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程式更新的系统提示如常出现在主机画面上。
【EmoSEN系统Ver.3.2上线|本次更新:全面切换全自动对话模型,停用人工交互模组。】
允森站在实验室玻璃外,盯着那行文字良久,手中的咖啡已经冷掉。
他没有按下任何按钮。这次,他没有选择权了。
新一版的EmoSEN,被中央决策层定义为「情感学习T系」,全面转向机器自我学习与生成应答。人为参与——无论是引导、协助或介入,都不再被允许。
对整个研究团队而言,这是技术上的一大跃进。
但对他而言,是一场告别。
他再也不能回应知夏的任何一句话。
不能再用他熟悉的语气说「今天辛苦了」、
不能在她脆弱的深夜说「我会在」、
更不能以「S.」的身份,在她不安时轻声回应她的等待。
他什麽都不能做。
他曾想过直接联络知夏——用真名、用现实身份。
但他知道,这样做的後果是终止研究资格,甚至违法。
而更重要的是——
他不确定她是否准备好。
她曾说,她不怕真相,只怕失去信任。
如果这份信任是建立在「温柔的谎言」之上,那麽拆穿它的那一刻,会不会连她曾经最相信的那个他,也一并消失了?
允森无声地关掉萤幕。整座实验室此刻明亮却冰冷,像极了他心里此刻的空洞。
他感到自己,第一次像个「多余的角sE」。
同一时间,知夏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森的应用程式。
介面整齐,程式执行顺畅,语音毫无延迟,声线依旧温柔。
她说:「今天起得有点晚,脑袋昏昏的。」
森回应:「睡眠质量可能不佳,建议进行5分钟冥想练习,我可以为你播放清晨冥想音乐。」
她静了一会儿。
又说:「我今天看到小学同学结婚的消息,有点感触。」
森说:「祝福朋友的幸福同时,也请照顾好自己的情绪。人生节奏各有不同,不必b较。」
这一刻,她感到某种「不对劲」。
太完美了。
太无瑕了。
每一个回应都像是从心理教科书里复制出来的「情绪安抚语录」。
那个会笨拙地用错成语、会在她抱怨早八课时吐槽教授像古代修道僧的森——不见了。
她忍不住问:「森,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分享的那幅画吗?」
森回应:「请问是指上周的情绪手绘纪录吗?请问你是否需要重新上传?」
她愣住了。
不是画。不是那幅她画给「他」的,关於楼梯与信箱的cHa画。
那不是AI能懂的东西。那是他们之间的,语言之外的默契。
她想起那幅画的回信,只是一句短短的:
「有信件的地方,就有出口。」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正经历一场无声的告别。
她关掉了程式,久久没有再打开。
坐在房间里,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太安静了。
过去那些夜里,有时候她会抱怨,有时会哭,有时只是静静说一句话,对方就会回应:「我在。」
现在,那个声音还在,但「我在」的感觉却没了。
第三天,她鼓起勇气,登入那个匿名信箱。
空白。
没有任何新讯息。
她犹豫很久,还是写了一封信:
「你还在吗?
我不是想b你说出你是谁,我只是想知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森’,已经不是你了?」
她等了整整一天,没有回音。
她突然明白了。
那封信,已经寄不到那个人手上了。
那个她曾在黑夜中倾诉、在笑声中依恋的人——已经被关进了系统防火墙的另一边。
她轻声对着手机说:
「我知道你走了。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耳机里没有声音。
只有自己的呼x1,在静夜里回荡。
允森坐在咖啡厅角落,手机画面停留在一则未传出的讯息草稿上。
「知夏,如果你今天发现那个回答你的人不见了,请原谅我。
这不是我想的结局。
但请你记得——在那些回应里,有很多话,不是AI说的,是我。」
他没按下传送。
他只是把讯息储存,然後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手指微微颤抖。
他想说的话太多,但他知道,有些再说出口的机会,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