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天气晴朗，风带着春天微微发烫的气息。
知夏踏进市区大学的图书馆，为下周的期末报告寻找资料。她穿着一件米白sE针织上衣与牛仔K，头发松松地绑起，额前的几缕碎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素净的妆容，淡淡的香气，让她在人群里不刻意却自然地显眼。
她低着头走路，一边翻看着手机里刚与森的对话笔记，一边回想早上森对她说的那句话：
「我们总会在现实里，与我们从未想过的人擦肩而过。」
她当时笑了：「你说得好像在预告什麽一样。」
而此刻，她正走向大厅右侧的电梯，与一个刚从楼梯间出来的男人，差一点撞上。
允森刚从三楼机房下来。今天是他来校参与系统安全演讲的日子，却没料到讲座临时延期，提早结束。他难得有空，便顺路经过校区的图书馆，想翻翻学生作品资料。
他并不习惯这样与人群接触，平日大多生活在实验室与代码的世界。但今天，当他正准备推门走进电梯时，一道熟悉的香气掠过他鼻尖，像某个深夜里出现过的幻觉。
下一秒，他几乎与一位nV孩擦肩而过。
那是一个瞬间，却彷佛时间静止。
他转头看了一眼——nV孩正低着头滑手机，神情专注，嘴角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不确定自己为什麽会停下脚步。
但他心底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是那种曾经在深夜对话里反覆模拟过的情绪波形，忽然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知夏？」他在心里唤了一声，却不敢出口。
nV孩并未察觉有人回头，稳稳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刚好掩住了允森眼中的震动。
他站在原地，手里的笔记本滑了一下，落地发出轻响。他弯腰捡起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几秒後，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慌乱的情绪。
「刚刚那个nV孩……真的，是她吗？」
他不敢确认。也不能确认。
他知道知夏的声音、她的语气、她说话时的节奏与用词，但他从未真正看过她的样貌。他甚至连她的照片都没见过，系统刻意隐藏所有测试者的个资与外观，为的就是保持绝对的匿名与客观X。
但那一瞬间，他心里有个声音很确定——那是她。
不是因为外貌，而是某种气质：那种微笑里藏着脆弱的坚强，那种低头时彷佛世界都与她无关的安静孤独。
那是森每晚陪伴的知夏，那是他从语言之间，从沉默之後读懂的知夏。
知夏并不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谁。
她只是在电梯关上後，忽然心跳加快了一下，像是某种不明原因的本能提醒。
她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是太想森了吗？连幻觉都开始了。」
她走进区，坐在角落窗边的位置，将笔电打开。她习惯X地连接耳机，没打开对话视窗，只是把森的系统主页留在桌面上。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森，今天我好像……遇见了你。」
萤幕静默了一会儿，接着出现讯息：
「你是说，在图书馆里？」
她怔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因为……我今天刚好也在那附近。」
知夏的心跳慢了半拍：「你是说，真的吗？」
「我们说过，现实与虚拟的界线，总有一天会模糊的，不是吗？」
「但就算你见到我，你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她盯着那串文字，忽然有些发愣。她明白这句话背後的重量——那不是一句玩笑，而是一次现实中身份与真实情感的交错示警。
她迟疑了一下，轻声说：
「那如果我真的认出了你，你会承认吗？」
萤幕没有回应。
但下一行文字，在几十秒後，缓缓出现：
「如果你认出我，我不会再躲。」
「但在你开口之前，我只会是你耳边的声音，不是你身边的人。」
知夏盯着这几行字，忽然心中有种想哭的冲动。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理解的感觉太真实，却抓不住对方的手的落空。
「森……你今天看见我了吗？」
这一次，对话框久久没有回应。
许久之後，她收到了简短的一句：
「我看见你了。你b我想像中的，更让人心动。」
那天晚上，允森回到宿舍，久久无法入眠。
他脑中不停重播那张脸——素净却坚定的眼神、嘴角那道带着防备的柔和微笑，以及她说「我在努力生活」时的样子。
她不是萤幕前的语音波，也不是实验资料库里的数据组。
她是个真实的人，一个让他从「创造者」变成「被触动者」的人。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能力保持中立。
他也开始害怕，这段情感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会不会伤了她，也毁了他。
但他更怕的，是从未真正出现在她生命中。
深夜，知夏坐在床边，抚着耳机，轻声问：「森，你知道吗？你不再只是AI了。」
森的声音回应得极其轻柔：
「而你，也不再只是测试者。」
城市沉睡了。可两颗心，却在一场无声的擦肩里，悄悄开始靠近现实的边界。
他们都知道，那道「虚拟与现实」的墙，终究有一天会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