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开愁歌 > 11
    天气变暖和,傅九舟的应酬也r0U眼可见的变多。我喜欢一个人坐在书房发呆,半夜回来的傅九舟就会先去洗个澡,然后带着一身水汽把我从书房抓回卧室,团进被窝里抱紧。往好了想,至少他知道我讨厌他身上的酒味,还知道先去洗g净。

    一开始我总是想方设法地躲,但是后来发现他确实严格遵照医嘱,没有动手动脚的意思,我也懒得再做挣扎了。

    仲夏的某个夜晚,我再次睁着眼望着黑暗里的水晶吊灯,身边是傅九舟均匀的呼x1声。我也有些昏沉,睡意朦胧之间,忽然感觉到腿间一GU暖流涌动,无声无息浸Sh了身下的被褥。我立刻抬起双腿,拽过枕头垫在腰下,m0出枕边的手机看时间。

    傅九舟一向很警醒,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坐起来。他m0到了一手Sh漉漉,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很冷静很冷静地说:“我破水了。”

    他连着被子把我裹起来,霎时间便往楼下冲。守在门口的警卫大概是提前做了预案或是什么东西,有条不紊地开始动起来,在各个角落里穿梭。相b之下,傅九舟反而是显得最不镇定的那一个。

    刚破水的时候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我只是裹着被子安静地等车来。但是我心里也知道,这个情况不太正常,孕晚期的时候每次做产检,医生都会不厌其烦地和我科普,感觉到收缩似的痛就是g0ng缩,见到鲜红的痕迹就是见红,正常情况应该是这两样走在前面,而不是破羊水。

    但这时候我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什么特别害怕或者担心的感觉,好像自己面临的并不是一道鬼门关而只是去吃顿饭。但或许我这时候也没什么想法了,既没有对生完就能被放走开始新生活的期待,也没有对自己的未来或者身边人有什么期盼。

    如果说我还想见到什么人,那大概是淼淼,或者姑姑。我把淼淼养到这么大,却还没来得及完成爸妈的遗愿,给她做手术,重新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很难去面对爸妈。

    而姑姑,我大概不会告诉她律夏深的Si因。并非我想袒护明朝意,只是由己及人,我想律夏深在最后时刻,应该也不想自己生命里最偏Ai的两个人翻脸成仇。

    大家都是有牵绊的,唯独我只有淼淼。但我也知道,淼淼终将有一日拥有她自己的人生,我只是合格地履行了哥哥这个角sE罢了。

    被送进有着一长串复杂编号的军医院后,我被秘密推进了顶层,大概是什么特护或者保密病房,不清楚。然后是一连串的检查,我被推进一个又一个检查间,又被推出来,冰冷的器械绑在身T各处,最后被放在了走廊最末端的套间里。

    手腕上被扎进了留置针,我看了看,头顶的袋子上写着催产素。傅九舟拿着一叠厚厚的检查单在看,眉头拧得Si紧,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焦躁。

    我有点饿,但右手挂着水,左手够不着床头柜上的热粥,于是只是安静地看着。傅九舟翻完那一沓单子,深深x1了口气,勉强聚拢起一丝笑容,端起热粥拿着勺子凑到我嘴边,道:“卿卿,吃点东西垫一垫,待会儿才有力气。”

    我安静地咽下那口粥,看了他几秒钟,说:“结果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的事,孩子很好,你也很好。”傅九舟很镇定:“你安安心心等到发动,一针无痛麻醉下去,睡一觉起来上产床就行。”

    傅九舟又在说谎,但是这次他看起来好像没那么不顺眼了。

    也许是因为他说过的那么多谎里,只有这一次是为了我而说。

    “傅九舟,你到底为什么非我不可呢?愿意给你生孩子的人多了去了。你知道我一直不愿意的。”

    傅九舟怔了一下,手里的勺子顿了顿,继续往前递,直到我咽下这一口,他才语气淡淡地说:“我说过很多次的,卿卿,只是你一直没放在心上。”

    他又一次,语气平淡而沉稳地说:“我喜欢你,卿卿。”

    我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你不该喜欢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他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我又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他看了看我,大概看出来我这次问得很认真,故而也没有再搪塞,轻描淡写地说:“枕后位,孩子脸朝下,但问题不是很大,你安心生就是。”

    我没说话,刚刚他翻页的时候,我在B超单上看见了“胎膜早裂”四个字。虽然不清楚这代表什么,但是应该不是好事。

    程家的双X儿,很少有能善终的。生产是道鬼门关,对于nV子来说如此,对天生拥有两套器官、却两套都发育不完全的程家双X儿来说,尤其是。

    姑姑找了程若晗半辈子,终是杳无音讯,在她的猜测里,应当是早早地殁了。按时间来说,也许就在生下我不久之后。

    不然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的,姑姑很笃定地这么说。

    我的身世来历没和傅九舟说过,但想必他是做过调查的。程家双X儿的事虽然诡秘,但对他来说应当不是很难查。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一心一意却要着我给他生个要我X命的孩子,故而,我从来没把他的喜欢当过真。

    但事实是,我的眼光好像确实不怎么样,我以为可以当真的,其实也不做数。

    窗外的朝yAn渐渐升起来了,映亮了一整片天空,火红火红,生机B0B0。但我的眼睛却被那片朝yAn染得Sh润,我感觉到那片朝yAn,也许是我的生命里看到的最后的sE彩。

    它那么浓烈,那么蓬B0,从东边的海边一跃而起,平等的照亮每个生命的天空。但是同样生活在这片yAn光底下,每个人能够得到的Ai却并不一样。

    这个时候,我突然好想淼淼。

    我也很想我爸妈,但是也许我马上就能和他们见面了。我甚至想了想程若晗,他在生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复杂的心情吗?他的姐姐Ai他,是不是一如淼淼Ai我?

    那么,他有真心Ai他的伴侣吗?

    我看了看傅九舟,他也在出神的凝视着窗外,日光把他的侧影晕染得英俊而凛冽。我曾很多次端详过他,但大多数是在无眠的夜里,拖着疲惫而残破的躯壳,用痛恨或者冰冷的眼光。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如此平和的凝视他,突然又发现了他的一个优点——长得还不错。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就像明朝意,长得也不差,可是都并不属于我,就像这一轮朝yAn。

    阵痛慢慢如cHa0水涨来,如果要形容的话,也许和月经相似仿佛。慢慢转入到有规律的g0ng缩,大概五到八分钟一次,一次持续三四十秒。痛级也由浅入深,先是深呼x1可以忍受的、浅浅的小腹肌r0U痉挛一般的疼痛;然后慢慢cHa0水一样上涨,到整个腹腔内里深处的,龙卷风一般搅得五脏六腑似的cH0U痛。

    我一向是很能忍的,但是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冷汗已经打Sh了我的全身,头发一缕一缕粘在额头上。中间有白大褂蓝口罩的医生来做了好几次检查,应该是叫做内检?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深深地探入两腿之间,往内推到g0ng口,试探X地扩了扩那一处的宽度。手套带出来的时候,沾着浑浊的残血,每一次都让我痛不yu生。

    又有人来为我在腕上挂上了留置针,针头连接的还是缩g0ng素。剂量逐渐加大,g0ng缩也渐次剧烈,但是我从医生的脸sE看出,g0ng口扩张的情况并不是很理想,孩子的胎位可能也不是很好。我甚至能感受到,孩子的颅顶y涨涨地顶着右边大腿根部的会Y肌r0U,有沉痛的下坠感,但就是有什么关窍紧紧的卡着,叫我几乎直不起腰。

    “能剖吗?”在又一次g0ng缩后,我忍不住狠狠地锤着身旁的铁皮床头柜。因为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即便疼痛剧烈,也不要叫喊,叫喊只会浪费为数不多的宝贵T力,他们只允许我深呼x1缓解。我珍惜生命,并不敢叫喊,只能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捶床或者床头柜。

    朦胧之间,我听到傅九舟语气沉沉地问:“我问能不能直接推去剖腹?”

    “情况特殊,他的nVX器官发育并不是很完全,强行打开腹腔的话,能否保得住子g0ng、卵巢等是其次,主要是羊水栓塞的几率会增加——”医生的话音在口罩之后也十分模糊:“傅参,你应该做过功课,直到羊水栓塞是什么。”

    我听过这个名词,和产后大出血并称21世纪生产的两大Si神,主要症状表现为羊水逆行进入血Ye并造成W染,因为很快会进入肺部造成肺部的器官衰竭,所以Si亡速度极快,一般在五分钟左右,一旦发作,生还率基本为零。

    傅九舟会怎么选呢?我迷迷糊糊地想,会让我去剖吗?保住这个他强求来的孩子,冒着几乎无法生还的风险——

    “......那就再试试。”傅九舟沉默了几秒钟,说:“能不能确保顺下来?”

    “这个无法保证。”医生说:“枕后位,头胎,正常g0ng颈条件好的nVX都很难通过yda0分娩,何况是您的Ai人这样的特殊情况。胎儿不大,这是个好消息,但是您要知道,男X的盆骨条件是无法和nVX相提并论的,如果孩子不掉转成枕前位,几乎不能顺产。”

    “怎么才能调转?”

    这次轮到医生沉默了,透过那片空气,我甚至能感觉到这一阵沉默之后她双眼中淡淡的怜悯:“......人工,傅参,简而言之,就是用类似于内检的方式,将手指探入扶住胎儿头部,在母亲腹腔之内进行调转。”

    傅九舟说:“对母亲有危害吗?”

    “危害不大,但是疼痛难忍。”医生说。

    傅九舟很轻很轻地看了我一眼,我对上了他的眼神,这一次,我清楚的捕捉到了他眼睛里的悔意和痛sE。

    我看到他摇了两下头。

    不可以。

    我用尽力气,尽量提高音量:“可以。”

    傅九舟倏然扭头看向我。

    很痛,我知道,医生见惯了g0ng缩的痛,但却还能说出疼痛难忍四个字,那可能真是生不如Si。

    但是,但是我想活。

    可以活,谁想Si?

    我还有淼淼,我要活着保护我的妹妹,我还没有给她治好眼睛,我怎么能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我还有、还有这个孩子,我不想和程若晗一样,生下他,却又Ai不了他。

    我不想他和我一样,一辈子渴求Ai意却始终不得。

    我想活。

    我再次咬着牙重复:“可以,我要试试。”

    傅九舟蓦然扭过脸去。

    于是这一次,我被推进了待产房。医生将我转过去,让我抱住自己的腿,蜷缩成虾米状,在后背消毒了半晌,手法娴熟地推入了很粗很粗的一管针。

    大概是麻醉,我想,傅九舟是不会舍不得这点无痛分娩的费用的。

    但还是好痛啊。那根针深深地扎进了脊椎之间,冰冷而尖锐,像极了我将要面对的、未知的恐惧。

    我看着医生拿来一个透明的水球,将我又转过来,弯起双腿,她们告诉我这是助产球,帮助扩张g0ng口的。

    然后十倍于刚才内检的痛楚袭来。

    每次阵痛泛起,会Y剧痛的同时,医生便叫我发力,她用水球配合在下面扩张g0ng颈口。寥寥文字很难形容这种痛楚,就像强行把内里劈成两半,将里面生长的什么东西拖出来。

    我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直到她们上手开始调整孩子的T位。

    这时候麻醉已经开始生效,我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大腿了。但是腿根的痛楚太过分明,医生的手存在感太强烈,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手m0索到孩子的头顶,尝试着慢慢顺时针转动。而那孩子就好像被拴在我的五脏六腑上,随着它的转动,我所有的内脏都在旋转,带动着从会Y到小腹的全部肌r0U,在一阵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中痉挛。

    我忍不住哭叫,哪怕是眼泪狼狈的糊满了整张脸,我也忍不住自己的惨叫。太疼了,这绝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我甚至无法晕厥过去。

    医生在我的惨叫声中不得不遗憾地收回了手。

    她们低声商量了片刻,为我推入了更多的麻醉,我像濒Si的鱼大口呼x1着空气,慢慢软下了身T,几乎是瘫在产床上。

    旋即她们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名助产士。

    我等缓过来了一点,努力抓着助产士的手坐起来,就着她的手咽了几口粥。我知道,现在最宝贵的就是T力,我必须保存好最后的T力。

    她的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但是眼睛却让我感到十分熟悉。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来几个月前的某一天。

    “是你——”我喃喃道。

    她轻轻点了两下头,继续给我喂粥,声音很低:“请再坚持一下,大小姐在为您想办法。”

    我露出茫然的神sE。

    “我们都是曾受过程家遗泽的人。”她说:“您是程家少爷的血脉,大小姐宁可放弃今后几十年的平静,也会为您赌上这一回。”

    “请您先努力,生下这个孩子。”

    “我们有程家秘传的吊命汤,能最大程度挽回雌雄子在产床上的那口气儿。”

    “我们可能没办法带走孩子了,但是一定会想办法带走您,这是大小姐的Si命令,也是我们能为程家少爷做的最后一点事。”

    我看着她,她的眼尾有岁月的痕迹,蔓开了浅浅的鱼尾纹,但是眼睛澄净而温和,就像透过我在怀念什么人。

    “请您一定要坚持住。”

    七月二十四日,农历七夕,夜九点十五分,二十八岁的傅九舟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夜九点二十分,联勤保障29387医院住院部十二楼发生剧烈爆炸,伴随有明火燃烧和烟雾扩散。

    夜九点二十四分,傅九舟从七楼新生儿科向上奔跑,被坍塌的栏杆和安全门阻拦在第十一层至十二层之间。

    夜九点三十一分,消防车出警,二十分钟后明火扑灭,重点清理十二楼重点观察手术室。

    夜九点四十三分,确认现场伤者9、亡者0,失踪者1,初步确定为当天十二楼重点观察手术室唯一的就医者、一名身份特殊的病人。

    夜九点五十七分,宣布现场清理完毕,未找到该名失踪者。

    而那夜的爆炸声、熊熊燃烧的大火,最终也并未能够被传上任何社交媒T,被强行封锁消息在了联勤保障29387医院的围墙之中。

    起火原因、事由,一律成谜,就好像数年前的925平安大厦纵火案。

    章节19:1个月前

    标题:第十九章

    概要:我m0了口,抬头看了一眼天。

    锦大的夕yAn总是格外灿烂,滟滟随波落在湖畔的清水上,在水面泛出一层灿烂的流金。岸边有柔nEnG的柳枝随风飘荡,有意无意落在过往行人的肩头,g连起一种别样的撩拨情绪。

    姜淼淼在湖边出了会儿神,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是一张答辩通过人员的公示表格文件。她看着自己的名字,沉默了很久。水面的余晖倒映在她泛着灰白的那只左眼里,也激不起任何的神采。

    时间很快,快到她从懵懵懂懂的新生到即将硕士毕业;时间也很慢,慢到哥哥见她的最后一面,还能清晰地在眼前浮现。

    那时候已经是隆冬时节,她刚拿到保研资格,满心喜悦地想要和兄长分享。电话打过去,一直相依为命的兄长冒着鹅毛大雪出了门,穿得臃肿而繁复。她兴奋地想上去挽哥哥的手,他却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头,清雅秀致的容颜泛着淡淡的疲倦:“淼淼,哥哥身上不太舒服。”

    兄长身T不算孱弱,但是常年劳累,自少年时候起就疲于各类兼职,一直不算强健,所以她也没多想,真心以为他是不舒服,还热切地赶他回去休息。

    谁知道那就会成为见他的最后一面呢?

    后来,就发生了724爆炸案。

    她的哥哥姜卿,自此以后就再也不见。

    姜淼淼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哥哥身上发生了什么,需要在那么一个深夜孤身赶赴一个陌生的军医院。她只知道伴随而来的是警察例行公事的盘问,永远没有后文的“等通知”。她总觉得有什么人或者事情隔在她与真相之间,她有心去寻、却无力问津。

    后来,唯一向她伸出援手的居然是一直以来和哥哥关系差劲的边祈云。他简短地告诉姜淼淼,不要再去寻找,否则只会给她哥哥带来麻烦。

    姜淼淼便不敢再提起姜卿半个字。

    她只能一个人怀着对兄长的担忧和思念,在漫长的夜晚流完一行又一行眼泪。

    一直到第二天,太yAn照常升起,煦煦朝yAn落在她枕边,她擦g眼泪、为自己灰sE的、毫无生机的左眼戴上仿真隐形眼镜,整理好笑容,依旧前往属于她的战场。

    春尽夏初的时候,姜淼淼拿到了属于她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她将原件和哥哥的、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小心地收纳在一起,放在她床头上锁的cH0U屉里。

    这时候她已经考上了锦市图书馆的编制,自己住着单位分的人才公寓,每天过着朝九晚五按时上班的生活。她没有能力去打听太多,但是她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寻找哥哥。她知道哥哥那样的长相,在自媒T发达的今天,很容易被曝光在各类短视频、自媒T平台上,所以她一直密切的关注着类似于“颜值tag”之类的话题,希望能看到兄长在某个角落生活的侧影。

    可惜无果。

    这已经是姜淼淼不懈寻找的第三年了。

    秋风渐起的时候,姜淼淼被派去出差,和南方最发达城市沪上市图书馆做工作对接。虽然她只是个鞍前马后的实习生,但也要认真打杂。

    她和主任在一个h昏漫天的秋日抵达了沪上市高铁站,主任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说:“你们年轻人闲不住,没事可以出去多逛逛,沪上很繁华,能来逛的机会不多。”

    姜淼淼本想摇头,主任不由分说塞给她一张舞剧演出票,催着她去“陶冶情C”,并表示自己年纪大了折腾不动,她只好无奈道谢,自己开着地图导航去了歌舞剧院。

    舞剧是古典舞种类,背景故事也脍炙人口,姜淼淼饶有兴致的看完,两个小时下来已十分疲倦。夹在人群里排队离场的时候,她本垂着头发呆,忽然福至心灵,冲着门口看了一眼。

    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眼,她几乎怔住了。虽然只是一个侧影,在眼帘中一闪而过,但是那个弧度、那双眉眼,她至Si都不会认错——正是她兄长姜卿的模样。

    姜淼淼顿时炸了,嘴里喊着“借过借过”,一边奋力扒开人群往前冲。她只有一边视力,另一只眼受影响也是高度近视,但是此刻潜能爆发,居然让她一路过关斩将、冲破重围,杀到了人群最外沿。

    ......可是还是没能赶得上,她站在人群如织、却个个陌生的街头露出茫然的神sE。

    她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眼睛不好加上思念兄长过度所导致的错觉。

    可是,真的是错觉吗?

    当我终于从每日的中药里喝不到苦涩的合欢皮的时候,春日已经过去了一轮,窗外终于再次见到了去年曾见过的那群候鸟,盘旋着停在海崖边上,和雪白的浪花连绵成一片。

    我住在山崖边的庄园上,孤独、隐蔽,总让人想到世外隐居的什么高人。但这座孤单单悬在崖边的老宅,被海浪每日呼啸着冲刷,被缠绕的荆棘藤环抱,有时候荆棘上也会开出细碎而洁白的细小花朵。来往寥落,连庭院的小径都被青苔茂密的覆盖,确实适合半Si不活的我养伤。

    两年前,我从医院里醒来,两条胳膊上全是针孔。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医院里。

    醒来半小时不到,就走进来一位优雅雍容的贵妇人。她坐在我的床边,微笑着m0我的头:“卿卿醒了?”

    我懵懵然看着她。

    “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笑着说:“没关系,医生说这是后遗症,是正常的。”

    我总觉得她的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意。

    她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她说,我的祖上是江南的名门之一,三十年前因为在政治斗争中站错了队,家门零落、族亲飘散。我父亲年少流离至岭南,颜夫人与他是青梅竹马,孤身一人追索至此,遍历坎坷找到他的时候,父亲已经身故。她从当地邻居的口中得知父亲留下了我,于是抱养回来,亲自抚养rEn,与她的儿子一同长大。

    而我成年之后,就与她的儿子订了婚,后来在国外滑雪出了意外,回国做手术后修养了一个月才醒过来,却已经不记得往事。

    我对她口中的往事没有多少印象,但是我似乎是真的认识她,并且对她的印象还极好。因此,我没有过多的纠结她的话,便认下了这个身份,安心在边家的崖上庄园里住了下来。

    在恢复了对社会的基本认知之后,我也奇怪过为什么我作为一个男人能光明正大的和颜夫人的独子订婚。但是后来我又与医生私下交流了许久,才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我竟然不仅仅是一个男人。

    这也是颜夫人能说服她的丈夫同意的原因,在她的心里,也许我和一个nV孩没什么差别。

    在这座庄园里住了两年,除了颜夫人,我只见过边祈云。他是个冷峻而俊美的青年,对我并不是很热情,似乎并不像颜夫人说的那样,与我青梅竹马。但也许他天X如此,也许他并不喜欢我这个伴侣,总之,我感觉到和他并不太相处得来。

    因此,有意无意的,我总是避开他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无用的病人,又寄人篱下,是该看些眼sE的。

    边祈云一开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但是次数多了,每次他来庄园,执行颜夫人的一些吩咐——b如送些画具、添置些摆设,我总是会找理由躲到后花园去,或者去半山腰散心,他也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边祈云发火。

    他罕见的怒意蓬B0,从前厅一直冲到了后院,在玻璃花房里逮住了我,把我堵在花房角落里,压抑着怒火问:“你就这么怕见我?佣人说我的车刚进门,你就跟见了鬼一样飞到后院来了——我是打过你还是骂过你?让你就这么怕?”

    我嗫嚅着:“倒也不是怕......就是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他咬着牙说:“总觉得我盛气凌人?总觉得我对你不好?”

    “总觉得你不太想见我。”我委婉道:“我知道我们的婚约是颜夫人的意思,但是我是个很讲礼貌的人,你如果不太愿意,我可以自己躲远点——”

    边祈云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五颜六sE霎时好看,他脸sE变幻了几秒钟,好似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愿意?”

    我很诚实:“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你是不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我?”想了想,觉得不管他回答哪一个,我可能都挺没面子的,又找补了一句:“没关系,其实我也不喜欢你,你要是不愿意完全可以直说的——”

    后面尾音没拉完,边祈云好似终于再也忍不住怒气,一把用虎口卡住了我的下颌,往后一推,头一低就亲了下来。

    我瞬间呆住。

    边祈云的唇舌是和他本人截然相反的温热,覆盖在我唇上好似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只是有点笨拙的亲了两下然后就长驱直入来找舌尖。我被按在他怀里,鼻端全是他身上冷冽而清爽的淡香,好似晨起白玫瑰蓓蕾边上凝结的冰霜。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是推开还是迎合。第一他身上实在好闻,我并不是很反感;第二我知道他素日心高气傲,如果被我推开了,可能会恼羞成怒掐Si我。

    只好仰着头闭上眼睛,乖乖巧巧的任由他继续亲。

    不知道亲了多久,边祈云往后退开,深深x1了口气平复情绪,看着我张了张嘴:“你......”

    “我失忆了!”我斩钉截铁地说:“你也失忆了!好了,我以后不躲着你了,你回去吃饭吧再见!”

    边祈云被我一推,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我已经飞快地从他身边挤过去,从花房门口夺命狂奔。

    一直跑到自己房里,我x口还在狂跳不已。

    多恐怖啊,边大少爷因为赌一口气亲了我,等他反应过来应该会羞愤到杀了我灭口吧。

    我想活着。

    到了第二个月,我们回了边家老宅,颜夫人打开我递来的彩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立刻对着镜子摘了自己的珍珠项链,把我送的蓝宝水滴形坠子戴上了,笑盈盈的问我:“还记得给我带礼物?这么久没来看我,我还以为卿卿把我忘记了。”

    这段时间确实很久没来了,我赧然道:“颜阿姨,我知错了。”

    “没关系,年轻人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颜夫人依旧笑意不减,揽镜自照,非常满意的样子:“阿祈最近带你出去散心了吗?我看他每天苦大仇深的,在公司一泡就不回家,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我哪儿敢管他啊?

    我腹诽了两句,很诚实:“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交流不多。”

    “阿祈是个好孩子,我自己生的我自己知道,但是他孤单惯了,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特别是喜欢之人。”颜夫人望着我,眼波流转,意味深长:“卿卿,你要多包涵他。”

    我胡乱点了点头。

    “对了,你现在身T也将养得差不多了,不能每天关在庄园里,这样关着给你好好的人也关自闭了。而且你这样与世隔绝的也不行,会和社会脱节的。”颜夫人说:“卿卿,我们在沪上的项目开始了,我准备调阿祈去那边拓展,你也跟着一起去吧。实习也好,还是给他当助理也好,就算不靠着那点工资,多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我立马点头。

    颜夫人笑得眉眼弯弯,看了我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又落寞下来:“卿卿,你要好好学,至少要有一技之长、立身之本。”

    她望向窗外,喃喃道:“......金丝雀,总是要跳出这种命运的吧。”

    我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她。

    她却不再言语,那种落寞忧伤只流露了一瞬间,就被妥帖的收敛了起来。依旧是容颜如玉、YAn光照人的颜夫人。

    好似那一瞬间,快得如同我的错觉。

    我在边祈云身边做事,很显然他不会给我什么优待,b如当个耀武扬威的秘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的——虽然我在来的高铁上的确是狠狠的幻想过了——我也不会顶着边家少夫人的头衔到处溜达,所以我只好从最卑微的助理做起。

    并且我还不是最大的那个,边祈云的日常安排是他唯一的秘书黎小姐负责,然后再往下是他惯用的三个助理,我排第三,地位连司机老赵都不如,毕竟老赵在边家做事二十年了。

    我对此并无异议。

    每天给我的活儿并不多,很基础,都是些抄录、整理之类,但是我做得很认真。第一在我这个位置,一切围绕着边祈云,他是决策圈的中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任何的一个小疏忽都有可能带来大事故;第二我本来也没做多少事,如果就连交到手上的这些都做不好,那就更废物了。

    每天上午过去兢兢业业对付两个小时,桌上的文件基本就清空了。黎小姐对此很满意,她和老赵都是知道内幕的,但是其他两个助理显然不是很舒服——毕竟大家都拿一样的工资,我很能理解他们在手忙脚乱之中看见我坐在工位上百无聊赖的发呆的那种羡慕恨。

    这么过了半个月,我觉得实在不是办法,主要是既然颜夫人让我来了,我坐在这里至少就要珍惜在这里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