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光谢,过暮雨、芳尘轻洒。乍露冷风清庭户,爽天如水,玉钩遥挂。应是星娥嗟久阻,叙旧约、飙轮yu驾。极目处、微云暗度,耿耿银河高泻……”
年幼的歌姬拨弄着琵琶,口中Y唱着柳永的旧词。
歌姬的肌肤似暴雨过後的薄云,baiNENg细腻却缺乏血sE,满是老茧的手指肚在蚕丝弦上来回撩拨。
她的眼角还未长开,宛若春暮对折的柳叶。头上须发挽了一个垂至肩头的双螺髻,在五sE琉璃灯的照耀下,映S着近乎透明的浅姜h。
偌大的宅院灯火通明,永安县尉与几名小妾在自己的宅邸里招待礼部侍郎洪稠。众人欢愉了一整夜,歌姬的手指如火烧,喉咙也要哑了。
但礼部侍郎洪稠好像还未尽兴。
洪稠与县尉的小妾们ch11u0着横在屋中的圆床上,青绿sE绸缎上映着几片cHa0Sh水迹。
县尉穿着常服,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时不时向洪稠陪笑。
“洪大人不但酒量好,没想到那活儿也如此……不凡!”
县尉想了半天,终於找出了一个还算合适的词。
“你这般僭越,怎倒还说起我来?”
“僭越?”
“本官在宦海沈浮一生,终是落了个从三品,身边从未有这般姿sE的莺燕,你说说你,是不是僭越了?”
洪稠说着话,眼睛瞟向了那名歌姬。
“对对对哈哈哈哈……太僭越了,真僭越啊!”
县尉一边笑,一边将床前的酒盏再次倒满。
洪稠站起身,在歌姬身旁绕了两圈,歌姬微微闭上眼,咬了下嘴角。
“小娘子,你我合作一曲,如何?”
说罢,洪稠将手指贴在了歌姬唇上。
歌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洪稠将手指从歌姬唇上拿开,贴在鼻尖,深深x1了口气,接着唱了下去。
“闲雅。须知此景,古今无价。运巧思、穿针楼上nV,擡粉面、云鬟相亚。钿合金钗私语处,算谁在、回廊影下。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他一边唱,一边将手贴在歌姬凸起的锁骨上,随後向上游走,轻轻滑过细密的脖颈,最後停在了她的鬓角上。
歌姬时不时被洪稠m0得一个激灵。
听到歌姬的琵琶乱了,洪稠便露出得意的笑。
淩乱的琵琶声与洪稠的嗓音夹杂一起,如同钻进瓷器坊打架的公猫。
这麽玩下去,庞二娘绝对得发飙,县尉心想。
庞二娘是永安县丰悦楼的老板娘,也就是老鸨。
县尉想请礼部侍郎帮自己调到汴京城任官,为了好好招待他,县尉不仅献出了自己的三名小妾,还花重金请来了丰悦楼年纪最小的歌姬。
他提前打听到,汴京城的高官在蓄养私妓时,都会相互攀b妓nV的年龄,年龄越小,则越有面子。
不过,庞二娘并未同意小歌姬卖身。
按照她的话说,若是b这麽有天赋的歌nV为娼,她以後就整不出好听的曲儿来了。
真是万分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他礼部侍郎偏偏就看中了那个小歌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唉,县尉暗自叹气,心里盘算着该赔多少金银给庞二娘。
“两两青螺绾额傍,小娘子可听过这首词?”洪稠将脸贴到歌姬耳边,柔声道。
歌姬摇摇头。
“刘永的这首词,是谁教你的?”
“我师傅。”歌姬细声答道。
“师傅……是男子吧?”洪稠略带挑逗地问道。
“嗯。”
“师傅除了教你这个,还教过你什麽?”
“夏竦、温庭筠还有皇甫松的词。”
“就这些?”
“还有……”
歌姬还在思索时,洪稠便将双手搭在了她肩上,将她上身的浅葱绿罗衫褪到肩膀下面。
她惊叫一声,想要阻止洪稠,却被洪稠握住了双手。
“小娘子,你师傅没教你,弹琵琶时应该这样弹吗……”
说着,他把脸埋在歌姬的发间,细细地嗅着。
歌姬挣紮了两下便放弃了,双手松了下来,琵琶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门外响起了急促地砸门声。
洪稠的好事被打断,不自觉地“啧”了一声。
“谁啊……”县尉推开门,只见喘着粗气,满脸惊慌的万安期。
“周大人!”万安期向屋内探头,看到了洪稠、歌姬和床上的小妾。
“周大人?周大人不在这……”县尉慢吞吞答道。
光一个洪大人就够自己受得了,再来一个周大人,还不得把自己的家底儿掏光?县尉暗自道。
看到是眉清目秀的万安期,礼部侍郎厌恶的神情有所缓和。
“怎麽?你也要来玩儿?”洪稠笑着问道。
“周大人在哪儿?”万安期没理会洪稠。
“周大人……不在驿站吗?”县尉问道。
“驿站、军营我都去了,不在……”
万安期话音刚落,便猛地回头看了眼门外,随後从另一侧翻窗跑走了。
“哎!这P孩……”看着被T0Ng破的窗户纸,县尉骂道。
“翩翩少年至,娇娥更思春。”
洪稠见歌姬看向万安期逃走的方向,笑着在她lU0露的x前重重拍了一下。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最後停在门前,重重地撞门。
当县尉打开门时,所有人都楞了片刻。
“这是……”
洪稠r0u了r0u眼睛,凑近看去。
歌姬见状,急忙拉上衣服,捡起琵琶,从那扇窗户跳走了。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红梅姐儿嘴里念叨着什麽,一只手托着脑袋转来转去,最後目光停在了ch11u0的洪稠身上。
“周大人?你没Si吧?周大人!”
周舜卿人中一阵刺痛,闷声叫了一声後缓缓睁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
是一张熟悉的脸。
“万安期?你怎麽在我屋?”
“周大人你快醒!”
万安期说着,又用手中的金钗刺向周舜卿的人中。
这一刺,方才让周舜卿清醒过来。
自己怎麽在县府大堂?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环顾四下,十来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还有几人在一旁哀嚎,有大腿cHa着箭的,有脖子流血的,还有胳膊被斩断,只剩一张薄皮吊着的。
张若冲正吆喝着几个民夫,让他们擦拭棺椁和地上的血迹,以及把Si、伤者擡出去。
郝随被麻绳捆在一抱粗的梁柱上,左眼肿得像刚出锅的高粱面馒头,鼻子歪向一侧,两道血迹风g在上唇。
他闻到了一GU浓烈的酸臭味。
顺着味道源头,他看到了青石砖上有一滩h黑相间的呕吐物,自己的裙甲下摆也沾了不少。
周舜卿看了眼郝随,又看了眼张若冲,才慢慢回想起了方才的事。
自己喝了顿大酒,然後去了军营,又和郝随斗了一阵,再後面发生了何事,他便不记得了。
“张曹官!”周舜卿想问他个究竟。
“周大人。”张若冲听见周舜卿醒了,急忙跑过来。
“这是怎麽一回事?”
周舜卿指着郝随,问道。
“周大人,朱太……”万安期见周舜卿清醒过来,想要告诉他朱太妃那边的情况。
“小P孩别打岔!轰走轰走!”
张若冲一把推开万安期,指挥旁人把万安期带出去。
“周大人,你还记得咱们跟郝随的人交兵不?”
“记得啊,後来怎麽了?”周舜卿扶了扶自己的太yAnx,重重x1了口气。
张若冲楞了楞。
他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方才,随着周舜卿下令,两夥人都拿出兵器打在一起,互有Si伤。
周舜卿不知是喝得太多,还是心眼儿太直,脱离了自己这边的军阵,挤到了郝随身边。
他的那把佩剑没开刃,抡圆了都未必打得Si人。周舜卿朝身旁连砍几刀之後便没了力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郝随抓住机会,用手刀重重地砍向周舜卿的脖颈。
幸亏周舜卿脚底滑了一跤,身子突然低下去一截。
郝随的刀砍在了他戴的兜鍪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动。
这一震,周舜卿不仅头晕目眩,胃里的酒也开始闹腾起来。
“等会儿……等会儿!”
周舜卿一边解自己的兜鍪,一边擡手示意先别打。
兜鍪还没摘下,周舜卿便吐了一地,随後昏Si过去。
周舜卿倒了,他带的兵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继续打,未必能赢,还有可能挂彩,这种情况朝廷不会给抚恤。
况且周大人要是Si了,打赢了也没钱拿,说不定还得背个Za0F的罪名。
不过现在要是停手,郝随那夥人也未必乐意。
众人一时间既不想打,也不敢放下兵器。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门外跑来了百十来号人,有车夫,有轿夫,还有乐班。
他们中有拿尖头竹竿的,有拿菜刀的,还有扛着酒坛子的。
“你们来g啥?”一个兵士问道。
“跟着周大人打仗有钱拿,现在来晚不晚?”
外头的一名轿夫问道。
原来这信儿都传到他们耳朵里了,这些刁民真是贪财,张若冲心想。
不对!他们贪得恰到好处!贪得神来之笔!
“慢着!”
全场人只听见一声大吼,却没看见说话的人在哪。
“有钱……”片刻後,张若冲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周大人说了,来帮忙的都有钱拿!”张若冲对外面的人喊道。
“看见那夥儿人了吗?打!给我打,打taMadE!”张若冲跑到县府外,指着郝随那群人喊道。
“打谁?打哪个?”
站在後头的人没看清张若冲指得什麽,左右扭着头问道。
前面的人还没等张若冲说完,就冲了上去。
郝随及其手下有人开弓S箭,有人挥刀,有人以枪突刺。但前面几个民夫倒下之後,後面的人又挤了上来。
最後,郝随两只胳膊都被挤得悬在半空,刀根本挥不动。
混战过後,郝随被活捉,脸上挨了许多拳脚。
“张曹官?“
周舜卿再次问道。
张若冲心里犯了难,他想要突出自己在这件事里一锤定音的作用,又不想把实话说出来,折了对方的面子。
“周……周大人,你那剑法……啧啧啧……”
张若冲绷起嘴,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看这些民夫,我招来的,可多人了……啧啧啧……”
这下就两全其美了。
一阵刺耳的笑声在县府大堂里炸开。
众人望去,发现郝随正昂着头大笑。
“周舜卿,你可真是个人物,哈哈哈哈哈……”
周舜卿缓缓走到郝随面前,蹲了下来,轻蔑地扬了扬嘴角。
“郝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张若冲见状,急忙把手刀递给周舜卿。
“周大人。”
郝随在面前被绑得如同出栏的猪,冰冷的刀柄攥在自己手里,只需一刀,郝随便会进地府。
周舜卿的酒醒了不少。
他不想杀郝随,也不恨他,只是他白日里让自己折了面子,自己作为他上头的官,要是就这麽算了,会遭人笑话。
同时,周顺气也很想知道,棺椁里到底是什麽。
“郝随,你如实告诉我,那里头是谁?”
“先帝。”郝随不卑不亢道。
“先帝早就驾崩了,我亲眼所见。”
“先帝是驾崩了。”
“Si人可不会闹出这麽大动静。”
“周大人见过多少Si人?”
“郝随,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周舜卿,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无论想做什麽,无论多荒唐,都有一大票人跟着。”
郝随用一只眼盯着周舜卿说道。
“朝廷命我护灵驾,我才是送灵使!你本应受我节制,怎麽就不能告诉我实话呢?!”
周舜卿有些不耐烦了。
“周大人,今夜来了太多事,雪也落了,人也Si了。你最後听我一句……”
“你说吧!”
“我的命,随你快意,但你务必要把先帝梓g0ng送到皇陵,不论你看见啥,听见啥……”
“我是太常寺少卿,你是个小郎官,送先帝去永裕陵,用不着你安排。”
周舜卿觉得问不出什麽,便站起身,将手刀还给张若冲,缓步走向棺椁。
郝随自知劝不动,便轻轻合上了眼皮。
经过一路颠簸、风吹日晒、刀剑挥砍,沈香木上的黑漆光亮不再,金线也断成好几截,宛若绢布刺绣的背面。
几根冒出头来的黑铁钉让周舜卿十分疑惑。
是刚钉上去的。
周舜卿此时顾不上礼节T统,拔出佩剑,用剑尖撬开松动的钉子。
“四……五……”内圈的五颗铁钉被拔了出来。
“七……八……九……”拔出外圈的九颗铁钉时,周舜卿已是满头大汗。
不愧是九五之尊,连棺材钉都一颗不差。
棺材盖已经变形,周舜卿深x1口气,用力一推,棺盖便离开棺椁,重重地摔在地上。
听到这声巨响,所有人都噤了声,纷纷看向棺椁。
棺椁中升起一阵紫雾,向四下飘散。
期待中的恶臭没有出现,周舜卿闻到一GU奇怪的味道,他在泾原路的草原上时曾闻到过。
当紫雾散去,周舜卿以袖口捂上口鼻,探头望去。
“陛下,臣万Si,但因职责所系,必须查验……”他冲向棺椁小声呢喃,仿佛先帝能听到一般。
棺椁内空无一物,只有发丝粗细的靛紫sE藤蔓盘绕其中,宛若冬日琉璃上的冰花。
先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