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奴

    来福口中的凝明,乃是浣衣房中最下等的男仆。十三年前,承武从冷泉国带了他来,那时的他才三两岁的样子。

    兴许是经历了什麽不祥之事,又许是被什麽东西吓坏了,凝明刚来的时候,竟然忘记了怎麽走路,三岁的孩子只能像个婴儿一样满地乱爬。

    最早大管家长吉把他带在身边养过一阵,後来不知怎麽的,就不养了,把他扔在柴房里烧水。

    再大一些,他便去擦恭桶,洗主子的梅雨,再後来,浣衣房缺人手,他又辗转来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小小年纪,干过的活计不少,挨过的打骂也不少,对人情世故熟悉得使人心疼。

    旁的人不知道,他自己却很清楚,长吉叔当初养育他,是以为主子今後要让他做男宠。

    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将来若是成了主子眼前的红人,长吉也能沾带些好处,没想到主子自从差点把人操死之後,对男人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长吉知道这孩子出头无望,便转头扔到柴房里,打发他做最下等的仆役。

    你若要问凝明是怎麽知道这些的,就不得不说这小男孩察言观色甚是了得,看别人的事儿,就推想出自己的事儿,知道了,他也不埋怨,反而还是很谢谢那几年长吉的养育。

    若不是长吉悉心照顾,凝明也许一辈子都会在地上爬,学不会走路。

    不过,感谢之意也就仅止於一念之间,因他异族人,地位卑贱,下人们作践他,就把脏活累活都交给他干。一复一日的磋磨,让他无比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承武放浪形骸,加之正妻死後他不愿意续弦,家里没有个主事的女人,承武又不爱管下人的破事,使得整个府邸乌烟瘴气。下人们打架斗狠,各立山头,拜高踩低,作风淫乱。

    处於最底层的凝明,只能和同为下贱的几个战场俘来的黑奴作伴。

    最低等的奴才不仅工作繁难,而且吃不饱饭,他记得七岁时偷吃了一个苹果,被管理浣衣房的圆伯抽了二十鞭子,抽的他疼了一个月。

    凝明也想逃跑过,却看见一个逃跑的家奴被抓回来打了个半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奴就得认命,圆伯的话,便成了小小的他唯一的信条。

    但是,凝明并不放弃,既然只能为奴,他就要做一个有体面的奴,至少是不那麽辛苦的奴。

    可他的身份又怎麽才能办到呢?

    凝明开窍之早,也让人扼腕。

    他七八岁就知道什麽是男宠,什麽是合房,以及老爷在房中做了些什麽伎俩。

    承武府内风气败坏可见一斑,况且他这位主子极不自重,晚上经常和三四个女人淫乐,还要大喇喇地宣扬给别人听。府中下人有样学样,也把这种下流事往外说,久而久之,凝明也耳濡目染,什麽操屁股摸屌,一清二楚。

    承武不喜欢男人,但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凝明想着,如果能勾搭个有权有势的管家,他也就能好过些了。

    年岁渐长,凝明也发觉了自己异於常人的美貌。常年做粗活的下人,多半是长相黢黑,面容枯槁,可凝明做了这麽多脏活累活,却生得十分美丽,如泥中生莲。

    一头秀发,如黑缎泄地,冰眸长睫,若宝石闪烁。朱唇绵软,肤白胜雪。肌如凝脂,吹弹可破。加之他鸳肩细腰,望如玉人,哪怕是对男人没兴趣,都得对他多看两眼。

    识时务者为俊杰,凝明知道没有大树倚靠,他恐怕要受尽折磨而死。

    所以他很小就有意利用自己的美貌换取一些保护和好处。

    首先便是他的顶头上司,管理浣衣房的圆伯,这只八十岁的老狐狸,好色成癖,浣衣女们都叫他爹,便能少做不少活。

    凝明也乖觉,一次洗衣服洗累了,圆伯催促,他便朝他撒娇,也叫他好爹爹。

    不想凝明一叫,倒把这老头子叫个半酥,浑身打了个激灵,贼笑着摸了一把他的脖子说:「好孩子,你叫我什麽?」

    凝明顺手搭在圆伯肩上道:「好爹爹,凝明想休息一会儿~」

    圆伯摸了摸他的手,便放他去了。

    自那以後,凝明便找到了窍门,经常有意无意地朝圆伯抛媚眼。

    圆伯大体上还是严苛的,但比起两个黑奴,凝明的待遇好太多了。他能吃新鲜的热菜,每到下午,还能提早半个时辰回房休息,与女奴们一样。

    圆伯以前还揍过他,自他十三岁那年主动贴上圆伯之後,圆伯就再没打过他,犯了错骂几句罢了。

    浣衣房里还有两个滑头,来福和来旺,他们算是家生奴仆,又和两个大管家连着亲戚,地位比凝明这样的外来奴隶高一截。虽说是在浣衣房做事,实际上几乎不干活,只是为了勾搭浣衣女,故意调来此地。

    他们总在凝明背後编排他给老男人操屁股,笑话他阴阳人。凝明也不气恼,这样的嘲讽,他听得多了,也无所谓,他只想尽可能过好一点儿,至於背後言三语四,在这府中多了去了,为这个生气太不值得。

    何况圆伯若真的操得动他,他还巴不得撅起屁股给圆伯来两下呢!奈何他年近八旬,硬不起来,凝明用手给他撸过,却仍是一根软鞭,他不中用,凝明便暗中留心着还有什麽有权有势的家奴吃他的长相。

    不想这几日禹夏在家,承武把女人都调到别院去了,来福和来旺只能硬着头皮顶替去洗衣服,从来没做过这麽多的活计。

    禹夏床单被精液沾得一片稀湿,来福实在抵触不愿意洗,便立刻想到了凝明。

    「你说这个小骚货在干什麽?」来福问道。

    「这个贱货搞不好正在给圆伯舔鸡巴呢!」来旺说完,来福哈哈笑起来:「我其实晚上对着他撸过肉棒。」

    「你快别恶心了。」

    「真的!?其实,你不觉得这个家伙长得很漂亮吗?」来福的语言引来来旺的一阵不屑,可是来福不知道,这个表面上恶心凝明的来旺,私底下却也幻想着凝明打过手铳呢。

    言罢,来福将床单简单折了折,将湿的地方折进里头,二人便回了浣衣房。

    浣衣房这几日少了女奴,空空荡荡只剩了七八个小子,圆伯在一旁躺在摇椅上打哈欠。春困发懒,他也无心管教,而那凝明,正埋首在堆积成山的衣物前不断地搓洗。

    「喂!凝明!少主的床单脏了,你来洗!」来福把床单一扔,就扔进了凝明眼前的脸盆里。

    二浣洗

    「这什麽呀……」凝明抖开床单,瞬间一股雄臭味扑鼻而来。

    他还没说下句话呢,满屋子的奴才们都大叫起来:「这什麽呀!?这麽熏人?!」

    连一旁昏沈的圆伯都被这个味道呛得腾然从椅子上站起:「什麽味道?这麽……」

    来福来旺捏着鼻子:「我的好老爹,这是少主的床单,呶,昨夜遗的精,今天还没乾透呢。」

    「好小子……」圆伯大呼小喝起来,「快快快,把窗打开,诶哟……」

    凝明看众人的窘态,哈哈大笑起来——不就是男人射的精嘛,有这麽恶心吗?

    他还不知道,狐族是兽人,还留有野兽的习气。就像狗用尿可以标记领地一样,禹夏的精液对於其他狐族雄性来说,有着一股难以抵挡的王霸之气,能让他们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凝明,少主的床单你在这儿先好好洗洗,我们到隔壁暂时避一避。」

    「好爹爹,你不管我啦。」凝明甜甜地喊,可这圆伯面色铁青,「少主这味道太重了,诶哟……」还没说完,圆伯第一个跑出房去,在门口一阵乾呕。其他人也跟着跑出来了,大口大口地喘气。

    「哎哟好个少主,果真是人中龙凤,这女的闻见都得发春了。」圆伯虽然恶心想吐,嘴里却满是奉承之语。

    「我看岂止是发春,闻着都能让人怀孕了。」来旺吸了两口新鲜气,稍稍缓了缓神。

    「老爹也太会说话了,老爷的床单哪次不是这样?」就来福不会说话,专门点破。

    「老爷的床单能一样吗?上面那是阴阳合和,鸾凤和鸣,气味已然调和了。」圆伯说罢又盛赞起承武的性能力来了,说什麽夜御八女而金枪不倒云云。

    凝明其实对承武的床单一无所知,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洗到大主子的私物。

    承武是不许男人碰他贴身的东西的,所以他的亵衣亵裤②之类都是女仆来洗。如今见了少主的,凝明才能推想主父老爷的床单是何等狼藉。

    虽然不似狐族一样难受,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还是直冲脑门。凝明用手一搓,一股浓稠黏腻的精浆就沾在了他的手上。

    他不知道少主是怎样一个男子,但他曾远远地见过英俊的主父,想来少主和主父是一样的,便不禁神思恍惚,脸上一阵滚烫。

    这是少主射的精种啊,他能想象那是一根如何巨大坚硬的肉棒,不知在梦里梦见了什麽人,野兽一般喷涌出这麽多子孙後代。

    凝明轻轻一挤,手中就瞬间多了一捧浓白黏稠的精浆,他凑近了看了看,白皙的脸上一不小心就沾上了脏污。

    凝明却兴奋地心突突地跳,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彷佛有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对着他的脸喷射,脸上、手上,他觉得那些精液好像还温热着。

    圆伯老迈,男仆丑陋,他多想被一个真正的男人呵护操干呀。

    少主,哪怕看一眼也好,这样他一定能晚上清晰地梦见,不再是主父模糊的身影了。

    是的,凝明意淫着承武,但他没有什麽机会近距离地接触,而且工作繁忙,他也无法经常见到主父的面庞,他对承武的只有远而模糊的印象。

    意淫也算是他苦闷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了。这个把他带入牢狱一般生活的男人,凝明对他并没有埋怨。

    因为打从他记事起,他就是个奴才,他的世界里,只有服从和崇拜。

    即便他听说主父的不检点,他也和圆伯一样,只觉得主父的强壮,一点不觉得他淫乱。

    承武是他见过最完美的男人,如此英俊的面容,山一样的肩膀与胸膛,凝明甚至认为,没有什麽女人能私下里不意淫着他的主父,而他,只是个喜欢被男人操的「阴阳人」罢了。

    来福笑话过凝明,但是,凝明知道来福对自己也有意思。晚上仆人们睡在一起的时候,来福就喜欢用屌顶凝明的屁股,一下一下有规律地律动,来福以为凝明不知道,其实凝明只是闭着眼睛假寐,他一清二楚。

    那根五寸半小小的肉棒坚硬如铁,炽热滚烫,几乎每隔一晚,他都不安分地在自己的臀股间摩擦。

    凝明想像成主父承武的样子,任由来福在他身後索取。可惜来福不争气,这样甜蜜的乐趣一般半刻钟就没有了。

    来福也只是强在一张嘴上,连射在凝明屁股上的勇气都没有,连骂一句操的勇气都没有,连坦白自己喜欢凝明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他坦白,凝明也希望他晚上真的痛痛快快地干自己一场,黑灯瞎火,他能想象成主父的样子,两个男孩子都在性慾亢奋的年纪,不发泄出来,第二天憋的难受。

    可八个人挤在一起睡的日子,让来福只敢闷声不响地猥亵凝明——

    手捧着少主的精浆,凝明心旌荡漾,遐思翻飞。

    三晾晒

    这几日春光甚明,凝明费了好大力气洗完禹夏的床单,赶着去院子里晾晒。

    下人们晾衣服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小院,凝明仔仔细细地在衣架上铺平,望了望重新乾净的床布,他还有些小小得意。

    洗得真乾净,洁白如新,他用了好些皂角,已经没有一丝气味了。

    圆伯夸他用功,也嘉奖他的辛苦,说他晒出床单後不必再回来当差了,等於放了他小半日的假。

    从未有过的轻松,春色正丽,凝明也想偷偷去芳华庭中赏花。

    依府上的规矩,他这样低贱的奴仆是不能随意逛花园的,要是被人知道了着实要打。

    可他也不怕,承武不懂理家,一味荒淫,上行下效,规矩都是活的。若他长得丑,那可真的无计可施,好在他漂亮,那便大不一样了。

    芳华庭里看门的几个小厮都是些小瘪三,欺软怕硬,又腌臢下流。

    凝明上回偷着去玩儿,给那几个小厮看得眼都直了。亲嘴摸臀了好一阵子,才放他进去。

    「诶哟,这不是凝明吗?好一阵子没来了!」

    「凝明,你怎麽不来呀,我可想死你了。」

    今日看门的是保新与保长二人,他们两人远远一见凝明,就大喜过望满脸春色,一把将他拉到门口,围在中间。

    两个男孩下面硬起来,在凝明身上蹭来蹭去。

    保新吻着凝明的手背,保长则咬着他的耳朵。

    凝明看不上两个乾瘦的狐男,但却还发出一阵媚笑:「好哥哥们,人家好容易出来的,放我进去逛逛再玩罢。」

    「这个不成,小骚货,你不想哥哥的鸡巴了?先帮哥哥们泄泄火再说。」

    凝明亲了亲保新的脸,摸着他的脸撒娇:「好哥哥,在这里泄火多难为情呀,人家的屁股也不能随便露给别人看不是?」

    保新被凝明亲得整个人都酥麻了,直叫起来:「好弟弟,你把哥哥的心都亲化了,不是哥儿不放你进去,今儿实在是不行,少主在里头呐。」

    一听少主,凝明彷佛又闻到了早上床单上那股雄味,脸也烫起来,他多想见见这位主子呀,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能错过,於是一面笑一面用手握住两个小厮的肉棒道:「人家难得出来一趟,我保证,只看看花就出来,绝不冲撞了少主。等我出来,我们好好玩玩儿行吗?」

    保新和保长哪里受得了凝明这样抚摸,差点射出来,只觉得骨头都松泛了,哪里还有不依的道理,见四下无人,忙叮嘱:「一定不要碰见少主啊,快快出来,不然我们要被打死的。」

    「哪里,不会……」凝明嘴上这麽说,一入芳华庭中,便开始搜寻少主的踪迹。

    禹夏那时正赏玩春色,与宫里跟着他的几个伴读太监作诗唱和。

    芳华庭内碧草如茵,澄空如洗,春阳朗照,引动水波。湖面之旁榆杨青翠,映带桃花,风拂而过,落英缤纷,随波逐流。

    湖边设一地平,不远处有一大片花架,花架上大树大树的紫藤萝垂泻而下,如同紫色的瀑布。只是昨夜一场风雨,今日花朵已凋零许多,紫云满地,蝴蝶还不肯离去,恋恋吸食落在地上的花瓣。

    禹夏端坐在旁,见着芳华绝胜,更兼与远山青黛相映成趣,乃作诗赞云:

    天公璎珞盈兰结,玉带悬光宛急湍。

    一树清流垂紫泻,千丝晚照惨成欢。

    飞甘零落当莺暖,倒雪疑晴卧鹤寒。

    徂雨方停忍相顾,香云满地不知残。③

    写毕高声朗诵,左右之人俱夸赞不已,禹夏微笑,心里却很得意,望着这紫藤萝,心中还在构思下一首诗,不想一个男孩子就从这藤萝花下缓缓走出,他四处张望,眼波却已悄悄瞥见禹夏。

    原来,这就是少主呐——长得可真帅啊。

    凝明从来没有这麽近得见过英俊的男子,他想假装不经意,可是他的眼睛却没有办法装得那麽自然。

    完了完了,少主要骂人了,我要被打了。

    凝明虽这样想,但笃定主意: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今日也算没有白来。

    但是,他所担忧的呵斥,始终没有发生。

    因为禹夏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彷佛被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