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战线已清理了八成。北境的气温更显冷冽,淡薄的白霜沿着营帐边缘蔓延开来。
军营里篝火长明,将士们正在森渝的带领下轮番C练着,传来的吆喝与刀剑碰撞声,好似某种坚韧的祈愿。
安赫坐在营地内,掌心贴在一名骑士的肩膀上,注入生机之力,将染上魔气的伤口推回应有的样子。
她其实很少介入。
除非判断若不g预,这条生命就会消逝;或某个年轻将士的倒地会拖垮整条防线;抑或是潜伏的魔物b近到会导致无谓的牺牲时,她才会动用JiNg灵之力协助治疗,或召唤出藤蔓与荆棘来扭转局势。
若是习惯仰赖她,军队终将失去该有的自立与纪律;人类的战事,终归得由人类自己撑过去。
即使如此,将士们偶尔还是会在倒下时,看到翠绿光芒自雪地中突兀亮起,托住他们摇摇yu坠的X命。
每到夜里,安赫会坐在森渝身旁,让生机之光带走白日里留下的血痕与暗伤,修补征战带来的损耗。
偶尔,她会在他睡着之後,静静地看着他眉宇间的锋芒与疲惫。
那是属於人类、属於他的,勇敢又脆弱的一面。
「……辛苦了,森渝。」
身处战场时,她也会隔着火把与剑光,专注地看着他。
森渝执剑而立,银甲覆着霜雪,指挥着将士们推进阵型,那双眼睛始终明亮、不染尘埃。
——他很强大。
不只是挥剑杀敌或治军领兵,那种人类武技和领袖才能上的强大,而是灵魂中坚毅而纯粹的光芒。
——他是值得这份光的。
即使她身为「观察者」,也无法否认,他是那样的闪闪发亮。
只是,她也会不禁想起更久以前,那个穿行在密林深处、放轻脚步踏过苔藓的旅人。
那时的森渝,眼里不只有责任,还带着对未知的向往。
星子藏进了云层,营火在主帐内跳动。
安赫看着森渝熟练地片好野蔬与乾r0U,放入汤锅内,撒入盐巴,又添上少许烈酒,试图调和浓烈的腥味。
他一边烹调着晚餐,一边侧耳听着副官的禀报,偶尔低声交代两句。
她静静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没出声,只觉得心口充满了奇妙的暖意。
直到一切安排妥当,帐内剩下彼此,森渝才终於放松下来:「……抱歉,让你久等了。」
安赫摇摇头,浅浅一笑,将陶碗替给他。
森渝不自觉放慢了动作,替她添上一碗汤,也给自己舀了一碗,才在她身旁坐下。
「森渝。」安赫捧着碗,温声询问:「……这场战事,差不多到尾声了吧?」
「嗯,剩下雪山边缘的残巢。明年春天以前,应当不会再有大规模魔cHa0。有艾德蒙在,可以确保後续防线稳定。」
安赫低低应声,指尖在陶碗边缘轻轻摩挲,似乎在斟酌着什麽。
「……怎麽了?」森渝於是开口,目光柔和下来。
「我想知道,」她的语气很轻柔,好似夜里的风,吹拂着沉重的责任感,也带着真挚的关怀,「你想好了吗?之後想走什麽样的路?」
「你说过,想成为冒险的旅人,让世界因为你留下痕迹……那个梦想,还在吗?」
森渝被问得一愣,随即轻笑一声,低头吹了吹热汤。
「……在啊。」他抬起头,眼底映着微弱的火光,「格洛林是我的家,我会继续作为骑士长,守护我的人民。但……这不代表,我不能试着,把梦想和责任放在同一条路上。」
他露出爽朗的笑容,是那副曾经胆敢和命运谈判的少年模样,眼里透出期待与坦然。
「我打算和森彦讨论——成立一个冒险家公会,为旅人和冒险家提供正当身分,同时也能解决盗匪及罪犯经常钻漏洞的麻烦。」
「而且,我不必总是绑Si在城里,可以偶尔出去走走……」
他舀了一匙热汤送进嘴里,烫得舌尖发麻,却不自觉露出几分放松的神情。
「然後,去找芬恩。得让他重新认识我,也认识你。」
「还有……那家伙流浪了这麽久,我得把他拎回来,当第一个和公会签约的冒险家。」
安赫歪头思考了一下,笑着接上:「我想,他会嘴y吐槽个几句,但还是会答应。」
森渝跟着想像起来,也笑出声:「确实,他可能会嘲笑我脑子坏掉,但又很能理解,最後装作不甘愿地加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眼里浮出些许不好意思的暖sE,「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他轻声问着,把一小块未尽的梦推到她面前,邀请她同行:「我知道,你不会总留在人类的疆域,但……只要有你在,我就会觉得——」
他没能把後半句说完。
随即垂下眼睫,无声微笑,把溢出禁律容许边界的情感压回去。
安赫看着他认真阐述梦想的样子,眸里映着光,盛满了温柔,「……好啊。」
「我一直都在。」
她没有说自己是否会一直留在人类的生活中,也无须许诺会陪他走到多久以後的未来。
因为,她从未想过遗忘或离开。
——森渝果然还是……闪闪发亮呢。
——所以啊,森彦,你之前的问题......我怎麽舍得不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