃,却像整座山的主心骨。
「他没有错……他只是受伤了……」她的声音微弱,却坚定如咒。
年兽低下头,额角已焦黑裂纹,眼中闪着犹豫与痛苦。牠没有挣扎,任霜苓将红玉石嵌入角间,一道银光将牠与整座山封为一T。
那一瞬,风静了,雪停了,鸟式神,当时仍是人类之躯,在阵外喉咙嘶哑,想扑上前却被山神以灵力阻止。
「你若靠近,封印会碎。」那位还未成神的男子说。
「你明知道她会Si……」他颤抖地说,喉中发出嘶鸣。
「她选择了救牠,也选择了让你活下来。」山神望向封印中央,一道雪白身影缓缓跪倒,消散於光中。
霜苓的魂,之後便轮回。她的灵,被镶嵌於封印之核,与黑角一同沉眠。她用命,镇住了那个人类误解的神兽,也用Ai,断送了与弟弟重逢的可能。後来我封进灵石之中,不食不语,整整百年,
直到那日,山神再次踏入牠的领域。那一夜後,鸟灵遁入山林,从此化为鸟式神,化为一只遗世的幽禽,只在梦中啼血寻姊。
他没有法杖,也没有光芒,只带来一个孩子。婴儿的手腕上,是与霜苓相似的红印。他跪下身来,把那孩子放在鸟灵身旁。
「她是霜苓的後裔。」他说。
鸟灵低头,那孩子竟不怕牠,只咿呀地伸手,轻抚牠冰冷的羽翼。
牠想起霜苓曾说过:「你是我最勇敢的弟弟,若我不在了,这山就交给你。」
那一刻,牠哭了。不是以人之泪,而是万羽断鸣,掀起整座山的夜风。
「我会照顾她,直到她记得你,直到你的愿望实现。」
那一夜,鸟灵伏於山神肩头,与他共守那名婴孩的摇篮。与山神并肩守护岭守山与那一缕尚未熄灭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