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渝这一招其实不乏有聪明人会猜出第三种、第四种可能，但问题就在于他们不敢赌，于是果不其然，去拦截的侍卫几乎是满载而归。
一去，一个梁蕴墨，再加上一个梁夫人，却被一百多个共五波刺客刺杀。
姜渝再看见夏半芹时，她的身体是颤抖的，面色苍白，不断有呕吐的动作，却因为刚刚已经吐完了食物残渣，现在只能干呕，显然是因为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夏半芹定然是预料到如今这局面的，甚至预料到被杀死的可能，作为严格意义上以相夫教子为本分，贤良淑德为职责的女子，做这以身做饵的角色的恐惧同迎接死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夏半芹不仅答应了，而且表现得很完美，唯一条件也只有把梁尧排除在外。
姜渝又想起了那日看蓝鹤仙和姜思羽亲昵的场面，如果说蓝鹤仙是本就彪悍，那夏半芹应该算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了。
那他的母亲呢？姜渝不禁又想起了之前的疑惑，尝试压迫自己的意识，去强行搜刮一些印象，最后却兜兜转转地想起姜扶。
“一百个刺客，就算是给天下世族一人按一个都够了。”恰巧这时沈涵元说话，打断了姜渝的情绪和思绪。
看着满地狼藉，沈涵元虽然也无法特别适应，但是他毕竟是大理寺的官，对这些场景有些免疫力，那么便有精力去想这些尸体的作用。
这些刺客是谁家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百姓能看见有刺客。
沈涵元还没纠结完，姜渝已经给林七提供了名单：“按上面的，有一家算一家，宁杀错，不放过。”
轻飘飘一张纸，又把原本明显稀疏和忙碌的朝廷再送进去一批，淮南叛乱的世族几乎人均认领十个以上的刺客，而有好几个京城家族也被下旨软禁。
这张名单的出处倒是值得一提，正是那日姜渝给杜莺提供的名单上面在伏月楼有家族成员或是委托人来了的那部分。
如何处置姜渝交代下去自然有人听命执行，这具孱弱的身体已经开始疲惫，而且……在姜渝弯腰吐了一通之后，不得不被送回去休息了。
而醒来的姜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霜。
睡了几个时辰的姜渝恢复了不少精力，奈何刚睡醒，身体本能只想让姜渝慵懒地靠在床头，显得一只猫似的，不过因为疲惫，没有猫的活力。
姜渝习惯了察言观色，加之夏霜对他并无防备，姜渝一眼便看出了夏霜复杂的念头。
“陛下，人带到了。”夏霜最后选择了先谈公事，不情不愿地在姜渝的视野里退步，让那人显露出身形，不过目光倒是从未离开姜渝。
那人还未行礼，姜渝就说了一声免礼。
“皇叔，都安排妥当了。”那人一把把斗笠摘下，露出日夜兼程但是依旧气色不错的脸庞。
能叫姜渝皇叔的，如今也就剩下一个姜烨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再加上姜烨的有意配合，很快就余下夏霜独自面对姜渝。
夏霜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但眼睛老往姜渝腹部瞅的模样暴露了他的紧张和慌张。
无论怎么推算，他的孩子是夏霜的几率并不低，前提是他真的有一个孩子，姜渝想着，却先习惯性地等着夏霜开口。
“陛下的身体，承受得住孩子吗？”夏霜酝酿了好一会儿，出口问道，问出口又颇为苦恼，一是怕姜渝为难，二是搜肠刮肚却在开口的称呼上就犯难了，不是师徒，就是君臣，一个亲近却被伦理禁止更亲近的位置。
天知道夏霜在护送姜烨时听到姜渝怀孕这消息有多么震惊、又有些隐秘的欣喜。
辗转反侧一晚上，夏霜的心情定格在了半喜半忧且忐忑。
“我没怀。”姜渝没有向夏霜隐瞒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真相，果不其然看到了夏霜错愕的样子。
当然，错愕之余，还有点失落，夏霜并不在乎孩子是谁的，对于他来说，只要夏霜有孩子，自己就有冲破那层师徒限制的可能。
或许姜渝不会再包容他，但是夏霜觉得本身就应该反过来，由他包容姜渝了。
搞清楚了姜渝没有孩子：“那为什么都说陛下……孕吐呢？”
“云罗的药，假孕反应。”
至于用途，是为了解决梁蕴墨，让梁蕴墨更被世族怀疑，以及梁夫人的心态的，很老土又很低俗，不过很有用。
姜渝看着夏霜略有些沮丧，又说：“明日，你跟紧我。”
至于明日之后，姜渝敛了眼眸，不让夏霜看出自己的想法。
姜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和威信继位，然而他积威甚重，真正要让位给姜烨他就必须退出权力中心，至于怎么退出，姜渝选择性地略过。
或许是姜渝神情过于慵懒，又或许是姜渝虽然行事出格，但总是能在理智的情况下解释，夏霜没有预感到不对劲。
在姜渝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夏霜就更察觉不到了。
屋内是春意盎然，屋外却是风雨欲来，京城的世族并不知道，叛军今日凌晨便到了京城发动。
京城哪怕是在郊外，也是巷道胡同众多，不比边境九州，交战之处地广人稀，因此要格外谨慎，姜烨亲临现场，成功包抄了江南世族的中坚力量。
昏沉的夜色被血腥浸染，明明只刚刚入秋，有着粘稠却化不开的冷。
天上无星无月，地上却有有无数火光，是人类为了残杀同类而亮起的，而灯火最明亮处，姜烨一身玄衣，发冠高束，负手而立，似光风霁月的读书人般潇洒，又有着运筹帷幄的谋士风轻云淡的姿态。
两个时辰内便见了分晓，此时天正露了鱼肚白，姜烨更能看清楚被压上来的叛军首领的狼狈。
“殿下，你阴啊。”那叛军首领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秀才样，很明显是坐镇指挥的儒将。
这一恭敬的称呼，显然是和姜烨有什么交情。
不过，再好的交情，落到今时今日这地步也变成了阴阳怪气“一直逗着我们玩，到了京城才有兴趣摁死我们这些小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