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还特地看了看伤口，全都是由深回浅，再加上姜渝满脸的泪水，正应了姜渝先前说那句“不想死”。
被包扎好后，姜渝似乎才恢复神智，看向林七，又说：“我不想死！”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辩解，还是撒娇哀求。
“我真的不想死。”姜渝被林七揽入怀中时，又重复了一遍，眼眶中承不住的泪水往外流，顿时就打湿了林七身前的衣物。
“我不想死的。”姜渝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已经口齿不清了，埋在林七身体一阵阵发颤，却不断地重复“不想死”三字。
林七能感觉到胸前的湿热和姜渝决堤的情绪，他想要发出声音来安慰姜渝，却只能抚摸姜渝的背以示安抚，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后悔失了声。
姜渝的情绪决堤得汹涌，泪流得越凶猛，林七是见过的，在姜扶第一次死的时候，姜渝就是一边这样哭，一边把东西放到身体里自慰。
但是这次林七很是无措，这次他是完完全全的局中人，心疼了自然失了分寸。
姜渝的哭声渐弱，但泪却流得越来越多，身体颤抖的幅度却越来越大。
到后来，几乎是边哭边发呕，然而姜渝许久没有吃东西，因此是一连串的干呕咳嗽和更多的眼泪，林七几乎被姜渝吓着了，不断拍打姜渝的背，焦急无比。
哪怕姜渝后来用着哭得沙哑嗓子，跟林七说出“我不想死……但是小渝好想皇兄！”时，林七也顾不得纠结，只想赶快安慰姜渝。
纸墨是顾不上拿了，即使拿上了林七此刻也不一定会写字。，因为他的手也是颤抖的。
“如果我不快点…嗝…要是皇兄丢下我太远怎么办咳咳……”
姜渝的声音很小，但林七却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不是丢下与否，是丢下太远。
林七顿时明白了姜渝这场来势汹汹的风寒是怎么回事，怕死…又渴望死。
姜渝不是一心求死，不然不会采用割腕的方式，像姜寻逼宫时一颗毒药已经是极限，用割腕反而会激发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磨砺出的求生欲。
可是不死，黄泉路上会追不上姜扶。
林七太了解姜渝多怕被姜扶丢下、抛弃，姜渝确实已经要得很少很少了，而且，似乎不容他置喙。
毕竟自己这个赝品微不足道。
但是，哪怕有一点点可能呢？他不仅绝对不会丢下姜渝的，他甚至可以为姜渝而活，林七拉起了姜渝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对，还要去假装姜扶的神态，林七回忆着，略带生疏地敛起了自己心疼的神情，但是眸子里饱含的恋慕却是情不自禁的。
“林卫，我一直都很清醒。”姜渝察觉到了林七的心思，声音忽地变得尖锐，“我只要皇兄！”
“林七你现在不是暗卫了！”意思是，他保留林七如今的身份，就是让林七做自己，不要再囿于暗卫这成为别人的影子的桎梏！
林七被姜渝吼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质问，作为一个人来说，他还是太贫瘠了，只能通过听令和模仿姜扶来讨姜渝欢心。
但下一秒，林七又没心思想了，姜渝的泪水又开始润湿早已红透的眼眶：“你们是不是都笃定了皇兄不要我，所以才来可怜小渝。”
“他没资格……咳咳…没资格不要我！”姜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铿锵，可是说完又马上声音弱了下来，絮絮叨叨，“……还是因为、因为什么？”
过了许久，林七能够感觉到靠在怀里的姜渝的哭声和颤抖渐弱，直到姜渝气息变得平稳，林七才将姜渝放回床上。
他睡着了，林七想着，去湿了毛巾给小心翼翼地擦脸。
眼睛是哭肿了的，鼻头和脸颊也哭红了。
其实姜渝的年岁并不小了，不过也许是“岁月从不败美人”，除了眼角的细纹，精致的骨相在经年累月的折腾下只添了几分憔悴，在毫无防备时更令人怜惜。
也不是姜渝不想防备，着实是没有那个精力和足够健康的身体去防备了。
谁知林七刚擦完脸颊，准备撩开姜渝的发丝去给姜渝擦额头时，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烧他的指腹——发烧了？
刚刚关心则乱，现在一有了怀疑，林七马上就察觉了姜渝的呼吸虽然平稳，但是显得过于吃力了，而额头更是烫手。
怪不得姜渝能对他露出那副脆弱的模样。
林七急匆匆地去找侍从找御医，后半夜又得是一阵手忙脚乱。
被外头的寒风一吹，林七便注意到了大地上、屋檐上白茫茫一片，长廊边缘也落了些雪，同青砖交杂，青砖上还有一个盆，里面是刚刚烧姜扶和纪鸿的骨灰盒的灰烬。
深夜天色朦胧，因此天地间的白便更为显眼，盆里还有零散的火星，微弱得似乎随时完全熄灭。
林七在守门旁，一直等到小太监和御医到来才稍安下心。
恍惚间，又想起这是初雪，林七烦躁地走出了屋檐，踩到了未扫的新雪，狠狠跺了两脚。
就是这雪，害得姜渝又发了高烧。
本来身体就虚弱，又染了风寒，如今再加上高烧，求死欲又被这该死的初雪点燃……林七抬头看天，张了张口想要斥骂老天爷，最后又闭了嘴。
倘若老天爷有眼，就该把姜扶那厮拦一拦，将他当做个补偿送给姜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姜渝还要怕姜扶黄泉路走快了。
要是有人拦就好了，林七看着还余了最后一点火星的骨灰盒出神，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在碰到火星的一刹被热得缩手，正好火星也灭了。
不知为何，林七突然想到人死如灯灭这句话，这场高烧危险程度估计不亚于在阎王手中抢人了……抢人？
回首看了看里面操劳的御医，林七却突然灵光一现。
御医在阎王手中抢人，那见了阎王，入轮回之前呢？入轮回之前把人拦了，拖到姜渝也来地府呢？
只要姜扶丢不下姜渝，那么姜渝的求生欲就会占上风了吧。
林七甚至盘算着，以自己的武力，控制那两弱书生体质需要多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林七找到了，除了模仿姜扶外的另一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