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好东西都没有……”
朱福与车夫吴大昌躲在坟包後面,搜刮着一名兵士的屍T。
不知哪年的无名野坟上落满了新雪,g枯的荒草在夜风吹拂下互相轻抚,沙沙声飘荡在周遭天地。
富户与乡绅的坟茔为灰sE砖石所磊砌,分散在野坟之间,坟前的碑石上以小篆刻着墓主生平。
在张若冲的安排下,民夫们陆续将县府大堂里的屍T搬走,整齐停放在永安县北边的坟地里。
本地的民夫还有些胆怯,搬屍T的时候畏手畏脚,并且在擡之前,会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嘴里念叨些什麽。
而朱福与吴大昌见多识广——朱福做乐班时参加过许多白事,不怕Si人生乱子,只怕活人不给钱;吴大昌在应天府衙门做过几年狱卒,只见枉Si之人下Y间,从未见厉鬼报仇得愿。
二人在搬屍T时对了一眼,便心知肚明,默契地把屍T偷偷擡到没人的地方,搜寻着他身上的值钱玩意儿。
“这年头军爷咋这麽穷啊,军饷不是月月领吗?”
吴大昌从屍T的发髻上扯下一块青sE方巾,闻了闻,在空中狠狠地抖了两下,不情不愿地放入自己口袋里。
“谁知道呢,我在汴京城里,给人家白事帮忙,吹了三天大横吹,结果呢,说好的一千五,拿到手就五百哩!咱就是说,这年头大户都抠门地要Si,朝廷也未必有钱,军饷嘛……八成就不按月发咯……”
朱福说着,突然在屍T腰间m0到了一块y物。
他急忙将y物拿出来,对着远处的火光看了半天。
“咋样?是银子不?”
吴大昌兴奋地问道。
朱福将那块y物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摇了摇头。
“呸!”他吐了下口水,“是块g盐巴!出身行伍的人身上习惯带块盐巴,行军时没有好饭,就T1aN一口盐巴咬一口饼子,权当吃过一餐了。”
“幸好没去当兵,卖命不说,还穷成这熊样!我在应天府当差时,顿顿都少不了r0U……”吴大昌说道。
吴大昌虽然总是撇着嘴,一脸嫌弃的模样,但他今晚收获可不少。
一块纯铜的腰牌,上面刻着几个字不认识,但牌子是纯铜的。
一个满是汗渍的y钱袋,里头有两个牛骨骰子。
还有两颗半蜜枣,吴大昌当时就给吞了。
这些“收获”,吴大昌都是凭着自己眼疾手快,背着朱福拿走的,全然不顾两人五五分成的约定。
“怎麽不继续当差了?当差不挺好的嘛……”朱福问道。
“唉!麦要浇芽,菜得浇花,人活一世,无运不达,我呀,这辈子就毁下三路上。”
吴大昌自嘲道。
“下三路?”
“是,别人都是管不住下三路,我是反着,我太他娘的管得住下三路了……我姑父是应天府衙门的巡检使【都巡检使,七品,统兵驻防,掌土军、禁军招填教习之政令,以巡防扞御盗贼,主要职责是募兵御边与维护境内治安】,正好给我安排了个清闲的差事,在狱里头看犯人,後边儿我姑得热病Si球了……过了有七个半月,我碰上个人,是个娘们,这个娘们是夔州【今重庆市奉节县】一家富农的佃户,结果从田庄给跑了,一路跑了快一千里,然後在应天府被我们衙门给抓了。”
“跑的够远啊……换一个吧,这个没货了。”
朱福抓了把地上的土,把手上的血和脓蹭掉,与吴大昌跑到另一具屍T旁m0了起来。
“……那小娘们看上刚rEn,年纪不大,眼睛像林子里的鹿,那小脸也可nEnG……我寻思着我姑刚Si,我姑父身边没个自己人,时间长了这亲戚也不亲了,不如找个nV的给我姑父续弦吧。我就跟那娘们商量:‘小娘子,你要是能嫁给我姑父,我就偷着把你放了,以後吃喝绝对不短你的。’,她说行。”
“人家被关着,肯定你说什麽她都答应,後面八成要反悔。”
朱福撇了撇嘴道。
“那小娘们倒没变卦,跟我姑父成婚了以後也怪好的,就是没想到,她乱偷人!”
“猜到了,能跑那麽远,肯定也不是安分的主儿。”
“她想跟我偷!你说气人不?她说我姑父年纪大了,那儿软得跟个丝瓜瓤子一样……我真不是看不上她,但我还指着我姑父提携我嘞,哪能跟她偷呢!结果,不知道她咋跟我姑父说的,我姑父上来给我扣了个罪,把我关进大牢里了,我他娘……”
正听到JiNg彩之处,吴大昌突然停了。
“咋不说了,後来咋了?”朱福问道。
吴大昌使了使眼sE,让朱福来自己这边。
“你m0m0……是不是还动呢?”
朱福挪过去,用手m0着屍T的肚子,感觉到肚子里传来一阵阵蠕动,像吃了几条蛇进去。
“不对啊,都凉了……”
朱福说着,又用一旁的油灯照了一下,看到那屍T依旧平静地躺在那,脖颈有个巴掌厚的豁口,身上沾满了粘稠的血块。
这肯定Si透了。
“胀气吧,不知道吃了啥……”朱福念叨了一句。
他不会像老官家一样,起屍了吧?
不对不对,人才刚Si,起屍至少得七天,现在魂儿都没出去,哪能这麽快?
朱福暗自安慰自己道。
“朱福,你怎麽在这?”
万安期不知何时出现,吓得朱福和吴大昌惊叫一声,从地上弹起。
“万安期?”
吴大昌看清是个半大小子,又发现朱福与他认识,便长舒口气,找了个歪倒的墓碑坐了下来。
“朱福,你在这g什麽?”
万安期看了眼周遭的屍T,小声问道。
“周大人说帮他打仗,有赏钱,我这不就过来了嘛,然後我来得时候都打完了,就给他们收拾,应该也能领着钱。”
“喔……”万安期攥着手里的金钗,思索着该如何向朱福说。
“你回去接着睡吧,这边儿没啥事儿。”朱福看了眼地上的屍首,说道。
还有很多没m0g净,现在走了,不就让吴大昌捡便宜嘛!
“朱福,我有事儿跟你说。”
万安期招手,让朱福过来。
“你去吧朱福,我先帮你找着,到时候跟你分,短不了你的!”
吴大昌说道。
朱福瞥了眼吴大昌,犹豫片刻,还是走向万安期。
“朱福,我刚刚从朱太妃那里过来……傍晚被SSi的nV侍你还记得不?”
“哪个啊……奥……就是那个被箭SSi的呗,我跟你说,S箭的那个人,现在正绑在公堂的柱子上哩,被胖揍地那叫一个惨……”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多,朱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起屍了,我亲眼见她吃了人……”
“起屍哪有那麽快,你要说老官家起屍我信,他都停屍停了七个月了,但刚Si的人咋可能起屍呢。”
朱福一边解释,一边看向吴大昌,吴大昌已经开始跑到不远处m0下一个屍T了。
“真的!後来她还追我,我跑到朱太妃的屋里,她就撞门,後来朱太妃给了我这个,让我去找周大人救她。”
万安期说着掏出那支金钗。
在灯火的映照下,上了年头的金子散发着特有的迷离光泽。
朱福眼睛忽地瞪大,急忙用袖口盖住金钗。
“嘘——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周大人手底下的人把我轰出来了,你能不能跟周大人说一句?”
“能,能……你一小孩儿拿着这个不保险,我帮你拿……”
朱福一边答应着,一边将金钗装进自己袖口内,同时看了看周遭。
吴大昌不知道蹲在哪儿掏东西,看不见人,远处刚刚忙活完的几名民夫靠在院墙边歇息唠嗑。
还好没人看见,朱福暗自松了口气。
“咱们走……”朱福扶着万安期,向县府大堂走去。
一块石子打中了朱福後背。
朱福回过身,没看到人。
“大昌兄弟?”朱福试探地叫道。
仍是无人回应。
“大昌兄弟?我过去一趟,周大人那儿有事找我……”
吴大昌在石碑後露了个头,朝着朱福招了招手。
“来了来了……也不知道吱一声……”朱福念叨着走过去。
朱福靠近石碑时,感到空气中涌出一GU热气,随之而来的是一GU熟悉的腥味。
“娘嘞!”朱福来到石碑後,被吓得惊叫出来。
吴大昌的脑袋和一根胳膊孤零零躺在地上,脑袋下面连着一根长长的椎骨,鲜血飞溅在石碑与周遭的枯草上,在雪天里散发着阵阵白雾。
“朱福!”万安期尖叫道。
朱福回过头,只见身後一人朝自己扑来。
被扑倒时,他看到那人脖颈处的伤。
是刚刚m0的那具屍T。
屍T将朱福SiSi压在身下,张着大嘴渐渐接近朱福。
朱福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它肚子里的蠕动更加剧烈,如同被绑在麻袋里挣紮的狗。
片刻後,蠕动停了。
朱福看到,一条蛇似的东西从它喉头爬过,随即它口中钻出许多根紫sE的触须,宛若砖墙上手指粗细的藤蔓。
那些藤蔓缓缓靠向朱福,朱福一手抵着它锁骨,一手抓起地上的土块,塞进他嘴里。
那屍T上下颌猛地合住,土块瞬时崩裂,撒了朱福一脸。
朱福的口鼻都被土堵住,眼睛也被迷地睁不开。
“小孩儿!”朱福一边呼救,一边打了个滚,将屍T压在身下,艰难站起身来。
那屍T看上去瘦小,却不知哪来的一身蛮力,两手SiSi扣着朱福的肩膀,任凭朱福将他摔打在石碑、砖石磊砌的坟茔,都无济於事。
朱福袖口中的金钗掉在了地上。
万安期捡起金钗,全神贯注地盯着朱福与他身上的屍T。
“小孩儿!”朱福再度向万安期呼救。
“朱福,你别动。”万安期说道。
“咋能不动啊!他要吃人呀!”
“你别动,快蹲下来。”
朱福眼一闭,心一横。
算了,就听小孩儿的吧。
朱福半蹲下来,两个膀子已经脱力,那屍T口中的紫藤不紧不慢地蜿蜒着靠近朱福。
卟兹。
一声不易察觉的闷响传入朱福耳中。
屍T像突然cH0U去了骨头一般,整个瘫软了下来。
一支双头金钗从屍T口中伸出,沾着几滴淡紫sE的浆Ye。
紫藤像是断了脑袋的蛇,在四下转了几圈,又缩回肚里。
朱福推开屍T,r0u了r0u眼睛,看到万安期站在面前,脸sE煞白。
原来,他让自己蹲下,是因为万安期太矮,够不到屍T的脖颈。
朱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万安期帮他拍着身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哎!”朱福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屍T,确认他没有反应之後,才战战兢兢地将金钗从他後脑拔出,收了起来。
“你别说,这人起屍了之後,劲儿还不小,能把人的头整个拽下来……差点儿我也完了,就是可怜大昌兄弟……”朱福嘴碎两句,希望用打趣的话来消解一下,同时给自己壮壮胆。
毕竟这夜还长。
不仅夜长,明日还要换上g净衣裳,收拾起大小横吹,加入乐班,送老官家最後一程。
到皇陵之前,他的工都不算完,没有完工,自然也拿不到送灵的赏钱。
不过话说回来,那支金钗应该值不少钱,毕竟是g0ng里的东西,又是纯金。
但这是朱太妃赏给万安期的,现在还不好卖了跟万安期分钱……
对了,太妃,还得去救朱太妃。
听万安期说,朱太妃那儿也有起屍的,那玩意儿力气大,还不怕疼,周大人那两下子,能对付得了他们不?
“走吧小孩儿,去找周大人……唉小孩儿?”
朱福一回头,发现万安期已经不见了。
“朱福,我在这儿。”
万安期站在吴大昌的头颅旁,提着油灯仔细看着。
“别看了,血乎拉擦的……”朱福想要伸手拉万安期。
“这个头,不是他拽出来的。”万安期指着方才的屍T,笃定道。
“肯定是他,我跟你说,我了解这东西,这位军爷虽然才刚Si,但你看他脖子上的伤口,是被枪尖T0Ng破的,Si於非命、带着大怨气的人,很快就能起屍。然後大昌兄弟又从他身上掏东西,给了他人气儿,所以立马就起屍,然後见谁杀谁,除非仇人Si了……”
朱福缓过来不少,又同万安期说了起来。
他怕万安期看不起自己,所以没说自己和吴大昌一起m0屍T的事。
“若是他杀的,为何四下都是血,而他身上没有血呢?”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一阵响动,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裂开数道G0u壑,宛若巨型蚯蚓在地下蠕行。
万安期扶着朱福,朱福扶着半人高的石碑,两人方才站稳。
雪越下越大,鸟羽状的雪片与细小的冰棱一同降下,逐渐蒙住了天地的缝隙。
坟地横七竖八的屍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肢T残断者也用上肢、躯g在地上挪动。
朱福与万安期对视一眼,万安期指向县府大堂,朱福点了点头。
两人踮起脚,轻声在坟间挪动,像是两个小偷行窃时,害怕惊醒看家护院的狼狗一般。
朱福被一个异物绊倒,头磕在石碑上,半颗门牙被摔断,疼得他倒x1冷气。
几滴鲜血从朱福口中滴落,他捂着嘴强忍着不发出声。
万安期想要扶朱福起身,却被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了脚踝。
“呀——”万安期下意识叫了出声。
朱福扭过头,看见土里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带着几枚扳指,留着长指甲,几屡发黑的r0U缠在骨节上,宛若炖了一整天的J爪。
朱福猛踢了几脚,一声脆响过後,那只手断了。
两人继续向县府逃窜,“一颗头”拦住了两人去路。
那颗头似是刚从地里长出来,脖子以下仍埋在土里,眼眶深陷,g瘪的眼皮裂开一小条缝隙。一层薄薄的头发粘连在褐sE的头骨上。
头正看向万安期与朱福,上下颌骨微微张合,像是要对两人说些什麽。
万安期咬紧牙关,从喉间挤出哼叫声。
朱福瞪大眼睛,嘴角与腮帮子不断cH0U动,终是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
“我日,这他妈都哪年的人啊!”
越来越多的屍首如禾苗般从土中钻出。
衣着破旧、身影佝偻的男nV;夭折的孩童;骨瘦嶙峋的老者;半腐、穿着云纹寿衣的前朝屍首。
他们从坟头刨出一条出路,迈着蹒跚的步伐四下踱步,如同春天刚从卵鞘中孵化的小虫。
永安县数年间的逝者,俱在此夜苏醒过来,像第一次来到世上,好奇地东张西望,眼珠已腐化的则用手到处m0索。
而富户的砖石坟茔则b较坚固,只是传出些指甲与石头的摩擦声,片刻後便没了动静。
Si在县府公堂的兵士与民夫们行动敏捷,他们聚在一起,不远不近的跟着朱福与万安期,两人走一步,他们就跟一步,两人停下,他们也便停下来看着。
“他娘的……你他娘的……”朱福呼x1急促,忽地瘫坐在地上,x口急促地上下起伏,任凭万安期如何推搡,都不再动弹。
“冤有头债有主……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西天佛祖……”朱福低下头,如祷告一般胡乱呢喃着。
“朱福!快起来呀!”万安期急得快要落泪。
万安期打了下朱福的头,朱福无动於衷。
跟在他们身後的屍T见状,面面相觑了一阵儿,随後迈开腿,快步奔向二人,杂乱的脚步扬起地上的偏偏落雪。
情急之中,万安期从朱福袖口掏出金钗,对着他粗壮的大腿狠狠地紮了进去。
朱福大叫一声,弹跳起来。
金钗拔出,一道细细地血柱从创口喷涌而出,随後缓缓向下流淌。
朱福深深地x1了口气,瞳仁聚在一处,两眼也明亮起来。
他看了看四周,拉起万安期跑向屍T稀疏的地方。
两人没跑两步,便迷了方向。
眼目中皆是荒草乱坟。
朱福爬到一人高的青砖坟头上四下张望。
看到远处有火光闪烁,便拉着万安期朝那跑去。
“刚才可把我吓Si了……咋那麽多Si人都起屍了,天底下咋会有那麽多冤事儿啊!”
甩开那些屍T之後,朱福才张口,向万安期抱怨着。
“这些行屍和怨气没有关系吧?”万安期有些不相信朱福的“起屍”理论了。
他决定称那些东西为“行屍”,毕竟他们都是屍T,却还在走路。
“你还小,不懂,你想啊,人Si了之後埋进土里去,夏天晒不着冬天冻不着的,还躺着不受累,谁闲的没事再回人世上遭罪啊……”
万安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你刚刚拿啥紮得我,疼得要Si……”朱福看了眼自己腿上的创口,皱了皱眉。
“这个。”万安期掏出金钗。
朱福一把夺过金钗,放在袖口中。
“我拿着吧,省得你拿丢了……你这孩儿还挺JiNg……刚才要不是你紮我,我可能现在还起不来。”
“你刚才为什麽不动了?”
“吓得。”
“害怕才应该跑吧?”
“害怕大劲了,就跑不动了……你见没见过狼吃鹿?”
万安期摇摇头。
朱福接着讲起来:“我见过狼吃鹿,狼吃羊,鹿也好羊也好,被狼逮住就跪在那不动了,狼就从PGU开始吃它们,到Si都不动,鹿和绵羊都这样,黑毛野山羊听说b较厉害,会和狼打架……”
“你又不是鹿,也不是绵羊。”
“你这孩孩儿,你从小到大没被吓到动不了吗?”
“没有,我都是跑,要麽叫。”
“等你再大些就知道了。”
“要是被行屍抓住,我就长不大了。”
两人走到了火光密集之处。
高高低低的人举着火把与油灯,摇晃地站在荒草之中。
万安期有些不好的预感。
火光中的人缓缓转过身看向二人,在焰火的映照下,人们口中伸出的紫sE藤蔓像是受了惊,纷纷缩回口中。
“是行屍……”万安期十分惊诧,但一路连跑带吓,身上已经没了力气。
两人回过头,发现身後也跟着一堆行屍。
他们好像一直在尾随两人,直到他们走到Si胡同。
“真是没完没了……唉!”朱福不自觉叹了口气。
万安期T会到朱福刚说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跑,或者叫,但身T已经不听使唤了,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那些行屍有的面sE煞白,有的挂着裂开的皮r0U,或拿着火把油灯、或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树枝与木棍,或是兵士的头盔和兵杖,晃晃荡荡地走向两人。
早知道就多买几个胡饼了,朱福心想。
可那些行屍接近二人时,却绕开他们,走向远处小土丘上的娘娘庙。
那座娘娘庙是庆历年间【宋仁宗的其中一个年号】建成的小庙,到今日已逾五十载。
小庙二十步见方,里面供奉着娘娘与金童玉nV,永安县的人都说那个娘娘是二郎神的生母,玉帝的小nV儿——云华娘娘。
娘娘庙许久无人祭拜,蛛网纵横、斗拱腐化,惟有娘娘塑像上的新月眉温润如初。
四面八方的行屍涌向娘娘庙,宛如要去参加里头的庙会。
夜风再起,落雪消止,天穹上积滞的红云裂开一道缝隙,将细密如绸的月光放进天地。
“朱福你看……”
万安期回过神来,拍了拍朱福。
褪sE的青sE瓦顶之上,一人身穿长袍,坐在屋檐之上大快朵颐。
“他吃的是……你的大昌兄弟吗?”万安期看到那人吃的“食物”有着模糊的人形,但是没有头,也只有一条胳膊。
“我的娘唉……”朱福也认了出来。
数丈之外,万安期看不清屋檐上那人身上所穿的衮冕,看不到青红相间的衮服之上所缀日、月、星、山、龙、雉、虎蜼七章纹样,也看不清通天冠上垂下的十二旒纯白珠。
但他能猜到,穿着如此繁覆庄重者,天下只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