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穿到古代做总攻 > 59 纯剧情/和杀手的约会日常/郊外踏青/编花,赛马和野餐
    另一半止杀令的下落始终杳无音信。

    祁逍看出这段时间支离心情不好,于是干脆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带支离出门散心。

    燕城北郊依山,就是祁逍来时走的那条山路,而南郊,软红阁画舫停泊的护城河对岸则是一片辽阔原野,夏季碧草繁花,一马平川,最适合散步踏青,约会出游。

    这天天气确实很好,连日来毒辣的阳光都变得温顺,暖而不灼人,薄云在晴空上织出各种形状,蓝天下浅草茵茵,像一张柔软的毯子。

    “看什么呢宝贝?”

    支离遥望着河对岸变成一个小点的软红阁,肩上猝不及防压下一片重量。祁逍微微低头,把下巴搁在支离肩上,从身后环着美人亲昵笑问。

    “没什么。”显然支离已经习惯了被祁逍动手动脚,并没有把人推开,反而重心微微向后靠在男人身上,“我还以为你会带他们一起来。”

    他说的当然是家里的几个奴。事实上出门之前,几个性奴确实都或明示或暗示地表达过想跟来伺候的愿望。

    “出来约会,带别人干嘛。”祁逍抱着支离转了半圈,背对河岸,懒洋洋道,“今天只想和你过二人世界。”

    祁逍说着便弯下腰,从旁边地上揪了一把野花,郊外的小花没有城中被人精心培植的花朵明艳富丽,花瓣很小,颜色也淡,却别有一种自由生长的蓬勃生机。

    支离的银发今天高束成马尾,祁逍拨弄一番手里的花朵,挑出一朵最好看的,插在了他的发冠上,满意地打量:“好看。”

    银发美人皮肤白,浅紫色的花朵戳在头顶也并不违和,反而将本就清冷昳丽的眉眼更衬出几分娇艳。祁逍越看越喜欢,见支离伸手要扯,连忙一把抓住那手。

    “在我的家乡,送花是喜欢你的意思。”祁逍振振有词,“之前都没有给你送过,今天补上。”

    “家乡”……支离想,应该是祁逍说过的另一个时代。他在万蛊坑长大,对这些人情礼俗一窍不通,但对方说了,那就是有吧。

    于是美人不再试图弄掉头顶的花朵,伸手把祁逍手里一大把野花都拿了过来,玉色的手指翻飞,不过片刻,那一簇乱糟糟的野花就被编成长长一条精致漂亮的花串。

    “给。”

    “我……操。怎么做到的?”

    祁逍目瞪口呆,受宠若惊地接过花串。他不知道自家宝贝居然还有这种技能,说好的万蛊坑毫无人情味只教杀人术呢?

    “随便弄的,不要算了。”

    支离冷着脸,耳根爬上一抹绯红。他不像祁逍时时刻刻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只能用行动回应。他会编藤蔓,这是野外生存的必备技能,换成纤细的花茎也不难。

    “怎么不要?我喜欢死了。”祁逍内心止不住冒着甜蜜的泡泡,忽然懊恼起自己只给了支离一朵花的单薄和草率,“这是宝贝儿跟我表白的证据,放心吧,我会好好珍藏的。”

    祁逍对花串爱不释手,来回比划发现做手链嫌短,便又让支离拿草茎做了个系绳,挂在腰间当穗子。草野中随处可见的野花与锦衣本该格格不入,但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戴花一个佩花串,又显得独一无二的登对。

    “怎么弄的,教教我?”祁逍不允许自己在心意上被支离比下去,“我也给你编一个。”

    风吹过草浪,草叶间两道微微摇曳的影子慢慢靠近交叠,借着编织教学的名义越凑越近,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咴——”

    长长马嘶打断了有情人的缠绵,两人旁边的黑马刨了下蹄子,似是不满一直被忽视。

    对了,这趟祁逍虽然没带其他人,但带了其他马,来郊外踏青总得有个交通工具。两人骑术都不错,便干脆一人一骑,没备车驾。

    支离的坐骑是祁逍去城主府做客那天见过的,四蹄踏雪的黑马,是支离以前出任务时亲手驯服的野马王。为此祁逍特意让人寻了一匹只有蹄子乌黑的白马,好与支离相配。

    祁逍闻声扭头,摸了摸黑马的脑袋。白马有样学样地凑过来,也往黑马头上拱了拱。

    “咴!!”

    “安静。”

    支离微微皱眉,有些不悦被马打扰。他看了一眼黑马,后者便偃旗息鼓了。白马见自己的小伙伴被教训,冲支离发出压低的叫声,支离与它冷冷对视。

    片刻后,白马的耳朵耷了下来,示弱地后退一步。

    “扑哧。”祁逍看着好笑,手臂搭在支离肩上,无奈道,“你凶它做什么。”

    “……是它先冲我叫。”

    支离不常骑马,一般除了远行,他直接用轻功飞比骑马快捷得多,平时更不是有闲心和小动物培养感情的性格。黑马虽认他为主,却并不能经常见到主人。

    因此他的马和那只被取名为阿枭的乌雕一个德行,在主人跟前一个比一个高傲,除了履行指令,相互绝不做多余的搭理。

    但偏偏乌雕也好马也好,莫名地就是很亲近祁逍。当然祁公子不认为这是莫名,他不是第一次对支离说了:“它们感觉得出你的情绪,你友善对它们,它们也会喜欢你。”

    “我要它们喜欢做什么。”

    支离心说这不是友不友善的问题,自己身上杀债累累,血气煞气太重,人或许感觉不出,敏感的动物却会下意识排斥。只有这个人一直孜孜不倦想让自己和它们修复关系。

    祁逍熟练地哄人:“不做什么,虽然我知道我的喜欢在你心里最有分量,别人无关紧要,但你值得它们都喜欢你。”

    支离心头微微柔软,终究不忍拂男人一片好意,不太习惯地被祁逍抓着手,去摸了摸白马头顶的毛毛,绵软得像一片云。收回手时银发美人不着痕迹搓了搓指尖。

    白马低呜了一声,脑袋往支离的方向伸了伸,它性情亲人,很容易就被哄好了,不像黑马誓要对主人矜持到底。

    一回生二回熟,支离便又摸了摸它,刚才还笑眯眯牵线的祁逍这下反倒有些吃味了,扯着缰绳将白马快拱进支离怀里的大头拽走:

    “走,离宝,我们去跑两圈!”

    祁逍有意在心上人面前耍帅,上马姿势潇洒又利落,劲装衣摆猎猎,滚边金丝犹如飞舞的金蝶,俊朗非凡的青年骑着高骏白马,鲜衣怒马的风流恣意扑面而来,又有种孔雀开屏式的赤诚可爱,支离站在马下与男人对望,很轻地弯了弯唇。

    美人脚尖一点,纵身也上了自己的黑马,看得祁逍在心底直呼会轻功简直不讲武德,瞧这行云流水的身手,他老婆真是太酷了!

    “驾!”

    一黑一白两匹马并驾齐驱,向茫茫旷野深处行去,碧绿的草叶浅浅没过马蹄,像一张柔软的地毯,淹没了打马而过的声音,只有被踏碎的草茎留存下两人行经的痕迹。

    马跑的速度不快,更像是踏青散步,并不影响两人交谈。但跑得再慢也有风,支离头顶的野花插得不牢,很快就被吹走了,银发美人伸手便要去捞——

    “别抓了!”祁逍朝他喊,“你喜欢的话我回去再送你,要多少有多少!”

    一边说着,一边却把腰间的花串穗子收进怀里,免得一会儿也被吹跑了。

    “你自己应该也会编。”支离想起刚刚被打断的编织教学,“你不是很会玩绳子吗?”

    “啊?这不一样吧。”

    祁逍一怔,这倒是未想过的思路。捆人的绳缚和编花能一样吗?

    “一样的。”支离给他举例子佐证,“我以前只编过藤蔓,今天第一次编花,感觉差不多。绳子和藤蔓应该一样吧?”

    “是吗?我回去试试。”祁逍被他绕进去了,忽然捕捉到某个重点,笑起来,“你第一次编?这么说,只有我收过你的花?”

    支离看着他那样宝贝自己编的,并不值钱的花朵串,忽然想到一件往事。

    ……

    杀手训练营不会教人编花,但编织藤蔓是教过的。用藤蔓结绳,结网,制作陷阱,是夜晚常见的生存技能。

    万蛊坑是一座山谷,周围是陡峭悬崖,插翅难飞。照理说逃跑是不可能的,但年幼时的支离不信邪,是亲自尝试过的。

    他逃出了训练营,来到悬崖底下。再厉害的轻功高手也没办法一口气翻上如此高峻的悬崖,更何况那时的支离轻功还很稚弱。但悬崖上生长着许多藤蔓,将藤蔓编成绳,再与轻功配合,或许可行。

    支离就这样一路爬,一路编,一点点的,花了三天三夜,竟真被他差一点翻上这座悬崖。

    “差一点”……翻上悬崖。

    支离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那时他又饿又累又冷又疼,止杀用来控制他们防止逃跑的毒已经发作,一呼一吸皆是痛苦。

    他只记得爬过嶙峋的怪石,穿过山间的云雾,自己在悬崖顶上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美丽的花树,粉的白的黄的,如云似烟,如梦似幻,花海的背后,隐隐约约露出精美的屋舍和朦胧的人影,宛如仙境蜃景。

    事后支离仔细回忆过很多次,或许根本没有屋舍也没有人影,甚至那些美得不真实的花树,一切都只是自己饥寒痛苦之下出现的幻觉,是绝境下自欺欺人望梅止渴的臆想。

    但对当时年幼的支离来说,这不啻于见到了神仙居住的天宫。“神仙”……这个词离他太远,但在所有传说和故事里,神明都象征着慈悲,光明,希望和救赎。

    “救救我……救命……”

    支离一边奋力向“仙宫”攀爬,一边用尽全部的力气呼喊着,然而疲惫不堪的身体所发出的声音细如蚊蝇,轻易便吹散在山风里。但他已无路可走,只能孤注一掷地努力着,渴盼神仙能听到他的声音,来救救他。

    然而仙宫像一座美丽却冰冷的神像,温和却无情地俯瞰脚下渺小的蝼蚁。没有人更没有神回应支离的呼唤,似乎觉得这小小蝼蚁的祈愿不值一提。

    “咔嚓”一声。

    就在支离终于抓住崖顶最后的树枝,只差一步就可以翻上去的时候,树枝从根部断裂了。或许是风大,或许是树枝本就久蛀腐朽,又或许是神明厌恶肮脏的蝼蚁竟敢玷污仙宫,从天而降一道锋利剑光——支离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臆想。斩断了支离面前最后能通向救赎的路。

    失去着力点的支离再也无力抓附,一步之遥终成无法跨越的天堑,像一片飘零的叶,看着自己离崖顶仙宫越坠越远。

    幸好他命不该绝,被崖壁上生长的树木拦了一拦,衣服被树枝缠住,没有直接掉下悬崖摔成肉泥。大难不死的他醒了昏昏了醒,一边在崖壁上找粗壮的树木和山洞休息养伤,以植物和蛇虫鸟雀为食,一边利用凸起的石块和藤蔓慢慢往下爬。

    回到地面也就是山谷以后,支离忍着毒发的痛苦,靠着万蛊坑里五花八门的毒物以毒攻毒苟延残喘,又试了很多种出谷的办法,却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最后为了活下去,他自己回到了训练营。百毒入体却不死的体质引起了凌狩的兴趣,支离成为万蛊计划的试验品,开始了人形兵器的养成,逃跑的事情不再被追究。

    悬崖底的藤蔓之后被凌狩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即使支离日后身手卓绝无人能出其右,也无法再攀上这座悬崖了。

    从此,支离再不信神明。神爱世人是这世间最大的谎言,神明高高在上,对尘世冷眼旁观,如何会在意芸芸众生的辛苦。他只信自己手中刀,握在手里的力量才能为他开路。

    ……

    所以支离本该不喜欢花,也不喜欢编藤蔓,但祁逍这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意外,却在不知不觉中给他带来了太多改变。

    编花串的时候,支离没有想到过悬崖顶的花树,也没有想起编藤蔓爬悬崖的痛苦。“喜欢一个人才给他送花”,是他当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崭新的,甜蜜的,温暖的记忆,正从方方面面,一点点覆盖着万蛊坑里冰冷血腥的记忆。

    吃饭不再是没滋没味的生存所需,而是喜欢的甜食在口腔里融化的美妙,是男人的大腿和温暖的胸膛,是送到唇边的勺羹。

    梦里不再是万蛊坑里花样百出折磨他的凌狩,和他用各种手段一遍遍杀死凌狩的循环,而是男人俊逸的脸与轻佻的笑,是说不尽的甜言蜜语和温柔爱抚。

    花朵不再象征冷漠的神明和永远到达不了的仙宫,而是“喜欢”的证据,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花串,却被人视若珍宝般收好。

    “以后也不许给别人编花,要送就送给我,知不知道?”风里传来祁逍明朗的笑,“我是第一,也得是唯一才行——”

    支离被他的愉悦感染,也轻轻笑起来。他不回答,祁逍便不依不饶,支离只能也扬声喊了句“知道”。不然呢,他还能送谁?

    两人骑着马一路向前,大片草场被他们甩在身后。

    祁逍翻出脖子上支离之前给他的海螺哨,用力一吹,不过片刻,天际尽头一个黑点由远及近,爪牙锋利的大鸟乘风而来,正是支离那只信使乌雕“阿枭”。

    阿枭一直是祁逍在喂养,前段时间甚至喂胖了,好不容易才减回来,跟祁逍这个饲主一直很亲。祁逍展开一只手臂,乌雕便落了上去,收敛翼展被带着一起向前。

    支离扭头一看:“叫它来干嘛?”

    “兜风啊!”祁逍喊,“一块来热闹热闹!”

    说着祁逍手臂一抬,大鸟复又飞起,先在祁逍马前引了会儿路,又转身飞到它真正的主人支离身边,不过不敢随便往支离身上落,只能在头顶盘旋,发出一声长长啸叫。

    “咴——!!”

    谁料听见鸟啸,黑马忽然也仰头嘶鸣,乌雕不甘落后,一时间鸟啸马啼此起彼伏,白马不明所以,但为了合群,也跟着叫起来。

    “……”支离额角微微抽动,“忘了告诉你,它俩不对付,一见面就会吵……”

    祁逍:“……”

    支离暴力制裁了黑马,祁逍也将白马安抚好,失去合奏伙伴的阿枭这才安静了,祁逍将大鸟召回身边,让它用差不多的速度跟着飞,安抚地摸了摸它的翅膀羽毛。

    “或许他俩不是关系不好。”祁公子思索道,“可能只是寂寞,想要有个伙伴一起玩,谁让你平时不怎么搭理它们。”

    支离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祁逍指着四蹄踏雪的黑马和尾羽一抹白的黑色大鸟:“你看,它们配色也很像,所以惺惺相惜,一见如故……也不是没可能对吧?”

    支离被祁逍的歪理说服了,或者说大多数时候他对待男人的胡说八道都是这种“感觉哪里不对但好像又很有道理,算了你说得都对”的态度,默默点了点头。

    “那今天让它们玩个痛快吧。”祁逍扬声问支离,“要比赛吗——”

    “比——你是说骑马?”支离欣然答应,胜负欲被激起,“怎么比?”

    “就比速度啊,这附近也没个目的地,要不就……追阿枭吧。”祁逍说着朝乌雕做了个“出发”的手势,“走!”

    黑色大鸟如一支离弦的利箭,振翅向前方疾飞而去。两人同时一夹马腹,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陡然加速,冲向茫茫原野深处。

    支离这个能驯服野马王的第一杀手自不必说,祁逍作为精通各项贵族运动的豪门少爷,在马术方面也颇有造诣。加上两匹马都是名驹,比赛一时间难分伯仲。

    黑马白马你追我赶,齐头并进,交替争先,两人一次次加速,依旧难分高下。但他们谁都赶不上阿枭的尾巴——有风的地方,都是这只猛禽的天下。

    马蹄分开翻滚的草浪,仿佛两道黑白闪电,风将马背上的人的长发高高扬起,黑发与银发在风中时而交织。骏马前方是飞翔的大鸟,阿枭时而停留在比马和人略高一些的高度,翼展张开乘风滑翔,时而又骤然扇动翅膀高升急落,尾羽上一抹白被太阳镀上金光。

    原野无人,目光所及唯有天高云阔,浅碧无垠,策马奔驰穿风过草,仿佛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在了身后,恣意酣畅,豁然开朗。

    “离宝——”

    耳边风声呼啸,虽然支离就在旁边,祁逍还是不得不提高音量大喊。

    “今天——开心吗——”

    支离只听到了尾声的“吗”,顶着风扭过头去:“你说——什么——”

    祁逍笑着喊:“我说,爱你——”

    支离还是听不清,但他看见了男人的口型。美人的凤眼里盈上笑意,没有跟着喊,而是用口型回过去: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薄唇又轻轻动了动:我也是。

    祁逍看见了,边策马赶上去边笑:“快转回去,当心点看路啊!”

    ……

    比赛最终没分出结果。

    因为赛程设置就失策了,没人告诉阿枭要飞到什么时候,它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信使,速度和耐力是基本素养,要是等它飞累了自己停下,两人能追到地老天荒。

    所以祁逍和支离只能自行休战,再吹哨把阿枭叫回来。两人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在白天见你骑马。”支离道,“没想到还不错。”

    两人初见那次,祁逍的马早早就被杀手射死了;然后就是去城主府那天,深夜两人一起骑马回家。除此之外祁逍出行基本是乘坐马车,也因此给支离落下一个会骑马但不擅长的印象。今天才发现男人的马术如此了得。

    “怎么就‘没想到’了?马术我也是从小练的好吧。”酣畅淋漓跑了一场,祁逍说话都懒洋洋地拖着腔,却不掩得意,“除了不会你们这种内功,你男人样样都厉害。”

    支离点头:“嗯,厉害。”

    “好敷衍啊宝贝儿。”祁逍佯作不满,逗老婆玩儿,“你现在应该说夫君好棒,你的亲亲宝贝崇拜死你啦。”

    “……呵。”支离瞬间恢复面无表情,催着马快步向前走去,将男人甩在身后。

    祁逍在他身后大笑:“害羞什么?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肯定是这么想的!”

    两匹马慢悠悠地踩着草地溜达休息,马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乌雕跟在身边,在两人头顶盘旋转圈。

    “对了,你的马是不是也没取名字?……你不用看我,这不是很明显吗,要不是我,阿枭现在还是‘雕’呢。”

    祁逍替白马梳理着头顶因刚才一路狂奔被风吹乱的毛毛,想叫它一声却想起它还没有名字,不用问,黑马肯定也是一样。

    “那我现在给它取。”支离神情放松,故意道,“叫它阿祁——”

    “驳回。”祁逍哭笑不得,一只鸟还不够,怎么给马取名也要从他名字里薅,“除非你想我给这匹白马叫阿离。”

    最终两人达成共识,不要再从人名里薅羊毛。阿枭也就算了,反正支离从来不会管祁逍叫阿逍,不至于别扭,但祁逍是确实会喊支离为阿离的。而且万一两人以后再养点什么东西,名字都不够分。

    祁逍出主意:“你看,你的马是乌云踏雪,所以可以叫黑切白,我这匹只有蹄子是黑的,就叫白切黑。怎么样?”

    “不怎么样。”支离毫不留情地吐槽,“很奇怪,而且容易记混,不如直接叫小黑小白。”

    “噗,你好可爱啊宝贝。”祁逍乐不可支,“你信不信去街上喊一声小黑,能叫出一大片小动物,猫猫狗狗什么都有?”

    两人又取了几个名字,却始终没能达成一致。太超前于时代的词语,以及毫无特色和新意的名字被一一否决。弄得支离都有些烦了,心想要不干脆效仿万蛊坑,乙二丙三编号算了。

    阿枭跟在他们身边,时而高飞,翅膀扇起呼啸的风,时而贴地飞行,气流卷起草叶,在空中缠缠绵绵地飞舞。祁逍望着大鸟,忽然间福至心灵。

    “我想到了。”男人笑望着支离,神色变得温柔,“黑马叫连理,白马叫比翼。”

    象征着他对自己和支离最美好的祝愿。

    支离被男人突然正经的语气弄得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心口发热:“好。”

    说完银发美人犹嫌对方没听见似的,又笃定地重复了一遍:“就叫这个。”

    于是黑马白马拥有了它们新鲜出炉的名字,“名字”是很奇妙的东西,支离恍然有了一种神奇的感觉,虽然他驯服野马王已经好几年了,但似乎直到今天,才和这匹四蹄踏雪的黑马,真正拥有了特殊的羁绊。

    “连理。”美人低低地念,又念了遍乌雕的名字,“阿枭。”

    这一切都是旁边的男人带给他的。明明对方才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异世来客,却牢牢牵起了原本对世间冷暖并无眷恋的自己,与这尘世万丈红尘的联系。

    ……

    两人在漫无目的乱逛的过程中发现了水源,便一致决定停下来休整。

    骑着马跑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到了哪去,好在名驹识途,倒是不用担心迷路回不去。

    不过原先准备的野餐用具,还有很多东西都在送他们过来的小船上,现在回护城河那边肯定是来不及了,而马背上只挂了两个水囊,其他都要自己想办法。

    “不用担心,这里应该有能用的东西。”

    支离在连理脖子上的小背袋里翻找,黑马是他长途出行的坐骑,身上常年备着一些野外生活所需的用具。最后找到了打火石和一小包盐,剩下全都是银针飞镖之类的暗器。

    “我们现在做什么?生火烧烤?”祁逍凑过去,好奇地拨弄着古代的打火石,“这个怎么用的,直接敲吗?”

    就算穿越到古代,祁五少爷也一直保持着相当高的生活质量,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从生火到食材都要从零开始,甚至调料都只有可怜巴巴一点盐的简陋野餐。

    但因为支离在身边,祁逍放心得很,不仅不觉得条件艰苦,反而兴致勃勃地将这当成了一次独特的体验。像是用这种方式,变相参与了支离过去出任务时的生活。

    “得找片空地,不能在这里点火。”支离制止祁逍的危险举动,“最好有枯枝……新鲜的也行,虽然烟大一点,但我们又不需要躲避追踪。”

    两人将马放去自行吃草休息,然后在河边找了一处没有草的空地,附近恰好有干枯的灌木,祁逍自觉地去帮支离捡能用的枝叶,很快篝火就生了起来。

    “有什么能吃的……鱼?”祁逍看着旁边的河,拿着银针和飞镖跃跃欲试,“这个能扎中鱼吗,有点浪费吧,要不要去削树枝做个鱼叉?对了,这上面没毒吧?”

    “没毒,不过不用这么麻烦。”

    支离示意祁逍退后,凝聚内力一掌拍向水面,水花炸响,两条被拍得七荤八素的大头鱼啪嗒一声摔在了岸上。

    祁逍:“……”现在他知道支离为什么只用带打火石和盐了,内力简直是万能工具。

    “你想用暗器扎鱼的话可以试试,随便用,我那里还有的是。”

    支离见祁逍站着不说话,以为他在遗憾没能拿暗器捕鱼,便大方地让他去试,不用怕浪费。

    祁逍没拿飞镖扎鱼,想也知道肯定是扎不中的。男人看着清澈的溪水,忽然灵光一现:“哎,离宝,我教你个好玩的。”

    说着掂了掂手中一片飞镖,扬手朝溪水丢去。只见本来应该沉底的飞镖,却在接触水面的一瞬间弹起,一路向前跳跃,弹了七八下,最终落在了小溪对岸。

    支离的眼眸微微睁大。

    “好玩吧?这个叫打水漂,用平整的小石片也可以。”祁逍笑道,“你想学吗?我教你。”

    男人从背后环着美人,握着美人的手调整发力,支离毕竟是习武之人,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丢出的飞镖也能漂到对岸了。

    “这溪太窄了,没挑战性,回护城河那边我们再比。”祁逍搂着支离,暖洋洋的呼吸煨在美人耳边,“你知道我最高记录是多少下吗?27次。敢不敢挑战一下?”

    支离挑眉:“有什么不敢。”

    头顶传来阿枭的鸣叫,从扎营时就消失不见的大鸟飞过来,把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扔在地上。那是一只野兔,皮毛沾着血,但还活着,后腿微微地抽动。

    祁逍惊奇:“这是它给我们带的猎物?”

    “嗯。”支离抽出随身匕,割断野兔的喉咙,“我让它去找的。”

    支离又去溪里弄上来两条鱼,将鱼和野兔清洗,刮鳞,去皮,除内脏,收拾好之后串到被匕首削尖的树枝上烧烤。

    美人手法利落,祁逍自认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心安理得当了甩手掌柜,坐在火堆旁一边和支离说话,一边等鱼和兔子烤好。

    “你记得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吃过你的烤鸡,当时我就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烧烤。”

    客观地说,野外条件有限做出来的烧烤,味道当然比不上城中酒楼里用各种调味料腌制过,再被厨师精心炮制的烤肉。

    但那一夜祁逍接连经历生死一线与一见钟情,胸腔中激荡的情感使平平无奇的烤鸡都蒙上一层滤镜,哪怕今天回想起来,记忆中对那半只烤鸡的印象依然是“美味”的。

    更幸运的是,现在他又一次吃到了对方亲手做的烧烤,而且他不再是偶遇的路人,让对方被迫分享自己的食物,他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让支离为他燃起篝火。

    支离也想起初见,笑了笑:“可惜这里没有山鸡。”

    遇到祁逍之前,他印象最深刻的一只烤鸡,是初入万蛊坑时由自己亲手毙命的。而从那个月夜开始,一切对他来说糟糕的象征,都一点点地被覆写上美好的意义。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下次我们去北边。”祁逍接替支离举着木枝,以方便支离撒调料,“其实家里也能烤,汀兰坊后院和软红阁的甲板都有空地。”

    “不如直接去厨房,省了额外生火。”

    “那不行,在厨房就没有野炊的感觉了。大不了以后我来生火,又不难。”

    风温柔地拂过,将这对情人的絮语带向远方。乌雕不知又飞去了哪里,它自己会捕猎进食,祁逍和支离并不担心。连理和比翼在不远处慢悠悠地啃着草,不时耳鬓厮磨。阳光洒落,偷得浮生半日闲,时光静谧美好。

    支离确实很有野外生活的经验,烤出来的肉嫩而不柴,皮脆而不焦,虽然只有简单的盐粉调味,比不上酒楼里浓油赤酱层次丰富的口感,却丝毫不显腥腻,锁住了食材天然的鲜甜滋味,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祁逍和支离分食了四条鱼一只野兔,吃饱喝足,靠在一起暖洋洋地晒着太阳。

    “心情好点了吗?”

    忽然听到男人的问话,支离有些惊讶地扭头看他:“我没有……”心情不好。

    “啧,当我看不出来呢?你这两天快烦死了。”祁逍手指陷入支离的马尾,一下下梳理着美人柔顺的银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为了止杀令的事吧。”

    支离张了张唇,又闭上了。他自认已经尽力遮掩,没想到依然被看了出来。

    令他烦躁的不只是止杀令找不到,还有自己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没有尽头的等待,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无力感。他不想用这种无病呻吟的烦恼影响祁逍的心情,这样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多个人一起心烦。

    “嘘。”祁逍竖起手指,堵住支离的解释,“今天我们不聊这个。带你出来散心,就是想让你换换心情,从现在开始,所有心烦的事情都不要想,我们痛痛快快玩一天,好不好?”

    男人温柔地吻上去:“该出现的时候它自然会出现,在这之前你纠结也没用,只会弄得自己烦躁,我会心疼的。乖,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把注意力转移,就不会胡思乱想了。要是不知道做什么,那就来找我。”

    支离闭上眼,全心沉浸入这个缱绻的吻。

    “今天很开心。”

    唇舌依依不舍地分开,支离趴在男人胸口,忽然想起了刚才自己没有回答的问题,补上了迟来的回答。不是“心情好点了”,是开心,和祁逍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开心。

    “嗯,我也是。那再亲一下吧。”

    祁逍心满意足地怀抱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祁公子从不做亏本买卖,这不是一次单方面的陪同散心,而是双向的甜蜜约会。

    认识支离之前,他不会觉得和某人一起做什么事情都有趣,慢悠悠地散步有意思,聊一些没营养的废话有意思,在简陋的环境里吃原汁原味的烤肉有意思,就连静悄悄地不说话,靠在一起发呆晒太阳都有意思。

    “给自己找事做转移注意力”,没有人比他更有经验了。他想方设法从调教性奴和极限运动中寻求快感和刺激,放任自己沉浸在心跳失速的疯狂里,以掩盖在失去这些刺激心跳的外力后,心头索然无味的空虚。

    他没有强烈想去做的事情。财富,美人,追捧,他样样不缺,唾手可得,但正是因为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才无聊无趣。他没有要追逐的理想,没有花心思经营的事业,看似沉溺于纸醉金迷红尘里,其实得过且过,随身都能毫无留恋地从这个世界上离去。

    支离是第一个,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想接近,想探索,想拥有的人。美丽,强大,危险,独一无二,是他出生成长的那个歌舞升平的时代不可能孕育出的灵魂。

    月色下银刃破空而来的瞬间,血液的沸腾和心跳的鼓噪让他找到了生命的另一个半圆。不需要外力催动,不用依靠剧烈运动和性器充血的快感,即使安安静静地待着,他的心跳也会自发地为对方乱了频率。

    支离让他对尘世有了牵挂。让他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扎下了归属的根系。

    他有了可以践行一生的理想,与支离白头偕老;他有了两座青楼,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想把它们经营好,成为能帮上支离的情报据点;他成了声名鹊起的调教师“祁公子”,他的奴和那些追捧者看到的是祁逍这个人,而不再只是拥有“祁”之姓氏的“祁五爷”。

    和支离在一起,他有了很多很多想去做的事情;支离像一座怎么也探索不尽的宝库,总是能给他新的惊喜。研究支离的微表情,揣摩支离的喜好和厌恶,一点点将充满防备的小猫养得亲人的过程,是他这辈子最有乐趣,永远也做不厌的事。

    野花编成的花串随着衣衫的散落,吧嗒落在了地上。只是谁也无暇顾及,人影压倒了草叶,相贴着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