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玄幻小说 > 潮囚暗律 > 暗c缘起-誓未出口情先绾:情未倾时步已趋
    晨光斜洒,草叶上残露未乾,映着天光像一层细密的银粉。训练场外围的木栅围出了方正的练习空间,一旁是挂着各式短剑与练习用木枪的架子,草地中央留出开阔的对打区域,四周空旷无蔽。

    佩特拉已完成热身,站在石板上最乾燥的一处,背对东方,额前发丝因汗微Sh而贴在额角。她转身时正见孟德尔踏入训练场,身上仍带着些清晨薄露与风。

    佩特拉已完成热身,站在地面最乾燥的一处,额前发丝因汗微Sh而贴在额角。

    她走到昨日练习的位置,石板依旧光滑无痕,但脚底踩下的每一步,都彷佛还记得那一剑一转之间的迟疑与重心偏移。这把木剑b她想像的重,虽然动作早已背熟,肌r0U却仍常跟不上指令,尤其是过肩劈砍与後撤转身,总是让她气息紊乱。

    转过身,远远看见孟德尔绕过庭园的矮墙,脚步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从清晨开始,他就绕着整个宅邸外围奔跑──至少是她训练场跑道的十倍距离。他的衬衣背部已Sh了一片,但气息却平稳得像刚爬上楼顶。

    他与她点了个头,随即在场边拿起毛巾与水壶。今天是孟德尔与芙萝拉对练的日子,她早些听说,这样的练习并不是家族为每个人安排的日常。能与学院出身、宝石阶级的护卫对练,意味着他已经被视为有资格进阶的人选。

    佩特拉默默走回场练习区,摆正站姿,重新握好手中木剑。石板冰凉坚y,脚下每一次调整都带着清晰的回响。她不会介意自己还只是个初学者,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只要她继续这样每天挥剑、学会转身、学会承重,终有一天也能成为不需要被保护的人。

    对面传来短促的话语与脚步声──孟德尔已换上另一套练习服,正在与芙萝拉交谈。芙萝拉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不快不慢,像是在逐项念出技术要点;孟德尔点头回应,然後踏入场地的正中央。

    那不是实战,也不是b试,而像是某种节奏被JiNg心拆解的段落。佩特拉无法完全理解那些脚步与重心的转换,只觉得每一次出手都JiNg准地指向某处,却没有丝毫浪费。

    她不确定自己看了多久,只知道手中的木剑越握越热,脚下的动作也逐渐变得机械。肌r0U开始叫嚣,汗顺着背脊滑下,她终於停下动作,大口x1气,并在芙萝拉转身看向她时举手示意完成。

    芙萝拉微蹲下身,从一旁的角度观察佩特拉刚才出剑的位置与落脚,像是在确认她出力时身T是否保持稳定,力道是否沿着正确的轨迹传导出去。

    「进步b我预期的快。去沐浴放松一下,好好调整呼x1。」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今天午後会安排舞蹈课程,训练结束後会提供简餐,练习服与换洗衣物我已经请侍nV准备了。」

    「……是。」

    佩特拉点头,转身时眼角仍余光瞥向训练场中央。孟德尔正调整呼x1,右臂微提,在芙萝拉的指令下踏步再前推──那一下力道虽被芙萝拉巧妙偏转,却明显b她过去见过的任何攻击都更真实。

    她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想法──他这样的训练是为了什麽?不是仪式,也不是应酬,那些动作像是要预备穿过某个更艰难的世界。她说不上来为什麽自己会这样想,只知道看着他挥剑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天……又与过去那些日子不同了些。

    水声流过耳边,像是将筋r0U的紧绷与晨间的余热一点一滴地洗净。

    佩特拉坐在池边石阶,手臂微抬,指尖划过水面。b起几天前,动作已经没那麽僵y,虽然身T还未全然适应训练节奏,却已能分辨出「疲累」与「负荷过度」的差别。

    她靠着池壁,短短几个呼x1间,脑中却又浮现了孟德尔挥剑的身影──佩特拉已经隐约开始能分辨,那不是力道的展示,而是一种安静的执着。他似乎从来都不是为了战胜谁,而是为了能赶上什麽。

    也许是时间,也许是敌人,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

    佩特拉将一瓢温水泼向脸颊,闭上眼,一边让水顺着眉间滑下。疲累之下,那个背影竟像深刻地刻在脑中,不肯退去。

    她轻声叹气,没有继续想下去。

    午後还有舞蹈课,她得好好抓紧时间放松。

    午後yAn光斜映进舞蹈室的长窗,地板抛光如镜,脚步声一落便轻轻荡开回响。芙萝拉站在一侧,手中握着记录本,视线随着两人的动作移动,笔尖却迟迟未落下。

    「起步的位置,不只是起点,它将决定你们之後每一个转向所能抓住的重心。」她语调轻柔,不若训练场上的严谨,多了几分缓和:「再来一次,从标准礼仪步开始。」

    佩特拉自然地迈出第一步,裙摆恰到好处地荡开,她的动作虽称不上完美,但显然经过不少练习,起伏与停顿间有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

    孟德尔则显得稍有迟疑。对他而言,步伐不是难题,难的是在掌握节奏的同时还能顾及手部、眼神与引导的角度。他曾经在读书中见过舞会的描写,也在仪节课上看过动作图解,但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与人共舞。

    两人的距离在旋转间逐渐缩短。芙萝拉没有急着纠正,只是静静观察着,像是在等待一种自然的失衡与自我修正。

    「慢些,孟德尔,转身要带着佩特拉的重心一起动。那不是推动,是承接。」她的声音低落如水,「你们不是各自跳舞,而是在共同完成一件事。」

    那一瞬,她脑中闪过了某对舞者的身影──那是星辰学院的年度公开发表,两位高年级的学姊携手登台,演出一段JiNg致得几乎不像训练作品的双人舞。她当时坐在观众席的末排,裙摆下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只因心中浮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原来,两个人也可以在节奏中这样贴合、共鸣,如同同一条旋律中的两个音符,彼此呼应,却又各自。

    那并不是什麽正式舞会,也不是为谁而跳的舞,但每一个旋转与停顿、每一次牵手与松开,都像是某种沈默的语言,让她第一次明白:所谓「优雅」,并不一定是单人完成的动作。

    从那天起,她便开始用不同的眼光看待课程上的每一个步伐──角度的计算、旋转的节点、呼x1与视线的调整──都变成了她笔记里最常出现的标记。舞蹈,不再只是贵族教育的附属训练,而成了她主动追求的语汇。

    她也渐渐发现,这些语汇,并不只属於舞台。

    「……重新来一次,从第二段落开始。」芙萝拉垂眸掩去思绪。

    她让佩特拉先示范基本步伐:起步、旋转、停顿。佩特拉熟练地踏出节拍,动作称不上完美,但已经流畅;接着,孟德尔照着芙萝拉的指示模仿动作,虽然起初略显僵y,但很快便调整到位,尤其在步伐与站姿的控制上,展现出异常JiNg准的协调X。

    「很好,现在──牵手。」

    佩特拉伸出右手,孟德尔也自然地以左手迎上。两人的掌心刚接触时都有些微的犹疑,但没有谁退开。

    节奏再次响起。

    起步、旋转、停顿──这次是两人的节拍,两人的呼x1。芙萝拉站在一旁,眼神锐利如在观察一场测验,但没有说话。她让节奏自然推进,让两人的身T自己m0索出那一次次的对齐与微调。

    佩特拉渐渐意识到,她并不需要领舞,也不需要让出主导。她与孟德尔只是同步──不是互补,更不是竞争,而是那种如心跳与脉搏重叠的同步。

    芙萝拉看着两人的步伐交叠,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同步能延续到剑锋与呼x1之间,会是什麽样子?她没有说出口,只轻轻在记录本上画下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笔痕。

    乐声停下的那一刻,整个舞蹈室像是被风静静收了声。佩特拉与孟德尔停步,彼此微微欠身行礼,掌心轻触之後分开──那个瞬间很轻,却让她有些舍不得收回指尖的温度。

    她走到一旁,拿起毛巾擦拭额上的汗水,余光还在瞥着孟德尔的背影。他也正在整理呼x1,动作没有过多表情,却让她想起早上的那场对练,那专注与静默,那不说出口的决心。

    「今天的进度很不错,」芙萝拉走近,声音低而温和,语气没有太多起伏,「尤其是最後那段,配合得b我想像中快。」

    佩特拉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得b平常更投入──不只是动作到位,而是整个人都被那节奏x1了进去。她不确定那是不是所谓的「状态好」,但有那麽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只是跳舞,而是和孟德尔一起把某种尚未成形的感受慢慢说了出来。

    「休息一下吧,晚些我会把练习记录整理好,你们可以稍後参考。」芙萝拉转身离开,记录本仍在她手中,笔尖在步出门口前轻轻划过一页边角。

    舞蹈室只剩他们两人,光线悄悄斜过窗框,落在她的鞋尖上。佩特拉低头看了一眼,嘴角轻轻弯起。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奇──如果今天不是训练,不是因为有婚约,而是一场真正的舞会,孟德尔会主动来邀请她跳舞吗?

    如果……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像是泡沫般吹散。

    秋光渐长,庭园的影子日复一日往墙上爬得更高。风中开始夹杂着未来冬天的气息,让晚训後的汗水多了几分冰凉,让晨间的暖水变得格外珍贵。

    佩特拉的训练稳定而克制。她没有在短期内达成令人称奇的突破,也从不试图跃过什麽步骤。但每一次出剑的站姿、每一回撤步的转向,渐渐少了偏差与犹疑;她甚至学会在芙萝拉无声的目光中自己修正,像是从某种更深的层次,开始与自己的身T对话。

    舞蹈上的进展最为显着。芙萝拉不再逐步指导,而是转向观察与即时修整,让他们在节奏中自我m0索默契。几次练习下来,佩特拉已经能准确预见孟德尔下个转身的位置,并在脚步还未落定时便完成重心调整,而孟德尔也开始习惯在引导同时,感知佩特拉的微调与配合,让每次牵手与放开都不再是动作的拼接,而是流畅的一段旋律。她不再拘泥於每一个标准动作,而是在「共同完成」中找到了属於自己的流动,而他则学会在合作中调整节奏。

    骑术方面,两人都尚未能独自控缰长骑,但基础C作已逐渐成形。赛希莉亚会在每次课後亲自检视佩特拉的坐姿与稳定X,语气温柔却绝不宽容,就像在雕琢一件将来会被端上台面的器物,不容许有一丝粗糙;对孟德尔则稍微不同,她更关心他的细节是否失之於过度「理X」──彷佛他总在驾驭之中,却忽略了与坐骑之间的「感觉」。因此即便他C作准确,仍会被要求闭上眼感受马身的起伏,再重新调整呼x1与松紧。

    卡珊卓的课程结束後,常常会穿过回廊,出现在训练场边。她总是坐在步道旁的石阶上,静静观察着佩特拉的练剑或两人的搭档练习,有时手里还握着刚从老师那里借来的图监,一边翻页一边念出自己不熟悉的花名。

    她的教学仍由埃斯特家族长年聘用的教师团队负责,那套系统与佩特拉目前接受的训练并不冲突,却在节奏与重点上形成了明显的差异。佩特拉还注意到一点──卡珊卓的课程强度显然低於自己当时所接受的内容。语言、数理与历史的进度明显放缓,就连艺术课的安排也更倾向感受与观察,而非记诵与描摹。她起初曾疑惑,但後来逐渐明白,这应是家族对卡珊卓身T状况的特别考量。

    两人偶尔会在休息时并肩坐下,交换彼此今日的内容──卡珊卓说她学了怎麽分辨不同地区的花卉,佩特拉则说她终於找到对的角度,能在旋转中稳住重心。

    孟德尔则会趁这时候在一旁观察,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纪录:魔力流动的波型、灵魂形态的微光闪烁、某些特殊感应在相同情境下的变化。这些快速的笔记通常相当潦草且毫无章法,需要另外安排时间,在孟德尔的描述下,由伟恩所安排的文书与学徒协助整理成更具系统X的纪录档。

    对卡珊卓而言,那些观察并不唐突。她甚至觉得那像是某种每天会上演的固定小剧场──有时会问她今天梦到什麽,有时让她握着会发热的石头、量完心跳再张开眼睛,或者闭眼听乐声时分辨其中的「光点变化」。这些听来奇特的任务,她从没问为什麽,也不曾怀疑过。她相信孟德尔不会让她做奇怪的事,这些事既然让佩特拉和孟德尔那麽认真,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秋意渐浓,晨间的水气不再只是Sh润,还夹着一丝说不上名目的寒意。训练刚结束,侍从便急匆匆赶至──王族成员即将抵达,还未进门,整个宅邸已悄然进入高度戒备。

    芙萝拉第一时间指示佩特拉立刻沐浴、换装,而孟德尔则留在外头,神情不变,只说了句:「让她先。」

    佩特拉没来得及回头,只记得那时nV仆手忙脚乱地协助她脱下训练服,热水冲落肩头时她还在思考王族成员突然来访的理由──等她擦乾肌肤、迅速套上半正式的接待礼服、回到外厅时,才发现孟德尔果然还站在原地,像是刻意压後时间等她走在前面。

    等她匆匆冲洗完毕、套上半正式的接待礼服时,孟德尔才走进更衣间外的小回廊,不带犹豫地在她头发上方凝聚了一缕恒定的热流魔法。

    那道魔法还不够成熟,热度控制得并不均匀,让她的发尾微微翘起,但大部分发丝确实乾了。

    「……谢谢你。」她低声说。

    孟德尔没有多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後接过nV仆递来的毛巾准备进入盥洗间。

    佩特拉站在原地,还来不及平息心跳,便听见nV仆们压低音量的交谈声已越过转角;她深x1一口气,拉直礼裙的腰线,转身迈步迎了上去。

    厅堂前侧的石阶上,伟恩与赛希莉亚早已等候。佩特拉才刚踏出侧厅,迎面吹来一阵略带寒意的风,让她不由自主挺直了背。她加快脚步下阶梯,裙摆刚稳定住重心,前方便传来轮轴转动时与石板摩擦的声音。

    不多时,一辆并不张扬却明显出自王g0ng车队的马车转过长道,缓缓停在宅邸门前。

    车门甫启,空气彷佛紧了一瞬,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线悄然拉直,将众人视线自然收束於门前。

    卢克丝一身剪裁俐落的深墨长裙,外罩披肩式短斗篷,腰际系着银扣束带,整T设计未显华丽,却不容忽视那属於高位者的简练选择。她未佩戴明显的徽章,唯有左肩处绣着一枚近乎隐没於布料中的银线纹章,代表王族的行动特权与隐讳身份。

    她步下马车,神sE自然,对着伟恩行了标准而亲和的问候礼。

    卢克丝并未久谈,只是向伟恩与赛希莉亚简短说明了此行的动机:据闻卡珊卓状况不甚理想,自己又恰有空档,便未经繁复礼节,直接前来探望。她的语气毫无矫饰,也不刻意示弱,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压力,像是再自然不过的拜访,而非一名王族成员踏入高阶贵族府邸。

    她提到上次来访时,自己与卡珊卓交谈甚欢,对方的直率与敏锐令她印象深刻;这次前来,也准备了一些适合静养的书籍与药草,仅望不失礼数。

    言语间无片语涉及权力,却也无一字让人忽视她的身份。

    佩特拉一边听,一边隐约感受到:卢克丝似乎并未刻意试探什麽,但她的出现本身,就已是最微妙、也是最不容小觑的讯号。

    而这讯号的下一个落点,毫无疑问,正是卡珊卓。

    而卡珊卓在楼上窗边早已等候多时。

    她没有刻意偷听大人的交谈,也听不清太多内容,但她看见了马车,看见佩特拉踏出侧厅、看见那位身着深墨裙装的nV孩从马车下来,站在yAn光中,与所有人说话时始终微微带笑,却从不失分寸。

    她知道那是卢克丝。不是因为有人告诉她,而是因为她记得那个曾在克拉福根短暂停留,与她交谈甚久的王族少nV。

    她记得她的声音、她的眼神,也记得她那种说话时既不像大人也不像孩子的语气,像是什麽事都能听懂。

    她不是那种会勉强人开口的人,却总能在卡珊卓说出第一句话之前,给出她说话的空间。那次会面并不长,但她却清楚记得,当她说到自己喜欢雪落下的声音时,对方只是安静地点头,然後告诉她:「那是宁静正在发生的声音。」

    她从未与其他人分享过这句话,却一直记着。

    所以当她透过窗户看到那辆马车,看见那熟悉的轮廓与剪影时,心中没有疑问──她来找她了。

    她从转角的小楼梯口走了出来。

    脚步不重,却让厅堂的光线彷佛静了一瞬。

    卡珊卓今日穿的是一件简约剪裁的浅灰长裙,裙边绣着不甚显眼的雪花纹样,头发没有特意梳成繁复发式,只在侧边以银针束起一缕。她的眼神仍旧带着些孩童的迟疑,但脚步却意外地稳定,像是那一瞬间,内心的某个位置被悄悄撑住了。

    佩特拉略为侧身,让出空间,赛希莉亚也微微点头。

    伟恩适时开口,语气温和:「这是小nV卡珊卓。她刚巧在书房附近散步,得知有贵客到访,便想过来打声招呼。」

    卡珊卓没有急着行礼。她看着眼前的那个人──卢克丝,也同样正注视着她,眼神沉静,像是等她自己决定该怎麽做。

    她於是微微行了一礼,不是贵族式的深屈,也非g0ng廷制式的标准问安,而是她记忆里那次对方曾向她行过的那种简短、直接,带着一点孩子气的不完整。

    卢克丝轻轻弯了嘴角,像是刚好接住了那份回应。

    「你说过我可以来的,对吧?」

    「我以为你只是客气……」

    「我从不说客气话。」

    卡珊卓笑了,像是春末苏醒的第一片霜雪。

    佩特拉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场久违的重逢。她本不是这次拜访的主角,却没觉得被冷落,那种气氛像是卢克丝本来就属於这里,而不是突然闯入。

    她不禁暗自思忖:若是未来从学院毕业後,随着孟德尔前往培格,是否也能做到像卢克丝那样?

    当佩特拉还在思考的同时,一道身影几乎无声地自後方步出,静静停在廊柱旁,像是习惯不为人察的影子。

    那是一位红发nV子,身着剪裁俐落的黑白nV仆制服,腰间系着深红束裙,装束端正却不流於繁复。她的神情从容,眼神锐利却沉静,彷佛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从她视线中遗漏。

    卡珊卓注意到她时没有显出意外,像是知道她本就会在那里守着。

    佩特拉也发现了那一抹存在,目光略微一顿,轻声道:「那位是……?我记得上次好像没见到……或者,是我当时没有注意?」

    「露b,王族护卫,」卢克丝语气平静地介绍道:「同时也是我的贴身nV仆。」露b微微颔首,行了一个标准且简洁的问候手势,举止间自有一GU不言而喻的威仪,让人难以忽视。

    佩特拉还来不及多想,卢克丝已挽起卡珊卓的手,轻声说了句什麽,两人并肩走向厅内。卡珊卓步伐轻快得几乎像是小跑,裙摆微晃,脸上带着笑意。

    厅堂的声音渐渐远去,yAn光倾斜,照在门前石阶上。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後的长廊上,孟德尔才刚走出洗浴室,脚步微顿,朝她们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午後的yAn光在寒意中显得格外轻盈,照在长廊石柱与庭园落叶间,像是给深秋的空气镀上了一层无声的暖意。训练在上午结束後便未再安排课程,芙萝拉说是要让身T记得「刚好停在明日仍可延续的疲劳」。佩特拉陪着卡珊卓与卢克丝在温室散步一阵後,被nV仆唤走──说是赛希莉亚希望她协助挑选送给王族的手工香草包,顺便预览几件新冬装的布料样式。

    这种小事在以往是由nV仆代办的,但王族成员亲至、又住在主宅,自然一切都需更为周全。

    孟德尔坐在书房,桌上摊开了几本笔记,但他的视线却像是迷失在房间的光影中。

    没过多久,那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实验室。」卢克丝语气轻淡的说道。

    孟德尔的眼睛聚焦到她的身上。他早就从灵魂的轮廓中注意到她的靠近,只是没想到她会停在这里。

    「可以占用你的时间吗?」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婉拒的直率。

    孟德尔放下笔,微微颔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当然可以。」

    卢克丝走进书房,脚步不快,但落地无声。

    「这间房b我想像中的要安静。」她轻声说道,语调仍是那种若有若无的平稳,「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会不会太安静了些?」

    孟德尔摇头道:「我习惯了。声音太多,反而不容易思考。」

    「我明白。」她的嘴角微微牵起一点弧度,像是从这个回答中找到一点熟悉感。随即落座,眼神落在他刚才摊开的笔记上。「这些是……?」

    「魔力与灵魂的交互影响观察纪录,以及一些假设,和可能的验证方式……之类的笔记。」

    卢克丝点了点头,并未深究细节,反而转了个话题道:「我昨晚和卡珊卓聊了很久。」

    孟德尔看向她,没有说话,但眼神明显露出专注。

    「她提到了你,很多次。我原本以为她只是因为年纪,而容易亲近某些让她安心的人,但她的描述很细致──她说你总是像在等她想说什麽,不是想问她什麽。」

    卢克丝轻声说着,语气不像在转述,更像在检视那句话背後藏着的细节。

    「她虽然活泼,但其实很怕说错话──不是因为怕被责备,而是怕让别人失望。卡珊卓非常敏感,她能感觉得出谁会等她自己开口,谁只是想从她嘴里撬出答案。」

    她略一顿,眼神落在桌上散乱的笔记与资料边缘。

    「我原以为你是那种会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研究者──思绪只绕着过程与结论打转;但看来,你意外地擅长倾听。不是那种用话语安抚的倾听,而是……让对方愿意掏出自己的那种静默。」

    她说到这里时没有立刻看向孟德尔,视线微偏,像是短暂地躲进自己的思绪。

    「我会注意到这点……并不只是因为她说了什麽。」她语气低下来些许,却仍然平静的说道:「而是因为我自己也感受到过。」

    那是一种不带迫力的注视,不急着给建议,也不预设答案。

    她过去鲜少遇见那样的人。

    在权势与期望交织的环境里,言语几乎总是有目的,沉默则总是意味着距离。

    「那种静默……会让人不知不觉地说出心里的话。不是因为被引导,而是因为感觉,说出来也无妨。」卢克丝微微一笑,语气近乎轻柔地结语:「她或许不懂那叫什麽,但我知道。某些时候,那甚至有点危险。」

    孟德尔仍没作声,像是默认,又像在等待。

    「所以我改变了一点想法。」卢克丝看向他,眼神不再是打量,而像是下了一个决定,一个她原本打算收进心底的疑惑,放到台面上来讨论。

    「我原本不打算问你对未来的看法。」

    卢克丝语气不变,眼神却缓缓停留在孟德尔身上,像是确认某种界线。

    「不只是因为你还没站到那个位置,而是我向来不会把这类问题交给还未必会为答案负责的人。」

    她轻轻顿了一下,像在斟酌语气。

    「但後来我想起,卡珊卓说你让她很安心──我以为那只是她的依赖,但我自己也感觉到了,你会听,不会打断,也不会急着回应。你让人有空间去说完想说的话。这样的人,也许不会被提问推着走。反而会先去想清楚,自己真正的立场在哪里。那麽现在问你,也就不会太早。」

    卢克丝沉默了一瞬,彷佛在理清什麽东西,然後轻声开口,语气不再仅是观察与分享,而是清晰地转向提问。

    「你知道你和佩特拉的联姻,在外人眼里会是什麽样子吗?」

    她没有等孟德尔回答,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短短一瞬,便继续说道:「绍博家族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与不俗的军事基础,埃斯特家族则是有独特的血脉魔法,军事实力甚至可以说是王国最高;再加上你自己──魔力理论研究、器物创新,还正在进行灵魂的研究……过不了几年,别人会怎麽看你,就不是你说了算的。」

    她语调仍是平静的,但话语里的分量不再轻描淡写。

    「有人会说你是天才,也有人会说你是变数。这不取决於你做了什麽,而是你会被谁拉拢、被谁利用、又会威胁到谁。在那个时候,真相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选择相信什麽,选择被谁C弄。」

    卢克丝这才收回目光,重新靠在椅背,轻声道:「所以我才想问,你自己是怎麽看待这样的未来?这份潜在的影响力,你是想绕开?否认?还是打算把握住?」

    她没有补一句「现在就得决定」,也没有给他划下一道非答不可的界线。

    卢克丝的话语在空气中渐渐沉静下来,彷佛将思考的空间完整地交给了他。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坐着,观察着他的反应。

    作为已经做出选择的人,她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她并不期待今天就能得到答覆。

    孟德尔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桌上的笔记本角,眼神仍停留在散落的资料与公式之间。他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眉间略微收紧,像是有什麽东西正在悄然成形。

    过了一小段时间,卢克丝似乎判断这个沉默不会太快结束,便轻声道:「你可以慢慢……」

    「别人的话语不会改变我的责任。」孟德尔忽然开口,语气不高,却足以让她停下动作。

    卢克丝微微挑眉,重新坐回原位。

    「我是保罗˙绍博的儿子,佩特拉未来的丈夫。贵族不是特权,而是责任,是保护家族、是守住信念、是在需要的时候站上前线。怀疑我是他们的自由,但要是想伤害我的家人……」孟德尔深x1一口气,缓缓道:「那他们就是敌人。」

    卢克丝轻轻一笑,没有立刻回话。那不是被说服的笑,也不是客套,而是一种几乎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共鸣。

    她曾经也这样说过──在一场公开宴会後,她凭一瞬的眼神就判定某些贵族心怀异意,事後果然查出蛛丝马迹。她毫不犹豫地在父王面前提出警告,甚至留下那句近乎傲慢的话:「如果我们不清除不安,别人就会来清除我们。」

    那晚父王没有责备,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後说道:「记得你这句话。记住它的意涵,以及它的重量。」

    她当时不以为意,直到几天後,分别以那几名贵族为首的数个文官武将集团纷纷以「避免误会」、「让位贤能」为由主动向王室请辞,表面上是感受到了卢克斯的威胁,实际上却是以瘫痪国家运作相b。

    她那时才知道,真相不是指出就好。说的时间不对,方式不对,对象不对,都只会让那些还来不及转身的人,用最激烈的方式抵抗你。

    「你知道吗?」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道:「要不是父王当时护着我,那些人早就成功发难了。」

    她望向孟德尔,眼神并不忧虑,却多了一丝含蓄的提醒──那是留下的伤痕在轻声告诫:「你说的没错。但现实会b你想像得更沉重。」

    政治,从来都不是那麽简单的事情。

    卢克丝起身,准备离开。

    「那就跟我合作。」孟德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坚定。

    卢克丝原本半起的身形微微一顿。她没有立刻坐回来,也没有转身,只是停在原地,让那句话在空气中多停留了一息。

    她深x1了一口气,终於转头,眼神不再只是探问,而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你刚才也说了,你是佩特拉未来的丈夫,有身为贵族的责任。」

    她的语气仍然冷静,眼中却有一瞬难以掩饰的复杂。

    理智上,她清楚这对王室是有利的;但感情上,她却突然无法忽视那个极不合时宜的念头。

    如果更早遇到他、更早理解他,她或许会想尽办法成为他的她。

    她轻叹了一口气,清除了那不应该的想法,恢复了距离。

    「你知道吗……你再一次让我觉得,如果我生来是男孩,该有多好。」

    她在离开时轻声说道,轻的连他都不可能看到那个遗憾在空气中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