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尘世无名 > (七十四)尺血冷偿
    断尺两手交错叩击,铁尺互碰,发出「叩、叩」声响,如同闷雷又似暮鼓。

    声声直敲人心。

    每落一声,他的身躯便跟着抖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从T内扯动筋骨似的cH0U搐。

    那抖,不似寒冷,也非战栗,更像是一种从过往某处深渊中爬出的残余痛感,还未痊癒。

    可他的眼神,却如钉入猎物的毒针,SiSi盯着卫冷月。

    「就是你这张脸……」

    他的声音低哑,仿佛喉中残留着尚未痊癒的血痕与砂砾。

    「老子在受刑的时候……咬着牙想的,就是要把你碎屍万段!」

    他语气越来越激烈,眼中布满血丝,额角静脉突起。

    他抱住自己的双肩,指节泛白,指甲几乎陷进皮r0U里,像是在Si命按住什麽正要从x口破裂而出的东西。

    他颤着声,喃喃又呢喃:

    「我熬了……好久……好久……」

    「那火,一次又一次地烧。那水,倒着灌进喉咙……皮剥、骨裂、筋挑……我一条命被分成十段来折磨……」

    「连脸……连脸都给毁了……」他忽然咧嘴一笑,像是什麽地方断了线。

    「可老子啊,老子记得最清楚的……不是那些刑罚。」

    他伸出一只铁尺,直直指向卫冷月。

    「是你——那副冷静、平静、毫无惧意的脸。」

    那铁尺一寸寸抬起,像是要点燃仇火的引信。

    「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这张脸从你头上割下来,烧成灰,喂狗!」

    卫冷月冷冷望着他,眉头未动,手中长剑微微前探,剑尖垂地,一如她沉静如水的心境。

    断尺却像是从自己扭曲的情绪中撷取到了力量,他高声狂笑,又低声自语,像是失心之人,也像是从Si地爬回的人间鬼魅。

    「幸亏……老天有眼。」

    「我熬过了,你看见没?我活着——还能接活计。」

    他猛然双尺齐举,眼神炙热如火:

    「这次,任务正好是要杀个什麽庶nV。但能碰上你这丫头……」

    他咧嘴,笑得如恶鬼。

    「算是老子的好运,也是——你的不幸!」

    话音未落,断尺已爆起如箭。

    两把铁尺在他掌中如毒蛇出洞,毫无预兆地直戳卫冷月双眼!

    铁尺无刃,但尖端经过打磨,快而狠,招式奇诡,明明是正面进攻,却彷佛藏着三分诱敌的Si角。

    卫冷月侧身躲避,长剑平举挡下第一尺,剑身与铁器碰撞出刺耳火花。她借力旋身,一手迅速按动剑柄机关,「喀」然一声,从剑身中cH0U出一柄短剑。

    霜悬与影从,双剑在手。

    她步伐微移、侧腰让步、肘膝护x,以一主一副双剑之势与断尺对招,锋锋碰撞,如雨打山岩,剑气、铁影夹击成势,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狂暴气场之中。

    断尺的攻击不讲章法,却极为凶悍,快、狠、毒,彷佛不求制胜,只求毁敌。

    卫冷月从未应对过如此不顾及自身的自毁打法,她的气息渐乱,被迫退了三步,双剑交错挡下横扫来的一击。

    这一击刚挡下,下一击又至!

    断尺招招b命,剑风铁雨之中,断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越发疯狂。

    突然——

    一道光闪。

    断尺的脸,被剑身反S的日光照了一下。

    这光不刺眼,但他却像被烧灼了一般身躯猛颤!

    他动作一滞,犹如被某种惨痛回忆拖进深渊,身形彷佛炸开般一震。

    可下一刻,他像是被这记忆激怒,更似失控,猛然暴喝,攻势不减反增!

    卫冷月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一次交锋间,她反手一剑割中他左臂,鲜血瞬喷而出。

    那份痛刺入骨髓。

    也刺出他脑海中,那段曾想遗忘却Si也忘不掉的回忆——

    ——烧红的铁尺,压在他背脊上,皮开r0U绽,肌r0U焦灼,「滋啦——」的声音像恶鬼在耳边尖叫。

    他咬破舌头都不敢叫一声,然而那个审讯他的声音仍冷冰冰响起:

    「幽十二的Si,你怎麽解释?」

    那是另一个戴鬼面具的蒙面人,审讯如冰,如鞭。

    是他生命中最屈辱的一刻,是他从杀手沦为阶下囚的转捩点。

    断尺的瞳孔瞬间放大,身T抖得如同寒夜中卧雪的野狗,却又燃起地狱中重返人世的火。

    「幽十二大人……幽十二Si了……不是我……不是我……」

    他低声呢喃,手上挥舞的铁尺却不停歇。

    卫冷月压低身形,一记剑锋斜刺,断尺却y生生用铁尺挡下,反手一扯,两尺如钩,几yu将她的短剑夺走。

    她反应极快,立刻松手、翻腕、cH0U回,另一手长剑旋即补上,勉强堪堪挡住了来势。

    但她的气息已乱,步伐紊乱了半分。

    她习武的经历说到底,时间仍尚短。

    自入阮府後,她的敌人多数略逊於她;纵有幽十二那样的强者,也是在对方未动真格的情况下短暂交手,谈不上真正交锋。

    而眼前这人,却是她真正独自面对,第一个拼Si也要杀她的敌手。

    那铁尺带来的力道与杀意,不是来自技巧,而是来自彷佛曾经Si过一次、如今不惧再Si的疯子。

    她每一次出剑,都像是在一场风暴中撑伞,每一次闪避,都是命悬一线。

    她的额角已沁出汗珠,衣衫在不知不觉中沾染尘泥。

    心中焦躁之气渐起,眉头不觉蹙紧。

    这副略带狼狈的样貌,在断尺那对残破、癫狂的眼中,却被错读成了另一种情绪。

    「你——」他眼珠一突,声音颤抖。

    「你是在……同情我?」他声如兽嘶,喉中仿若吞了炭火。

    下一刻,他怒吼如雷,撕裂喉咙般嘶吼:

    「你懂什麽?!那不是普通的惩罚!」

    两把铁尺狠狠交击,震出一声刺耳哐啷,彷佛连空气都被震裂。

    「他们断了我的琵琶骨!」断尺一字一顿,瞳孔充血,「又一根根接回来!」

    「接回来之後再用盐水——盐水泼我伤口!!」

    他整个人开始发抖,手中铁尺也跟着嗡鸣,但这不是畏惧,而是从痛苦中滋长出的怒火与疯狂。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他铁尺指着卫冷月,手臂上的肌r0U因激动而颤动。

    「我因为那个Si老鬼任务失败了。他Si了乾净!可这笔帐……竟是我来还!」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今天——」

    他龇牙裂嘴,满脸扭曲。

    「我要把你受过的伤,百倍奉还!!」

    话落,人影如雷霆再次扑上!

    断尺忽然脚下一沉,左手铁尺平扫、右手尺刃横伸,猛地交错如叉,卡Si了卫冷月的短剑影从。

    金铁交鸣,力道如锁。影从被SiSi锁在两尺之间,发出一声低鸣。

    卫冷月眼神一变,立刻想cH0U身退开,却因架式受限,左肩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的破绽,断尺瞪大了眼,猛地挥出另一把铁尺,从她左肩斜斜刺入,深及寸许。

    卫冷月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後退,左肩衣摆已被鲜血迅速染透。

    她强撑着身子,右手本能握紧影从,却被断尺一记狠力挑飞,短剑高高弹起,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随即坠入一旁草丛。

    断尺站定,气息紊乱,但眼神却亮得疯狂。

    他低头看着滴着卫冷月鲜血的铁尺,仿佛那不是武器,而是一种他等待许久的飨宴。

    他缓缓将尺身举到嘴边,用舌头在那尺锋T1aN了一下。

    血珠被T1aN入嘴中,他眼神瞬间染上一种诡异的满足。

    那一瞬间,他的脸,像是哭了,又像是笑了。

    他喃喃低语,声音几不可闻:

    「……终於……这血,终於是你的了……」

    他的动作、他的神情,不再像是在与敌人生Si对决。

    这场战斗,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献祭——

    一场他把自己所有的怨恨、痛苦、羞辱与折磨,全部刻在这一尺一寸之间的献祭。

    他不只是想杀卫冷月,他是要她流血、负伤、跪下。

    要让她感受,自己曾经经历的那场炼狱。

    卫冷月喘着气,眼中闪过痛楚。

    断尺望着那气息不稳、脸sE苍白的少nV,两把铁尺在他掌中交错敲击,声音节奏愈来愈快、愈发疯狂。

    他像是欣赏着一件即将破裂的瓷器,嘴角噙着讥诮与恨意,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怨毒。

    他忽地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如破布划过石面。

    「哈……哈、哈哈哈……你就是这样打的啊?怪不得……」

    他T1aN了T1aN乾裂的嘴唇,眼神变得Y毒刺骨。

    「你每一剑都像怕伤了人似的……怕得要命啊。」

    他一步步b近,手中铁尺转得像风车般呼呼作响。

    「守啊、护啊、替谁报仇啊、为谁撑腰啊……」

    「你做这些,做得还真心甘情愿。」

    他咬牙低笑了一声,话语像刀子一样一寸寸cHa进卫冷月耳里。

    「你啊,就这点本事?」

    断尺身形忽然一矮,铁尺一记扫腿打来,卫冷月反应不及,被猛力扫中小腿,身子一歪。

    她咬牙强撑着想翻身还击,断尺却抢先半步,一脚踩住她的剑背,将霜悬重重压在地上。

    下一瞬,他另一只手的铁尺猛然挥下,连击数记,b得卫冷月只能翻滚闪避。

    可就在她起身yu拉开距离时,断尺猛然前冲,一尺自下而上击中她受伤的左肩。

    「唔──!」卫冷月闷哼一声,踉跄後退,整个人失衡。

    她双剑皆失,两手空空、左肩血流如注,断尺冷笑一声,铁尺横扫一记重击,击中她x口。

    她整个人如断线风筝,砸落地面,背部重重磕在泥石间。

    尚未爬起,断尺已踏前一步,一脚踢飞霜悬,铁尺如毒蛇般抵上她的脖颈。

    「呵……就是你这张脸……」断尺喃喃,眼中浮现扭曲的狂喜。

    断尺眼神一沉,嘴角牵起一抹残忍的笑。他缓步b近倒地的卫冷月,步履看似从容,实则每一步都带着杀意。

    她正yu撑地起身,他却忽然提腿,猛地踩下。

    一声闷响,传自地面。

    靴子重重落在她的右手上,尽管没能直接踩断骨头,但那沉重的压力仍如万斤石压,令卫冷月疼得额角青筋暴起,指节颤动,手掌彷佛被钉Si在泥地里。

    她倔强地想cH0U回手,断尺却微微加重了力道,俯身低笑:「别挣扎了,你撑不了多久的。」

    他的铁尺仍架在她的颈侧,像是下一刻就能割断她的气息。

    卫冷月额上冷汗直落,强忍疼痛不吭一声,只那双眼仍笔直望着他,不屈也不惧。

    断尺看着那双眼,不知为何忽而又恨又躁,恨她竟在此时仍未低头,躁她眼中那份清明竟无一丝哀求。

    他另一手铁尺一指,指向山道另一端——那辆马车。

    「看见了吗?那里,就是她的坟。」

    卫冷月咬牙想撑起身,却再度被一脚踢翻在地。

    她左肩鲜血直流,右手微微颤抖,可她的眼神,依旧坚定。

    断尺露出疯狂的笑容,嘶哑地低语:「别急,我会让你睁着眼,看着她Si在你面前,再慢慢轮到你。」

    此时另一边的山林间,又有杀手上山!

    裘青洛正与几名玉笙山庄弟子奋战,忽见敌军再添一批,顿时心惊。

    他们的人手已显吃紧,地上已有三人倒下,其余亦皆带伤。

    他大喝一声挥剑b退一人,急声吼道:「剑阵不要乱!」

    语毕,脚步未停,翻身又挡下一名试图突围的杀手,长剑疾转,划出一道寒芒,将对方b得连退三步,才堪堪守住破口。

    他喘了口气,额角已见汗。

    敌人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一波接一波,像是决心要将马车内之人屠尽才肯罢休。

    杀手们动作凌厉,队形也极具默契,并非散兵游勇,显然经过严密训练。

    裘青洛心中焦急,却根本无暇细想——到底是谁,为了杀一名nV子,居然动用如此多高手?难道那车中之人身分不凡?

    但此刻不是发问的时机。

    他左闪右挡,只求维持十步防线,只要不让杀手靠近马车。

    他牙关紧咬,心中只一个念头:「大哥千万要留有後手……弟弟,撑不了多久了。」

    马蹄声、兵刃声、低喝与惨叫交错不绝,风中带着血腥味,犹如恶梦未醒。

    就在这血影交错之间,断尺突地仰天大笑,那笑声混着杀意与疯狂,响彻寺前。

    他像是在享受众人绝望挣扎的模样,像是饿犬终於得尝血r0U的欢愉。

    他看着那仍倔强地想撑起身来的卫冷月,眼中闪着狠毒的光。

    铁尺缓缓落下,抵在她肩上的创口边沿,随着他的语气缓缓摩挲。

    「是不是还不明白——为什麽要动用这麽多杀手,来杀一个小小的知府庶nV?」

    他的声音满是戏谑,语毕又是一阵大笑,铁尺猛地一指卫冷月,笑声骤止,如毒蛇吐信。

    「都是因为你啊。」

    卫冷月眼神一震。

    断尺嘴角扬起,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与报复快意,缓缓说道:

    「那天……我逃回酆门据点,之後我受尽折磨。」

    「可我活下来了。」

    他语气低沉,却有如鬼魅在耳边低语:「他们让我戴罪立功,给了我一个任务。说要我带人——不惜一切代价,杀一个人。」

    他停了一下,眼中光芒Y狠,「知府之nV,王芷柔。」

    「我也纳闷儿啊,一个小庶nV,值得我们这麽拼命?可等我看到那张画像——你的画像!」

    他眯起眼,举起铁尺指着卫冷月:「我就明白了。」

    「那不是普通的活,那是老天送来给我亲手报仇的机会。」

    「他们知道幽十二大人就是Si在你手上……那个灶房丫头,改名换姓,成了卫冷月,还敢算计知府夫人、设局助人假Si。」

    「他们把你的所有动静全都写在纸里交给我。我看着那一页页,心里就像烧起火来。」

    「这活儿,根本就是为我量身打造。能杀了你,还能重回酆门——哪里有这麽好的事?」

    断尺站直身子,咧嘴狂笑,语速忽然加快:

    「原本按上头的意思,是趁她上山或下山时动手。可我不甘心,太快太容易,哪够我出气?」

    「所以我乾脆——屠了整座寺,把慈灯寺的和尚们全杀了,再换上我们的人,一个不剩。」

    「这样……就可以,请君入瓮了。」他说着说着,竟又笑了起来,笑得如癫似狂。

    卫冷月脸sE苍白,双唇紧抿,指尖扣紧地面,已无力分辨是痛还是怒。

    断尺T1aN了T1aN嘴唇,似乎意犹未尽,补上一句:

    「可惜啊——我们这行,有个规则。谁先杀了目标,赏最多。」

    「所以那个假沙弥太猴急,还没进寺就动手了,结果反倒让你发现。」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面露恶意,「虽然没能完美如我所愿,但——也够了。如今,你就躺在我脚下,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只消我手一动……我便能杀了你。」

    他语气几近癫狂,满足地呼出一口气,「老天终究是疼我的。」