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推开酒吧的门,混杂着烟酒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电音音乐开到最大,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
这是一间Gay吧,还是不怎么正经的那种。
有的男人打扮妖艳,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自己的腰肢和臀部,嘻嘻哈哈的混在人群里面玩,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男人。
也有一身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脸道貌岸然,嘴上却是在吹嘘自己多么有钱、职位多高,借由介绍入职为借口,哄着刚认识的半大男孩一杯杯烈酒喝下去,手也愈发不规矩。
顾深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老实说,他一个直男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地方,更别说他白日里才刚和他老婆签了离婚协议,要给抚养费就算了,刚升小学二年级的儿子也跟了妈,当着他的面,说不要一个整天出入酒吧乱搞的老爸。
是的,之所以被老婆提离婚,被儿子看不起,那是因为他是警方缉毒组中完成重大任务从第一线退下来的卧底,上头完全没顾虑过他的感受,说他是组里长得不那么歪瓜裂枣的唯一一人,最合适去Gay吧收集情报。
他午间签完了离婚协议书,心情糟到了极点,热血一上头就冲进了警司办公室里,一手重重拍在桌上,朝上司扔笔大吼:“我他妈的再也不要干这一行了!”
理所当然,他还想再挥拳相向将上司揍成猪头的时候,被其他同事七手八脚架住了,而上司半边脸挂着一条长长的墨水痕,脸色阴沉,打了个电话,喃喃的不知道说了什么,挂断电话后,换上一张假惺惺的关爱脸。
“顾深,我们不是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难......算了,不用写检讨报告了,都已经在我案头上堆成一摞了。你真的需要看看医生,你的腿......”
顾深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忽的一下踢向办公椅。
“嘭——”
“操,看什么医生?我的腿好得很!说了多少次我没病?我不干了,不就只要签个名,一拍两散,是有多难?”
然而上司还是二话不说逼他预约看心理医生,塞给他最后一个任务,为期一个月,说只要出完这次任务,他爱走就走,绝对不拦他。
顾深心想:真是中了上司的邪,竟然还接下来了......要不是为了那一纸干干净净没严重纪律处分的离职证明......
——
他站在Gay吧外,咬了咬牙,拿出当卧底的专业架势,舒展了眉眼,将一头不常修剪的头发捋得更乱更像个玩咖,清了清嗓子,手指插在裤袋里,施施然走进酒吧里。
现在是夜里十点多,喜欢夜生活的人,这个时间才是他们精彩生活的开始。
今天的酒吧人很多,昏暗灯光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饥渴而又需要安慰的灵魂,人们手上的酒杯五光十色,倒映出迷离的眼神,觥筹交错间,暧昧的色调侵蚀麻醉了一颗又一颗的心。
顾深接的这任务也古怪,完全没指定哪个目标人物,指示就只让他待在酒吧里随即调查客人有没有藏毒,酒吧有没有贩毒。
他先是坐在吧台点了一杯平平无奇的啤酒,百无聊赖地拖着腮看着调酒师轻轻地摆动着身体,极其优雅的调配着鸡尾酒,酒瓶在他左右手之间乖巧地抛动弹跳着。
他欣赏了一会,又抬头看了一下从天花板悬下来形同虚设的电视,原本的声浪早就被强劲的鼓点节拍淹没,只能看着屏幕上美女新闻主播开开合合的嘴巴和下方的字幕。
【警方仍在通缉连环杀手‘夜行者’,自半年前,本城街头陆续发现年纪介于25-35岁的男性尸体,生殖器被割下,法医解刨其血液中验出过量壮阳药物,生前曾遭遇监禁并严重虐待,包括捆绑、截肢、灼烫私处等......】
“这世界真有病。”顾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一抖,低声地骂了一句,灌了一大口啤酒。
新闻主播继续说着:【警方调查后,指受害者都是酒吧常客,体格偏高且强壮,多在晚间外出后失踪,初步怀疑凶手有医学背景,呼吁市民如有消息提供,请致电......】
如顾深所料,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会,甚至还没看完短短的新闻速报,已经有人来搭讪了。
一个浓妆艳抹骚里骚气的男人,修眉又擦粉,穿着紧身小背心,还喷了香水,在顾深眼里,绝对是最恶心最不想碰的那一种。
偏偏,这种娘炮似乎最喜欢他这样比较糙的男人。
那人还没开口,顾深已经暴躁得像吃了火药,很不敬业地连连挥手赶人:“滚蛋,老子不搞基。”
“喂,哪有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对象的?你不喜欢就直说不喜欢呗,不搞基是什么意思?你是不举还是来扫黄的?”那娘炮不满地啧了一声,尖声尖气地指着他鼻子质问他,引来不少好奇的视线。
......完蛋,还是得敬业一点。
顾深嘴角抽了一抽,深吸一口气:“搞,当然搞了,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别来烦我。”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娘炮很不甘心地追问。
“呃,就......清纯不造作的,不化妆,不会打扮得妖里妖气——”顾深敷衍着对方,打算随便指个人,一转头,手就定在半空。
在接近门口那边,有个满身肌肉的家伙正强搂着一只‘白斩鸡’——当然不是真的白斩鸡,而是钢铁直男顾某眼里的弱鸡男人。
那白斩鸡一看就是喝多了,脑袋一直朝顾深这边,目光飘忽不定,嘴里嘟囔了几句,可怜兮兮的像个初次体验夜生活的纯情大学生。
再定睛细看,这人实际上应该只比二十八的顾深年轻几岁,只是骤眼看肤色白皙得有点过分,眼角脸颊却都绯红得像能滴出红酒,甚至眼白都有点泛红,显然是被灌醉了,穿了件白衬衫,在灯光的照射下,身上的皮肤更是白了一度,一截手臂像个白瓷瓶反光似的。
白斩鸡的手腕跟女人的手腕差不多细,顾深目测自己一手就能完全握住。
那在他眼中的幼细得像筷子的一条手臂仿徨地攀在强壮男人的肩头上,勉强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在努力地扣着白衬衫松掉的第二颗纽扣,却怎么都摸不准,动作一急,还抠断了纽扣的线,倒像不知不觉地投怀送抱。
“等等......纽扣......那,那颗,纽扣,不见了......的士,我要回家了......”
强壮男人的手直接就伸进去了,一边乱摸,一边搂着人,摇摇晃晃地往街上走去,腰间一大串钥匙叮当响,混杂着颠三倒四地话。
“别管纽扣啦!也不用叫的士,我有车!这酒加了‘料’以后很带劲嘛!小宝贝,等下哥让你爽个够......”
顾深本来不想管这种自作自受被捡尸的家伙,但是这白斩鸡是在弱得令人发指,那捡他的男人又提到了在酒里加‘料’,戳到了缉毒卧底的底线,马上扔下钱结了账,甩开了缠着他的娘炮,推挤着酒吧里的人群,招来怨声四起。
“借过借过!”
“喂!横冲直撞的,搞什么?”
“搞基,行了吧!借过!!!”
强壮男人把车子停在了酒吧旁边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打开车门就把人扔到座位上了,左右一看无人,连车门都懒得关了,正准备直接脱裤子办事。被赶到的顾深一脚踹在到腰上。
“啊!”男人吃痛,才转身要还手,顾深就追加了一记迅捷的踢膝,踢得对方直不起身来,反扭着手臂压到车尾箱上。
刚好两名巡警经过,顾深就报了警号,将人交过去了,钻进车里,却并不打算英雄救美,而是很不客气地直接将白斩鸡也抓出来,依样画葫芦压在车尾箱上。
“叫什么名字?身份证交出来,现在怀疑你藏毒吸毒,搜身!”
“......”白斩鸡冲他迷迷糊糊地一笑,在他手里软得像滩水,两条腿打颤,身体一下子就往下滑。
顾深捞着人,打量一下,倒没有吸毒后鼻水口涎一脸的情况,倒像是被人放倒了,随手放开人在钻进车里一看,果然有块手帕,散发着特殊的芳香气味,是‘哥罗芳’之类的迷药。
强壮男人还在巡警手里挣扎:“我跟你们说,我只是个普通守法市民,你们这是使用过分武力——”
“老子心情不好,你这条精虫毒虫同时上脑的傻逼玩意别在那边叽叽歪歪的。说说看,这是什么,嗯?”顾深拈着那条浸了迷药的手帕隔空一扬。
那男人却像是杀猪一样的叫起冤来:“喂!我才没有强逼他,都是你情我愿的!你们这是栽赃!栽赃!明明是他——”
“你继续扯,我听着。”说着顾深瞥了一眼白斩鸡,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无视了对方无法自行站立,人光着屁股软绵绵地趴在油柏路上。
偏偏人还没完全晕过去,一双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努力地分辨着发生了什么,伸着颤抖的手,往下体摸去。
“辣眼睛!”顾深啧了一声,三两下扒下外套,丢到白斩鸡身上。“大男人一个,搞得像黄花大闺女似的,摸什么摸?别摸了!当心得艾滋病后还生痔疮!”
他看到两名巡警面露尴尬欲言又止,才觉得这样吼受害者似乎不太好,咳嗽一声遮掩失态。“行了行了,乱说的......等下送你进急症室啊,验完血,再好好消毒一下......嗯,对,消毒一下。”
他在车里丢着裤子口袋里找出了白斩鸡的身份证,打算等下随救护车送人进急症室,垫付急症室收的费用,就当今天倒霉,钱不小心丢水沟了。
一看到身份证上的名字,他就觉得特别眼熟......
掏出上司塞给他的心理咨询诊所卡片一看,临床心理学家陆言,和身份证上的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